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和戴景昂约定了一周之期,叫温舒粼心里好受了些,起码有了对于未来的盼头。

可打从戴景昂哪儿了解了危麒的种种表现,温舒粼难免对对方产生了忌惮的心理。

他现在就好像对方精心豢养的动物,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被宰杀,这可比直接给他一刀要煎熬多了。

可恐惧在时间的流逝中逐渐淡化,对于虚无的认知愈演愈盛。

温舒粼能猜到,危麒大概在对他玩熬鹰这一套。可熬鹰是为了挫伤鹰隼的锐气,以此驯服对方。他都表现得这么柔顺了,危麒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不解的温舒粼,只好按自己的节奏行动,按捺着性子等待脱离的那一日到来。

起初,温舒粼还能尽可能利用空间,自娱自乐地进行一些体育锻炼,在危麒进来的时候,先声夺人地为自己的举动申辩:“怎么了?你软禁我又不和我说话,也不想做点什么,我自娱自乐找点乐子不也很合道理吗?”

可过了一段时间,连做这样的事,也开始令他感觉无聊了。

危麒还是会亲自来给他送吃的,但依旧和他零沟通,就像是失去了语言能力似的。

即便和他大脑里内置的系统聊天,逐渐也有些没意思了。

习惯了追求极限运动刺激大脑分泌多巴胺的温舒粼,快要为这种单调的生活窒息。

到了系统报数第三天的时候,温舒粼灵机一动,让系统给他找几本书听听。

他原本对读书不感兴趣,可到了这时候,似乎什么事都比发呆和昏睡有趣得多。

系统配合地给他挑了几本心理学和社会学书籍,首当其冲的就是《犯罪心理学》,内容听得温舒粼更是发怵,直言能不能来几本有意思点的、内容积极向上的,好歹鼓舞他生出继续和危麒斗争下去的勇气。

系统狗腿地应到明白了,很快为温舒粼搜索了几本当年书店热销的心灵鸡汤。

然而这鸡汤也腻人,喝上几本,温舒粼又开始不得劲了。

他开始渴望走出这个小黑屋,到野外去,到太阳底下去,到湖泊池塘边去,他想感受风穿过他的头发,想感受雨露飘落、浸透他衣物的凉爽……对于自由的渴望占据了上风,战胜了他对于危麒的畏惧。

以至于危麒又一次打开房门、为他送餐的时候,温舒粼也不再和他玩什么一二三木头人的把戏,而是尽可能地走到门前的位置,冲危麒喊到,确保自己的声量足以令他听清。

“你为什么留我在这里,但是都不理我呢?我好无聊啊!”

端着食物的危麒扫了他一眼没应声,如同声带这样的器官已经退化了,他无法做到发声。

可他没有听见危麒心里话的能力,他的系统也没有破坏系统程序,强行读取对方内心台词的技术能力。

所以他只能猜。

“危麒,如果你要一直这么不说话,又还要把我关在这里,你不如杀了我算了。”温舒粼尽可能地平心静气地讲到,“我现在和活人被钉在棺材里也没什么两样。”

闻言,危麒的表情有了几分松动。他俯下身子把托盘放在地上,起身的时候,将目光投了过来。

那眼神隐忍,可就像是枯草堆里藏匿的火焰,恰逢一阵风刮过,火舌就会将他的理智焚尽。

温舒粼怕危麒突然发病,可他看着对方这样的目光,却没由来地感到呼吸困难。

他觉得危麒那双漂亮的眼睛里,透露的是内心的百转千回,可都不肯同他泄漏一句——这让温舒粼难以忍耐,不论是危麒的真心如何,又或者是他缘何沦落如此。

好奇心炙烤着他的灵魂,让他一时忘记了戴景昂在他们告别时的忠告:“别激怒危麒,也不要让他情绪激动。”

“你到底有什么想和我说的,为什么都不告诉我呢?”

“……你不会想听的,也不会相信。”危麒收敛了那欲言又止的神情,这句话不知是说给温舒粼听,亦或是自己。只是语毕,他的脸上就如同被寒霜凝结,再没有波动。

眼见着危麒又要转身关门离去,温舒粼连忙阻止对方道:“我为什么不想听啊?我不想听你就硬说给我不就好了,我不相信你就一直重复啊,为什么你都不肯说呢?”

温舒粼想不明白,为什么危麒甚至都不肯做和他沟通的尝试,就能如此武断地下结论?

“我说过很多次。”危麒蹙眉说到,他微阖着眼,似乎在追忆什么。

这一次,危麒没有保持沉默,然而他的话让温舒粼大惑不解。

什么叫“很多次”?

如果危麒是以帮助他的那些表达作为“很多次”的每一次,那他怎么知道他客套地回拒会惹来这样的后果嘛!

“你之前几次说帮我我没同意,是我拂了你的面子,可我不同意不是也很正常吗?危麒,我是个独立的人,我不喜欢依附别人。”温舒粼强忍着内心对于依赖别人自然生出的耻感,同危麒说了真心话,“所以求你会让我觉得自尊受损——你应该知道我就是这样的人啊?所以你更应该和我好好聊聊才对!”

“我了解你,所以没必要。”

温舒粼被危麒简明扼要的否定讲得气极反笑。

危麒何从谈起了解他?他们上一辈子甚至都没说上过几句话,危麒都看不上戴景昂,何况是当时身为戴景昂副手的他。

这一生,他了解危麒恐怕比危麒了解他得多,退一万步来说,除了他们日常的相处,危麒能从哪里了解他呢,又怎么就这么轻易地下了断言?

“你怎么了解我,又从哪里了解我?我们之间很熟吗?在车赛之前,你见过我吗?我们有当过同学吗,做过朋友吗,了解彼此的家庭和志趣吗?你什么都不知——”

“我都知道!”

危麒忽然拔高了声调,坚决地压下了温舒粼这一连串的提问。

温舒粼被他吓了一跳,还没讲完的话都被堵了回去。

他没想过危麒也会那么大声的和他说话——关于戴景昂对于危麒的陈述,忽然涌上心头。温舒粼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那个戴景昂描述的位置,感觉隐隐作痛。

“人都是会变的,为什么你愿意试试和现在的我讲呢?”温舒粼压低了自己的音量,避免刺激到危麒,他温声细语的问到,就像是犬科动物翻出了肚皮主动示弱,“危麒,我是真的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啊,难道让我就这么一直讨厌你,你就会高兴吗?还是说,你觉得软禁我这件事,就像是收藏手办似的能让你开心?”

危麒听到这句话一怔,可他很快回过神来,低声应到:“我就是……不能。”

他痛苦地从喉咙里挤出这个语焉不详的答复,然后像是逃跑一样,匆忙地背过身离开了房间。

“危麒!”温舒粼喊出对方的姓名,可没能挽留对方。

不同于刚开始身陷危麒的陷阱,现在的他变得理智了许多,不再沉湎在被背叛的痛苦当中,患得患失、止步不前。

温舒粼的情绪很快平复下来。

他敏锐地意识到,他们之间方才的对话,不单纯是你无理取闹、你才无理取闹的鬼打墙。

“很多次”,“都知道”,“就是不能”?

这三句话让温舒粼不由沉思。

危麒这话说得就像是很久之前就认识他了,而且是长期地、持续不间断地关注他。

如果真的是那样,那么危麒对他可以算作病态的保护,就不是世界的安排。

危麒做出这样的打算,绝对要早于世界追求所谓的、在他的剧情上平衡一事!

温舒粼蓦地回想起,戴景昂曾经给过他的明示。

危麒骇入过赵帆的车场系统,也许从那时候开始,对方就一直关注着他。

温舒粼突然回想起一个埋藏在心底数年、却没有机会和必要追问的疑点。

他当时因为痛苦一心追求刺激,于是给很多车场投过简历。但对方见他的年纪都将他拒之门外,又或者开出的条件极其苛刻和剥削他的价值。

直到赵帆联系上他,他才算是有个靠谱的落脚的地方。

但有一回在外吃饭的时候,赵帆醉了,和他无意间透露了招聘的真相。

“我当时明明看见你的简历和身份证上你是成年了呀,要不怎么敢要你。奇了怪了,给你交五险一金的时候,才发现原来你那么小,又没有监护人……我本来不要你这样的人的。”

温舒粼当时还以为是个美妙的误会,毕竟他们之间合作愉快,也就不必重谈往事,只要过好当下就行。

可如今想来,这也许根本不是巧合!

难道是危麒在他的简历和身份证上动了手脚,才让赵帆给了他这样的机会?

危麒为什么要这么做?

按常理来理解,只能是他们有一段前缘。

然而他们之间的阶级差异,在小说当中也算得上是云泥之别了。

温舒粼对于阶级一事并不感冒,更不在乎。但最近在公司和大宅里的数场周旋,让他显著地感受到了这一点:他接触到的人和圈子,是从前的他如果能平安健康度过一生,绝对不可能接触得到的存在。

更何况这本小说,似乎为了完成危宥对温思羽的强取豪夺、以及对丛岑赶尽杀绝两大重要剧情转折,把危家设置为了最一手遮天的存在。

由此可见,危麒或者他在车场事故之前,又怎么可能有接触彼此的契机。

他们从前就见过——这说出来,温舒粼都觉得是天方夜谭。

可不这么想,温舒粼更找不到危麒早就知晓他的理由了。

在了解了对方可人一面下的疯狂后,比起危麒处心积虑设计了一切这种没有依据的推论,他不觉得危麒喜欢这样的运动、他又是车手这个由头立得住脚。

温舒粼心里觉得矛盾极了,他还是没能理顺所有事发生的理由,于是只好放空自己发呆,在走神中寻求灵感。

可这神游的空档他无意地一瞥,发现门口竟透出一丝光亮。

门没关?!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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