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

沈径薇和江如海大吵一架的消息很快就在丫鬟小厮们的耳朵里径相游走。

此时大伙儿都有意避着沈径薇,各个怕他们父女打架殃及池鱼。

江小梅倒好,每日故意撞到沈径薇跟前去,俩个人一日总要掐上这么一俩回。

沈径薇刚从云罗坊查完账本回来,门口的家丁对沈径薇说道宋公子又来信了。

沈径薇接过信,打开一看,上面只有一句话。

“在下的师父可还令小姐满意?裘衣可否归还?”

沈径薇看完便糅碎扔进了垃圾桶里。

府里人都在议论沈径薇是不是自那天以后和宋公子对上眼了,不然宋公子为何每天都送来书信?

江如海这几日不知道在忙什么,整日关在屋子里不出门;沈径薇忙着家中的生意,沈淮安忙着准备百篱书院的大考。

一时间谁也没空介绍这位突然住进府里的人是谁,或者说有的人故意不介绍,而有的人则不想趟进沈径薇和江小梅的大战里。

比如知情的抱喜和沈淮安。

沈径薇不说江小梅的身份,他们便也不说,那天在江如海屋子里伺候的人更不敢说。

虽然他们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察言观色还不会吗?

自那位表少爷一来,淮安少爷不怎么往小姐那儿去了,就连抱喜在沈径薇面前都变得乖巧懂事起来。

他们隐隐觉得远离他们二位是对生命最好的保护。

如此,大家便都以为江小梅是新来做工的。

江小梅长得好看,性子又很活络,嘴巴还甜,家里的丫鬟们见了无一不面红耳赤。

丫鬟们聊着八卦,时不时的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秋千上。

江小梅躺在秋千上懒洋洋得晒着日头。

丫鬟们嘀咕道:“还是长得好看有用。”

“那可不,谁不知道我们小姐是颜控,长得好看的在她屋里都是不用干活的。”

“真是羡慕啊,天天张口就是吃。”

“看,还有抱喜给他推秋千。”

“他是继抱喜和淮安少爷以外第三个可以随意进出小姐房间的人。”

“就是可惜了,每回都被赶了出来,这么好看的一张脸不入赘可惜了。”

“是啊,这张脸钱途无量啊。”

没聊几句,从拱门处跑出来一个人。

是之前那位老人。

他是在沈府负责养鸡的孙大爷。

他唤道:“大家要不要再来赌一局?”

丫鬟问:“赌什么?”

老人从衣服里又拿出俩个碗。

这回一个绿的,一个红的。

他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俩颗金牙。

“我们就赌小姐到底会不会和宋公子好?”

洗衣服的丫鬟,起身拧了一把湿哒哒的衣服。

“那铁定是不能好呗,瞧小姐对宋公子那避之不及的样子。”

洗菜的丫鬟也站了起来,她抖了抖菜叶子上面的水。

“那可不一定,人是会变的,你是没看到小姐今日看到信时的样子,笑得多开心啊。”

“那么说,小姐和那宋公子有了新的进展?”

“有可能。”

前几日下注的情形再现,掌厨的、喂马的、扫地的通通被叫了出来。

江小梅往绿色的碗里扔了一枚铜钱。

老人夹起来一看,对江小梅说道:“上回我们的银子都被你一人赢了去,这回怎还这般小气?”

江小梅乖巧一笑。

老人家顿时就不行了,他吹了吹铜板道:“算了,一个铜板就一个铜板吧,你压他俩成还是不成?”

江小梅指了指绿色的碗:“不成。”

刚压好庄,沈径薇走了过来。

几乎一眨眼的功夫,所有人都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扫地的继续扫地,择菜的继续择菜,下庄的老人早就跑得没影了。

沈径薇经过众人身边的时候,步子不急不缓,轻飘飘扔下“你过来”,便走了。

大家面面相觑,心道,大小姐吩咐人做事时怎么话越来越短了?

这回连名字都省去了。

这到底是在叫谁啊?

江小梅晃了一下秋千,绳子一下将他荡出去老远。

阳光如金粉一般撒在他的身上,打满补丁的衣服像是断井残垣里开出的一朵向阳花,配上他那双眼睛,脸上竟然夹杂着阳光与清冷这俩种气质。

他脚尖抵在草地上,秋千荡了俩下停了下来。

他端起秋千上的葡萄,甩着袍子朝沈径薇的房间走去。

步子迈得极其潇洒。

沈径薇写完信,一抬眸便看见江小梅弯着腰看她写得字。

那眼神满是嫌弃。

沈径薇瞅了他一眼,一边折着信封一边问道:“想好了?”

江小梅一屁股坐在沈径薇刚才写字的案桌上,眼尾微扬。

光线从沈径薇身后的纸窗户透进来,将俩个人脸上的毛绒照得透亮。

四眼相望间,他咧嘴一笑:“嗯,想好了。”

沈径薇唤来小厮:“你把这封信给宋公子送去。”

小厮刚要拿信。

江小梅说道:“我不帮他还。”

他转着桌上令一只毛笔:“他欠你银子,跟我有什么关系?”

沈径薇抬眸望向他:“他不是你徒弟?”

江小梅把袖子一甩:“谁看见我收徒了?”

“前几日我问你时,你并未否认。”

“我也没承认啊。”

“行!”

沈径薇把信抽回来,撕掉,拿镇尺又铺开一张纸。

她往自己身后看了看,这间屋子的隔壁原本是没有住人的。

她低头写信,说道:“你就非得住我隔壁不可?”

江小梅笑笑:“嗯。”

沈径薇无语了。

自重生以来到现在八年,她就和江小梅就互相斗了八年。

当年江如海和江小梅的娘也曾动过结亲的念头,谁知沈径薇反应极大。

说跳起来反对也不为过。

接下来她说的一段话,更是直接导致俩个人多年来一见面就夹枪带棒。

沈径薇当年四连问:

“你凭什么娶我?”

“你有钱吗?”

“有权吗?”

“还是有才华能状元及第,为官为宰庇我一生?”

江如海看了一眼刚从泥地里打滚回来的小子,脸上脏兮兮的,平日里在村子里上房揭瓦抓猫斗狗。

他想夸几句打个圆场竟一时间没找到词儿。

江如海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你表哥长得还是很好看的。”

沈径薇:“好看有什么用?就算仗着好看去有钱人家入了赘当了女婿,一个无官位无地位的人既护不了自己也护不了自己的妻子,有什么用?”

原本江小梅对这个粉雕玉琢般的干表妹还是很有好感的,这一番话下来情绪百转千回。

为什么要说是干表妹呢,那是因为他们俩一点血缘关系也没有。

江如海和江小梅的爹是发小,江如海带着媳妇儿回稻香村探亲的时候,这俩位发小的媳妇儿相识相知,结为了异性姐妹。

也就是说江小梅的娘和沈径薇的娘是结拜姐妹的关系。

重生前的沈径薇尤其的乖,大人们叫她喊什么她就喊什么。

她表哥表哥的喊得江小梅尤为舒坦。

他也左一句小表妹又一句小表妹的应着,将沈径薇走到哪牵到哪儿。

沈径薇跟在他身后就跟一条小尾巴似的。

重生后再见面对江小梅就一副尖酸刻薄样了。

为此江小梅还痛心疾首了好久。

他心道我那可爱的小表妹莫不是中了邪?

不过现在他已经没感觉了。

沈径薇想起前几日沈淮安说得话。

“说来也怪,江兄向来待人宽厚,怎么只对你一人这般,是不是看上你了?”

沈径薇当时只当沈淮安脑回路清奇,没放在心上。

现在想来,也不是没有可能。

她放下毛笔,问道:“你不会是看上我了吧?”

什么?

江小梅实在没想到对方会问出这种丧心病狂的话。

他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沈径薇拿起桌上的镜子照了照。

“嗯,长得好看可真是烦恼!”

“表哥,我有什么办法才能让你不喜欢我呢?”

说完,她又故意捏着嗓子学男人的声音说话——“表妹其色倾城,我实在是....”

江小梅一把捂住她的嘴。

“够了!”

“别说了!”

他实在听不下去了。

他欲言又止,最后似是鼓了很大的勇气。

他一副壮士赴死的表情道:“我怕鬼。”

他咬牙切齿:“还怕黑。”

沈径薇眨了眨眼睛,

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看沈径薇还是不明白,江小梅详细解释了一番。

他说道可能自八年前起中邪的不只是沈径薇一个人,他说:“或许我也中邪了。”

沈径薇狐疑地看着他,江小梅在其中原委娓娓道来。

不知为何自八年前起,他就总是做着同一个梦,梦李一个穿着红衣服披散着头发的女人缩坐在一间黑漆漆的屋子里。

空旷的屋子里不断回荡着她的哭声。

她凄惨叫道:

“江小梅你在哪儿?”

“江小梅你快来救我!”

“江小梅!!!!”

无数次他想看清梦中女鬼的样子,但每到接近时,她的脸便化作了一摊血水。

沈径薇听着听着,眼眸垂了下来。

恍神间,笔尖不小心染黑了白色的纸。

她将身下未写完的信,揉了揉扔进一旁的竹篓里,淡淡道:“不过是一场梦罢了,你何必当真呢?”

江小梅捂着胸口道:“你不知道,说来也怪,我本不是胆小之人,但每次看到那红衣女鬼的身影就吓得心脏疼。”

他抓起沈径薇一只手往胸口上贴去:“就是这,特别疼,像是碎了一般。”

像是被火灼了一下,沈径薇不动声色的将手缩回。

她快速写完手中的信,她将江小梅扒在案桌上的手拂开。

她将信摔到一旁,抱臂抬眸道:“然后呢?这跟从小到大你死活要赖在我隔壁睡觉有什么关系?”

江小梅笑道:“有表妹在,我就不怕了。”

沈径薇:“?”

江小梅道:“说来又是另一件奇事儿,只要有你在,那女鬼就进不了我梦里。”

沈径薇:“.......”

江小梅深怕沈径薇不信,连忙解释道:“是真的,这件事我用了八年时间验证,真的只要你睡在我旁边,我就再也没做过噩梦。”

沈径薇发现了语言上的漏洞。

她厉声道:“谁睡过你旁边了?你不要乱说话!”

江小梅接住沈径薇砸过来的书道:“我指的是睡你屋旁边,你就不会结合之前的话做上下文理解吗?”

说完他一拍脑门道:“抱歉,我忘了,我表妹从小日理万机根本就没时间读书,这么差的理解能力,不怪你。”

沈径薇脸色越来越黑,咬牙切齿道:“你、个、绿、茶!”

江小梅:“你在小看谁呢?在你面前还用得着施展我那满级茶艺?”

沈径薇就那样冷冷的看着他。

这挨千刀的,为什么和上一世性格截然不同?

上一世,她怎么就没发现他有这么欠的一面呢?

一般人这个时候早就撤了,

江小梅不同,他往前走了俩步,再走俩步,一屁股又坐回到了案桌上。

他摸了摸老虎的脑袋道:“表妹别自卑,你还是有优点的,比如——能辟邪!”

接下来整个西苑的人都听见江小梅凄厉的嚎叫声。

无数脑袋往沈径薇的书房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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