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他说了这事？”

“我想阻止他！”温舒粼思索了一会儿，忽然发现了重生后遗漏的问题，“等等，我想起来了，我没有说完这句话。”

“没有说完？”

“我只说到‘小说’这两个字，就突然感觉身体不受控制。”温舒粼思考道，“然后我眼前一黑，再次‘重生’了。”

“‘重生’……”戴景昂喃喃道。

“就是你说的，世界又重启了。”温舒粼用了戴景昂的说法来进行解释，“但奇怪的地方是，你和危麒好像都记不得我们的‘上一世’了，只有我在这次读档保留了回忆。”

“重启会引起记忆缺失，”戴景昂简单地总结道，“你的意思是这个？”

温舒粼点了点头，认可了戴景昂的说法。

“但这个是正常的情况。”戴景昂解释到，“既然你说上一世的我和你解释了很多这个世界的事，应该也和你提到过吧？你们的世界到了‘结局’就会重新回到开始，等于数据全部清零了，不会有谁记得发生过什么的。”

“你的意思是，这是根本解决不了的？”温舒粼瞪大了眼睛。

“对，因为它根本就不是故障。”

“……”

“我们当下能做的，只有阻止这个世界的重启，才能保证记忆一直存在，做我和你想做的事。否则，要不是你忘了，要不是我忘了，光是为了解释、达成共识，我们就得花费不少时间，效率会非常低。”

温舒粼却没有听他唠叨地解释，打断了他的话道：“戴景昂，我有两个问题。首先，为什么你们忘记了，而我却都记得？其次，为什么你作为一个工程师，也受这样的规则约束？”

戴景昂沉思了片刻，谨慎地回答道：“可能因为我是以‘玩家’身份进入这里的，所以在世界的判定里，我也是‘角色’之一。”

“戴景昂，我有个问题，为什么你会以‘玩家’的身份进入这里？”这个问题，他上一世就想和戴景昂询问，然而那时候总是没有好的时机打破沙锅问到底。

戴景昂摸了摸下巴，倒也没有被温舒粼突然的盘问吓倒。他平静地解释起来缘由：“在此之前，也有厉害的工程师进入这里调查过，但都无功而返。反倒是玩家在论坛讨论帖里，有过让我很感兴趣的情报。”

“你是说这个世界还成精了，能判断你们这些外来者的身份，以此来做不同的应对？”温舒粼哑然失笑道。

“不好说。”戴景昂却没有觉察到温舒粼的讽刺，他坦诚地回答，“这个世界看上去不大，但比我想象得要复杂得多。它的设计师……权限可能很高。”

温舒粼听不懂权限很高的意思，他也无意纠缠这个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意义的问题。他只是接着戴景昂先前的话说下去：“你以为我是‘罪魁祸首’所以吊着我养鱼，原来还什么都没发现啊？你们公司不会觉得这么小个世界都搞不定，回去直接把你给炒鱿鱼了吧？”

把自己的伤口再次剖开不好受，但温舒粼发现，自己似乎因为上一次受到的重创，如今接受能力变强了许多。

“舒粼……”戴景昂欲言又止，却好像不是因为自己干的那些事而愧疚难当，倒像是想安慰他似的。

温舒粼感觉恶心，他又再次回忆起戴景昂说的那些“肺腑之言”，更是不由得怒火中烧，不想再听对方假惺惺地安慰：“戴景昂，要不是我这边上一世的你被我打掉了一颗牙，我会免费送你去一趟医院，体验一下什么叫ICU精心照料。”

戴景昂眉心一跳，立即做出了投降的手势：“打过他就别打我了吧！”

“我帮你记着。”温舒粼皮笑肉不笑地把话题掰回了主题，“第一个问题呢，为什么你们都忘了？”

“温舒粼，那个‘我’应该和你提起过，你的角色定位是一个不太重要的男配吧？有话好好说，别直接举拳头啊，要不我要语无伦次了——”

“别废话了，讲重点。”温舒粼不得不放下听到戴景昂说话就忍不住手痒的拳头。

“为什么你会记得，可能和我一样，世界做不到完全删除我们这种非原剧本里重要角色的数据。因为在它的原始设定当中，后续剧情发展里根本没有我们的存在。它首先要在庞大的数据里面发现我们的存在，然后判断我们是否应该存在，最后是选择怎么将我们保留亦或是消灭。”

“你的意思是，像温思羽这种角色，”温舒粼反向推导了戴景昂的话语，提出了自己的认知，“每一次重启，他们都会忘记之前发生的事？”

戴景昂点了点头：“原则上是这样。不过……按你的意思来看不一定，他们既然也已经开始出现了个人意识，有可能已经打破了原设定。那么世界对于他们的记忆清除，可能没有原计划的那么干净了。”

那温思羽会记得他们之前发生过的事吗？温舒粼的心里一动，但他很快抓住了一个不知道是大脑刻意忽视，亦或是这个世界控制他漠视的问题：“戴景昂，我有一个问题，重启除了世界本身存在bug，还有基于玩家保护政策，有没有其它可能？”

“你是说？”

“我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我一提起小说角色，我就会头痛无比。”温舒粼才说完，就感到自己的太阳穴有针刺的痛楚，“我甚至没有撑到和危麒说完‘我们是小说角色’这句话。”

“温舒粼，你好好回忆一下，你是因为头疼没有说完这句话，还是？”戴景昂用平淡的口吻提问到，可温舒粼品出了他的言下之意。

戴景昂在暗示他，这段话也许是这一场只有他保留记忆的重启的关键。

奇怪的是，就像是潜意识对于身体的保护，原本刻骨铭心的这段回忆，在他脑海中突然变得模糊不堪。

温舒粼愣在了原地，他咬着自己的下唇，有点迷茫地望着前方，可双眼却没有焦距，视线也没有一个落点。

“我当时是因为什么缘故，想不起来……”他敲打着自己的额头，以另一种痛苦去对抗身体的苦楚，“我明明记得……刚醒来的时候是很清楚的……”

“温舒粼！”

温舒粼恍惚地看向发出声音的戴景昂，已然是满头大汗。

戴景昂连忙走到他身边，把手搭在他的肩头，安抚他到：“别想了，这个世界不想让你回忆起来，一定是因为——舒粼，你只要记住，这句话恐怕也能引起重启，所以千万不要和其他‘角色’提起，任何方式都不可以！”

温舒粼没有听清戴景昂在说什么，只隐约将对方最后一句话刻在了潜意识当中。他喘着气，感觉心脏泵血的速度已然赶不上呼吸的频率，是戴景昂用冰冷的手触碰了他的脸颊，他才忽然回过神来。

他之前几次差点和温思羽说出这句话，可都因为系统的劝阻按捺住了冲动。无意之中，他反而避开了这个雷区……真的是巧合吗？

“戴景昂，你们创造这些小说世界的时候，到底都限定了什么样的原则？”

戴景昂摇了摇头，拒绝了温舒粼的提议：“我不能说。”

“你会被惩罚？”

戴景昂笑了笑，可温舒粼从他的笑容中看出了一分悲伤：“对。”

“……”人都是自私的。假如他站在戴景昂的立场上，肯定也不希望为一个无关于自己的人牺牲，温舒粼换位思考了一下，叹了口气，“那当我没说吧。”

戴景昂不能完全告诉他关于这个世界的真相，也不能告诉他世界运行的法则，更无法告知他，他们这些角色，难道真的只是小说角色而已吗——这些当下最要紧的事，偏偏戴景昂却一件也不能告诉他！温舒粼不禁感到胸腔有一股郁气凝结。

他站了起来，拉开了和戴景昂的距离。一个人站在窗边望着窗外的风景，思考着经历过的点点滴滴。

一个大胆却十分合理的想法猛地灌入了他的大脑。他抓住了它，然后缓缓说到：“我可以陪你找出频频重启的缘故，但我希望你可以帮我一个忙。”虽然说了“帮”，他的语气没有商量的意思。

戴景昂愣了愣，终究还是应到：“你说吧。”

“我们需要先找到危麒的动机，不仅仅是他会突然翻脸这回事。戴景昂，你清楚我的意思，我要知道，他为什么会两次杀害你，为什么要囚禁我。我不觉得他是个精神病或者心理变态，你不用在这件事上对我进行诱导。换句话来说，我更信任他，因为他帮过我很多次，而你，让我死过一次。”

“……你想了解什么？”戴景昂漫不经心的表情终于郑重起来。

温舒粼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看向戴景昂道：“你上一世选择了在我和他之间试探，其实未必是因为我，对吗？”

这个问题从另一个角度来考虑，得出的答案说不定截然相反——温舒粼在思考间，忽然恍然大悟了这一点。

戴景昂沉默了。他不置可否，但温舒粼已经猜到了他的意思是默认。

“我当时以为，他是‘白月光’，而你就是那个和白月光共度一生的男主角，我是那个被结局草草带过的恶毒反派。”温舒粼一步步走近戴景昂，凝视着对方目光闪烁的眼睛，“但是经历过我的上一世之后，我突然发现，事情好像不是这样的。”

“既然我只是个可有可无，或者说存在意义是给温思羽换心、事故死了以后就该退场的男十八，那么危麒难道就是主角吗？”温舒粼盯着戴景昂，仔细地观察着对方脸上每一寸的肌肉变动，揣测着对方的态度，“上一个‘你’说，你发现我的寿命呈现不定状态，所以你才会观察我。”

“危麒不是主角，我更不是主角，但你说了要观察我，那么有必要把重心几乎都放在危麒身上吗？”温舒粼进一步逼近了戴景昂，将对方逼得向后跌坐在沙发当中，才找到了一个支撑点。

“戴景昂，告诉我！你是不是怀疑，重启的故障就在危麒身上？而我，是你调查危麒的关键？”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