“……”温舒粼却哑口无言。

“舒粼？”

直到危麒试探性地开口，他才应到：“你，不是随便说说的？”

温舒粼心里一沉。他把自己的猜测当作随便说说的玩笑，就是存了不想招来这样的麻烦的心思，可看来还是切中要害了。

“我不能骗你。”危麒苦涩地一笑。

那笑容并不像是为难，而是如同背负着他不知道的秘辛。温舒粼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每次看到危麒这番模样，他的心也会隐隐作痛，就像是有一个特殊的开关植于他的心脏，但凡危麒露出一分痛苦就会触动它，叫他也跟着心痛。

白月光的力量真是太神奇了，怪不得戴景昂作为一个老油条，也会不顾一切地追求他。

温舒粼再次把自己心中的异样，归结于书中角色终究不能完全抗拒人物设定，他清了清嗓子，把这样的念头先暂时甩开，主动询问到：“温家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既然系统不肯告诉他温思羽的事，那书中人物危麒主动告知他对方的信息，也不算剧透吧。

“温老爷子……温家的大股东温裕昊，”危麒体贴地把称呼改成了较为疏离的全名，温舒粼本想说无所谓，他根本没有把这个从没有关心过自己半天的男人当作过自己的父亲，更无从谈起怨与恨，但危麒这点小体贴，还是让他有些感动，“卧病在床，可能过不了这个冬天了。”

“……你的意思是，如果他死了，我也真的可以继承他的遗产？”从外公外婆离世以后，他还以为这个世界上，他再也没有亲人，以至于现在听闻危麒这样的描述，也像是听一个和自己无关的人的故事，更没有半点心里准备，去面对危麒言语中透露出的血雨腥风，“可是我不想要啊。”

即使这是一本豪门把钱当柴烧的狗血小说，恐怕大多数人也都爱钱，温舒粼自认自己也不例外。可他爱不上这样来头的钱，只觉得晦气。

丛岑就不能搞清楚他的个人意愿再来杀他吗？背负一条人命，难道就能感动温思羽？这样的行事手段，温思羽那样的小白花肯定反对过许多次，如果不是因为青梅竹马的身份，恐怕和丛岑只会不对付——丛岑既然想要他的好感，就该尊重他的人设啊！

危麒却叹了口气：“我知道舒粼你不是贪财的人，但是丛岑不是个好人。他……我听过他很多不好的小道消息。而且……”

“而且？”温舒粼皱了皱眉，“为什么他非要我的命不可呢？就算他不信我真的会放弃，在我发现之前，威胁我签下放弃遗产继承的合同公证不就可以了？”

虽然从法律意义上，这应该是不合法的。但从重生到现在，他似乎也越来越适应这个为了完成狗血剧情、可以扭曲常理与正常情况的世界了。

“不是那么简单。”危麒难以启齿，好像很难下定决心告诉他真相。

温舒粼撑着自己的下巴思索起来。如果不是因为还在车上，他真想骑着自己的机车在赛道上跑个几圈提神醒脑，找找灵感。

“宿主，您注意到温思羽的脸了吗？”

方才还掉线的系统却忽然跳了出来，吓了温舒粼一跳。

他猛地咳嗽一声，才把惊恐咽下肚。一旁的危麒连忙伸手帮忙拍打他的背：“舒粼，你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忽然想到……”温舒粼本想找点借口，却真在系统的提示下恍然大悟。

温思羽的脸色泛白，看上去不太健康，只是他们相处的时候一直都在室内灯之下，反而给了他的脸蛋一点气血的色泽。另外，对方的嘴唇似乎也发绀，看上去有些异常。

难道温思羽的虚弱，是因为他得了比较严重的病吗？

在外公外婆离世前，几乎是有时间就去陪床的温舒粼，蓦地回忆起当时隔壁床的病患，似乎也是这副模样。那是什么病来着……

心脏病！温思羽有心脏的问题！

意识到这点的温舒粼，刹那间就明白了丛岑的企图。

他想过自己身处狗血小说，但没想过会是走那么古早剧情的狗血小说。

都不让他去做一下配型，就要挖他的心给温思羽？丛岑这个反派，在拍卖会上看上去也是一副人模狗样的样子啊——恐怕生意场上也是得意，那不应该蠢呀，怎么会为了一朵小白花着魔到这个地步，居然爱到实时智商不足70、拿着他的性命发癫？

他也不怕从自己身上挖的心造成排异，把本来能多活几年等到合适心源的温思羽害死！

“我知道了，他是不是想挖我的心换给温思羽？”温舒粼转过脸去看危麒，忽然发现对方借帮他顺气，已经坐得离他很久。他的呼吸扑在危麒的脸上，对方听到他这句话，睫毛颤动的动作，在他眼里也纤毫毕现。

温舒粼下意识想退开，却又觉得有些反应过度，于是他等待危麒的答复。危麒却愣了一会儿，才语焉不详地回答：“他非常喜欢温思羽，大家都知道。”

“喜欢？”温舒粼一怔。

以自己的付出去逼迫，去禁锢——甚至将像他前世一样，带来可怕的死亡。这样的喜欢，应该称之为喜欢吗？还是，不过为了饱足自己的贪婪的私欲，又或者是作者给予的、不可违抗的宿命？

还好，他有了一次能够“重新来过”的机会，起码活得比前世清醒许多。温舒粼暗自庆幸着，可心里百感交集。

他上辈子也爱戴景昂入骨，可以为对方出生入死，也许他多少应该理解丛岑这样的举动，但他又为对方这根本不动脑子的行为觉得好笑，于是把自己头一个跳到脑中的念头倒了出来：“他也不担心挖了我的心给——”给温思羽换了，直接把人家害死。

温舒粼大咧咧地讲着，却感觉自己的嘴巴忽然被什么封住了。他愣了几秒，才意识到原来是危麒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巴。

然而危麒的手，却没有他想的那么软和细腻。他的嘴唇，似乎还触碰到了对方手心的老茧。这让他颇感意外，他本以为危麒应该有一双公子哥的富贵手，而不是这样“接地气”。

温舒粼怔了一会儿，才想起应该抱怨。

你捂我嘴干嘛呀？温舒粼本想这么说，可他才注意到危麒的眼睛已经红了。

那双漂亮得像是美术馆墙上供人观赏的画像中美人才能拥有的眼眸，在听到他再一次说到挖心这句话时，一瞬间就溢满了血丝。

微微闪光的泪水在危麒眼眶里打转，他看似一尊脆弱的瓷雕，可那眼神中饱含的复杂又沉重的情绪，又如同被太阳炙烤的冰山，马上就要轰然倒塌。

而那冰雪倾倒之时，不知是不是他能够承受的重量……温舒粼下意识产生了回避的念头。他的大脑出于自我保护，很快把这种不适压抑下去，换作更轻快的想法：他不知道危麒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可也许人的本性就是见不得美人受委屈。温舒粼下意识伸出手想帮危麒擦掉眼泪，可危麒很快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

他立即背过身去，闷闷地讲到：“舒粼，别再讲这样的话了。”

“……对不起啊。”虽然不知道自己错哪了，但是先道歉吧。情不自禁拿出哄小孩手段的温舒粼轻声道了歉，打算先安抚好对方的情绪，又再谈其它的，“我讲话比较随意，如果你不喜欢听到这么讲，”危麒看上去像是共情很强的人，那他说话还是多考虑一下对方的感受吧，“我以后会改。”

“不用，我只是……”危麒似乎也发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度，可他也不好意思解释下去。

“没事的，这种事怎么可能发生呢，这毕竟是法治社会，我刚刚开玩笑呢。”温舒粼心里依旧沉重，他盘算着自己要怎么在这一世搭上戴景昂之前、别先被打算当偷心贼的丛岑给偷家，却咧开嘴笑了笑，揶揄危麒道，想缓和一下气氛，“你很善良啊，一定很讨女孩子喜欢的。”

危麒像是被他这蹩脚的安慰逗笑了，他轻笑一声：“没这回事。”

“你长得这么好看，喜欢你的人应该很多吧？”毕竟也是让戴景昂这个穿书者第一眼就看上的“主角”，加之出众的身世，危麒的身边，应当一直是众星捧月的吧？

“……”

危麒却沉默了。

温舒粼不知道他是不好意思，还是觉得这件事不值得讨论。重生的他，没有幸运地得到能听见心声的外挂，既然如此，还是不要乱揣摩对方的心了。万一真把小少爷惹火了，那么他可真是债多不愁，从此走上仇家太多，都得猜拳定一下谁先找他麻烦的窄路。

“我……”

危麒还想讲点什么，却在此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他顿了顿，还是将它划开接听：“……哥？您的意思是……不行，这样太危险了，我不同意！”

他们坐得很近，可偏偏温舒粼没法听清为危麒和危宥在说什么，但他有种预感，或许和他与温思羽有关。

他心里不禁咯噔一下，不会是他以为智商远超一般霸总的危宥，在见了温思羽之后也被一键降智，想代替丛岑先取了自己的心去讨好温思羽吧？

他的心是什么能随意送来送去的补品吗？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