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玉满楼二 熏香

“快讲。”谢昀道。

“回禀谢少卿,在死者房间门上及地上都发现残留的熏香。随即和弟兄们搜寻了各个房间,只在名叫玉棠的姑娘房里搜到了同一种香。”谢昀大惊,赶紧接过熏香,一面让差役将速去先将春娘和玉棠姑娘带过来问话。

谢昀将残香递给裴昭,“裴大人,你可知这是何香?”他深知裴昭母亲入门随外祖在江南做香料生意,颇通各种香料,而裴昭耳濡目染也经常佩香。

裴昭接过闻了闻,随即答道:“像是草乌,混合着少量曼陀罗。这类香是迷香,少量熏染有安神助眠之效,过多使用能让人昏睡直至第二日晌午。”

“可会伤人性命?”谢昀问。

“不会,此香并不致死,故我朝并不禁止售卖。”

正说话间春娘二人已被带到跟前。玉棠见人多,谢裴二人都神情严峻,不免有些怯生。

从春娘口中得知,死的姑娘是四大名伎之一的月棠,除了她还有三个姑娘,分别是花棠,玉棠和满棠。其中花棠月棠二人是双胞胎姐妹,也是春娘的亲生女儿,而玉棠和满棠则是春娘收养的。

四个姑娘皆有所长。年纪最幼的玉棠不仅风姿绰约,更善琴棋书画,吟诗作对,故许多书香子弟慕名而来。

花月二姐妹长相极其相似,五官基本一致,只是气质与妆容稍有不同。花棠娇媚,月棠清雅,姐姐善歌舞,妹妹喜弄剑。

最神秘的当属和玉棠同为干女儿的满棠。按年纪在四人中最为年长,只有每当满月才肯现身,这是她给自己定下的规矩,故称满棠。

据春娘所说,月棠出事当天没有任何异常举止,一夜过后却离奇自尽了。

“事发当晚都什么人来找过月棠姑娘?”谢昀问道。

春娘摇摇头,“我玉满楼是京城一等一的青楼,卖艺不卖身的规矩谁也破坏不了。除非是心甘情愿与人长相厮守,待人前来玉满楼求娶,才能共度良宵。我春娘虽开青楼,却并非不懂得如何教养女儿。可怜小女才年方十九,便弃我而去呀......”春娘言罢又痛哭不止。

春娘还说,四个女儿虽不都是自己亲生,也从不厚此薄彼,所以姐妹之间的关系也很融洽。

春娘退下后,玉棠低着头一言不发,谢昀能感觉到她在微微发抖,浑身透露出紧张与不安。

“玉棠姑娘,你不要怕,我只是例行询问,你只需回答你所知道的就好。”谢昀温和安抚道。

“是。”玉棠姑娘声音微弱到几乎听不见。

“这几根香,是你的吧。”玉棠抬头看到谢昀手里的香顿时哭了出来。

“大人,我不是有意的.......月棠姐姐,她,她不是我害死的......”

“你只需要告诉我,当晚你究竟看到了什么?”谢昀眼睛如鹰隼般看着这个年纪尚小的姑娘。

玉棠一边流泪一边说道:“那天晚上,我从月棠姐姐门前路过,好像听到了男人说话的声音,我吓得不敢作声。想到妈妈的教导我便气愤,妈妈最喜欢的就是月棠姐姐,她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来?”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便回屋取来熏香插于门上,叫他二人第二天早上沉睡不醒,我,我好去告诉妈妈,看妈妈怎么收拾他们。”

“谁知,谁知今早看见的是月棠姐姐的尸体呀!”小姑娘哭得十分伤心,“我没有害她,也不想她死呀。”

送走玉棠后,谢昀再次研究上了这具尸体。裴昭也蹲下一同查看。“此人嘴唇呈黑紫色,会不会是中毒所致?”裴昭问道。

“未可知也,这女子脖颈出有勒痕,如是被人勒死的嘴唇也会发黑发紫。”谢昀思忖道。“我得再去一趟玉满楼。”

“你还要去?例行询问叫人传来问话便是,何必亲去?”裴昭一脸不满的神色,“还是谢少卿借机有旁的人要见?”

谢昀实在看不惯他冷嘲热讽的样子,并不想与他再多说一句,只狠狠白他一眼,便愤愤离去。

案件在未有眉目之前不得勒令禁止玉满楼关门,谢昀到时仍在营业,只是楼上下冷冷清清,只有几个小戏子打扮的姑娘在唱戏。

谢昀依旧未穿官服,也没惊动老板娘,只悄悄找个僻静的角落,要了壶茶来坐着。

只听戏词唱着:“夜雨剪春韭,秋灯话故丘。他道是愿为双鸿鹄,我答以死生契阔游......”真是好词,谢昀心下叹道。

“尸体还停在公廨,谢少卿还有心思听戏。”裴昭不知何时在他对面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

“御史台如此清闲吗,裴大人。”谢昀咬牙切齿,裴景明如此阴魂不散,究竟意欲何为啊。

“不敢,只是太子命我好好关照新上任的大理寺少卿,当日你不是也在殿上。”关照?是监视吧,谢昀深吸口气,这厮定是要拿我错处,狠狠参我一笔。

没错,这才是他一贯作风。表面不动声色,实则暗里已经在心底筹谋一切了。

“关照也不劳烦大人寸步不离吧。”谢昀真懒得和他周旋了。

“......说什么金兰契,道甚的连理枝。都付与落花流水,空对着冷月残风。从今后楚云湘水分吴越,暮雨朝云各是非。”台上唱戏声低回婉转,如泣如诉。

一出戏罢,谢昀点名叫花棠的名伎出来。花棠径直从帘幕后走出,站在二人面前,谢昀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女子。

花棠着实和死去的月棠姑娘极其相似,只是妆容更为精致艳丽。眉眼间透着股娇媚之气。她身着一袭粉色纱裙,衣袂翩翩,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曳,仿佛一朵盛开的海棠。

“听闻花棠姑娘跳舞极佳?”谢昀看着眼前双眼有些发红的女子温柔地笑道。“可否为我一舞?”

“谢少卿,莫非你不是来查案的?”花棠的声音轻柔而带着一丝哽咽,显然还未从妹妹的死讯中缓过来。“不知您想看什么舞?”

“随便,只要是花棠姑娘最拿手的就行。”谢昀微微一笑,目光却始终在她身上徘徊,试图从她的动作和表情中寻找一丝线索。

花棠点了点头,转身退到房间中央,轻轻一摆手,身后的两个小姑娘立刻奏起了乐曲。随着乐声响起,花棠缓缓起舞。她的舞姿轻盈而优美,一双素手充满了柔美与灵动,让人挪不开眼。

谢昀的目光紧紧跟随着花棠的动作,心中却在不断思索。

月棠的死因尚未查明,而花棠作为她的双胞胎姐妹,难道不知道一些实情?

可为什么她却什么都没说。

裴昭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眼神中带着一丝冷峻。

一舞作罢,谢昀叹道:“真不愧是四大名伎,花棠姑娘的舞实在是动人心魄。不仅如此,姑娘的手指纤纤,更是让人爱不释手。”言罢谢昀一把攥住花棠的手腕,仔细端详起来。

一旁的裴昭眼神骤然变得幽深,紧紧盯着谢昀紧握的那只手,他僵硬地抿紧了嘴唇,随即垂下目光,微颤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一片阴影,似乎为了遮住眼里翻涌的情绪。

“姑娘可会舞剑?”谢昀直直看进花棠眼里。

“上官说笑了,民女素来只习歌舞,怎会舞刀弄剑?”花棠突然被攥住手腕有些惊骇,被谢昀看得也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答道,“只是家妹素来性情直爽,爱打抱不平,常爱弄些刀剑之类的玩意......”

“是吗?可我见令妹手上一点常年握刀剑的痕迹都没有,而你手上这是?”花棠顿时慌乱地想要抽回手,却无力挣脱。她右手虎口及手指根部都有清晰的茧,活了两世的谢昀再清楚不过,常手持兵器之人都会留下这样的痕迹。

想当年谢昀手握一杆亮银枪,于疆场厮杀半生,手上也是这样的茧。只不过他的茧在左手——谢昀惯用左手。

“你没有什么话想对我坦白吗,月棠姑娘?”谢昀低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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