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么承诺的时候,温舒粼的心中也没有底,但他不能让自己因为意识到局面几乎完全倾倒向危麒所希望的那样而烦躁的心情,表现在温思羽的面前。
对方大概已经内心足够混乱了,这时候就算大家一起群龙无首地抱头痛哭,也于事无补。
“哥,你不用安慰我的……”温思羽看穿了他的虚张声势,却不似平常那般体贴地转移话题,他直言不讳道,“我有不好的预感,你得赶快去找他,否则——”
“否则这个世界,就会崩溃?”
温思羽愣了愣,但他还是点头到:“不知道为什么,我昨晚梦见我们又回到了见面的那一天,但这一次,哥你没有……”温思羽的脸上渗出了冷汗,好像想起了不好的事,“我很怕,他还会做什么!”
温舒粼明白他的欲言又止背后的内涵。
温思羽也许是意识到了他的惨死,或是从他的生命当中“失踪”。
这个世界崩毁的速度,恐怕越来越快了。许多不应该保留、抑或针对他们这些角色应该隐藏的数据,因为它的无力维护、保密权限失效,所以温思羽才会在“梦”中了解到不应该得知的内容。
“我知道你的意思。为了我们都好好活着,我想请你起码维持住目前的情况。”
温思羽重重地点了点头。
温舒粼看见他的脸,又忍不住心软道:“如果你搞不定的话,就联系危宥,你们俩别话赶话,为了我们一起活下去,我相信他会和你合作,好吗?”
“我明白。”
“抱歉,我必须先走了。”抛下温思羽、甚至把责任推卸给危宥不仗义,可他们没有时间了。
危麒并没有对他赶尽杀绝,可也已经留下了即将收回给他探索的权利的预告。
他必须尽快抓住其余的线索,把一切证据串起来……
……
从港口离开之后,温舒粼没有急于去找危麒。
他先根据自己的回忆,去了一趟危麒所谓的“安全屋”。
他有一种预感,那将会是他抱有的疑问能够被解答的地方。
再次回到那儿,温舒粼五味杂陈。
他本以为,他们两个人之间,能再偷得一段时间的陪伴,却没想到,一切会发生得这么快,他还来不及喘息,就得强迫自己接受这接二连三的变故。
温舒粼本想,他不得不去找一个开锁师傅,才能完好无损地打开这道原本就锈迹斑斑的大门。
然而当他的手放上了门,心中忽然生出了一点奇怪的念头。
危麒会不会根本没有锁门呢?
温舒粼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了之前在制衣工作室收下的名片,他把它的边缘塞进门缝,然后用力一划。
锁舌在力的作用作用下短暂地回缩,温舒粼在发现它的倒退自后,马上把门向里推。
出乎他预料的,他不费吹灰之力就打开了这道门。
屋内空空,除了一些生活用品,甚至不值得贼光顾。
危麒到底在这儿放了什么,等待他的挖掘?
一定不是有金钱价值的东西,如果这里摆放了什么稀世珍宝,恐怕早就要被盗贼洗劫一空,等不到他的来访。
那么就是,对于危麒来说珍贵的、对其他人来说却不值一文的东西。
温舒粼心情复杂地开始在这狭窄的房间搜索起来,他拉开抽屉,打开柜门,甚至把床铺上铺得整齐的被褥和床单全部掀开,撬起了下面的床垫,把这个不大的空间都翻了个底朝天。
在哪?到底危麒给他留的线索在哪里?时间没多浪费一分钟,他之前付出的所有努力就越有可能付诸东流。
他怎么能接受这样的落败,又怎么能接受,再次重启之后,他将会忘记所有一切发生过的事情?
温舒粼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站在危麒的视角去思考,如果他是危麒,他会把东西藏在什么地方。
既然是不值钱的、但也不想引起别人注意的东西,那么就不应该被“藏起来”,而是要大方地放置在所有人能看到却不会去关注的地方。
想到这点,温舒粼立马把视线转回了屋内的桌子和柜子上。
不惹人瞩目,却能暂时遮盖的地方……桌布之下!
温舒粼走到餐桌边,他观察到先前危麒给他倒水的杯子还留在桌上,没有被放进灶台的橱柜当中。
这并不违和,就像是主人一时疏忽,忘记了归位。
但在不知道他们何年何月会再次来到这儿的情况下,常理中,不应该把杯子放进不易落灰的地方吗?
危麒是个注重细节的人,不做多余的事。
就在这里!
温舒粼蓦地觉得,这餐桌好似一张地图,危麒已经在地图上打下了图钉,示意他这儿就是要点。
他把杯子,以及桌上其它东西通通挪开,然后又把桌布掀了下来,临时扔到了沙发上。
在看到桌面的中间出现了一块有边缝的特殊板材的时候,温舒粼的心脏狂跳起来。
他把水果刀从刀鞘里弹出,用刀尖挑起了这块木板,木板下隐藏的牛皮纸信封立即出现在了他的视线当中。
温舒粼扔下刀,俯身把信封抓到了手里。
牛皮纸边缘已经被磨白,摸上去有些干燥得发脆,似乎只要轻轻一用力,它就会连带着里头的内容物一起化作齑粉。
温舒粼深呼吸了几次,再确定自己平静下来之后,才用刀割开了信封上的火漆。
他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本以为自己会像是经历了千辛万苦,终于找到了秘宝的冒险者一般狂喜,可在看清从信封中飘出的东西时,他的手指不禁颤抖起来,没能抓住它。
一张照片。
准确地说,这是一张不完整的照片。
他判断的依据是它不太工整的边缘,并不像是从相馆当中取出的时候就是那样。
温舒粼觉得血加速从他的心脏中被急速挤出,它们蜂拥着一齐涌进了他的大脑,反而让他因为过热的头脑无法看清相片上的画面。
温舒粼冲到了灶台边的水池用冷水洗了把脸,又粗糙地在衣服上揩去了水珠。
而后,他才慢慢走到了桌边,从口袋里取出了自己的全家福,紧紧咬住自己的下唇,把因为震惊险些泄出的尖叫都咽了回去。
随后,他把那不完整的照片,轻轻摆放在了危麒留在这儿的残缺相片旁,又用手指拨弄它们的位置,将它们挨近了些,让两张照片的缺口吻合起来。
一张“完整”的照片呈现在了他的面前。
年幼的危麒站在一个女人的前面,对方浅浅微笑着,将自己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而他们的脚底卧着一条狗,它把头埋在危麒的腿间,示意对方抚摸自己——正是他从小养大的那一只!
他曾困惑全家福上为什么没有狗的参与,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原来它本来就存在于照片之上,只是不在他这一端!
他们确有一段前尘往事,可危麒从来都不肯亲口告诉他!
一切都串起来了,一切的一切都有了一个看似合理的缘由,原来他以为的相遇相知,在危麒的立场看来,是忍耐了数年之后的久别重逢?!
温舒粼想呐喊,想把心中的情绪全都发泄出来,可他也清楚地明白,他不能。
他还没有取得完全的胜利,只不过是借由一张危麒留下的照片揭开了真相的一角。他仅仅是了解到了一个先前没有证据的事实:危麒果真是和他一起长大的。
同时,温舒粼的大脑飞快地转起来,他的常识做出了推理:一起拍全家福这件事本来就是私密又亲昵的,那么危麒不仅仅是他的童年玩伴,更应该与他关系匪浅!
温舒粼拍了拍自己的脸,在疼痛中强迫自己于方才解开谜题的狂喜、与震惊于自己的猜测成真当中冷静下来。
解开了一个谜团,另一个谜团便接踵而来。
温舒粼不禁追问自己:既然他们两个家庭的关系看上去如此亲密,为什么他把一切都忘记了?为什么他压根想不起自己和危麒之间发生过什么?
“戴景昂,为什么我都不记得了?”温舒粼喃喃道,“如果他真的和我有过这样的回忆,为什么我一点都——”
然而以往会回应他的戴景昂,此刻却默不作声。
“戴景昂?”温舒粼忽然紧张起来,“你怎么了?”
他虽然对对方抱着敌意,可在危难之中只有他们两个人互相扶持,就算嘴巴上说了一万次想要对方的命,也难免会产生担忧。
戴景昂说的没错,人是感情动物,想要铁石心肠,最忌讳的就是曾经相伴。
可是这一次,戴景昂并没有欲语还休,或是在故意捉弄他。他完全没有应答,如同他们之间的链接已经断开。
温舒粼不得不打电话给戴景昂,也顾不上他一旦开机就会暴露自己的所在地址了。
然而电话那头传来的回音,只有冷冰冰的机械女声。
“您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请稍后再拨。”
在客服提示音讲到Sorry之前,温舒粼干脆地挂断了电话,他顾不得再去思考自己接下来要做的决定是否正确了。
他必须马上找到危麒本人对质——
危麒去找戴景昂了!
温舒粼马上反应过来先前危麒的默不作声究竟是做的什么打算: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危麒在他拨通电话之前,就已经开始寻找戴景昂所在的位置——他和戴景昂在车场特意避开耳目的对话,早已引起了他的怀疑!只是危麒用故意被自己察觉到他正在监视自己的方式,转移了他的注意力,让他以为这件事已经翻篇!
他要面对的是这样不为感情而动摇、心细如发,却又疯狂的对手,认识到这一点的温舒粼心情沉重,他咬了咬牙,喊出了自己的系统:“帮我找去那个海岛上的方法!”
面对危麒,懦弱与退让会让一切化为乌有,因他要的是自己的不顾一切——他也只能选择豁出去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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