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海大网球部的训练服被梅雨浸得要发潮时，费奥多尔此刻正安静地跟着队伍，走在医院弥漫着消毒水气味的走廊里。他微微蹙着眉，似乎不太习惯这种过于温暖潮湿的环境，苍白的手指下意识地捻了捻外套的袖口。
“呼——噗噜噜噜噜……”一个极其破坏气氛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果戈里那头标志性的白金色头发被雨水打湿，难得服帖地贴在额角和颈侧，却丝毫不减其活力。
他叼着吸管，正努力吸着盒装草莓牛奶的最后一点残液，发出夸张的声响。
就在瓶子彻底瘪下去的瞬间，他那双异色的眼瞳骤然锁定了走廊尽头的自动贩卖机，整个人瞬间弹跳起来：“费佳！看！这里的自动贩卖机！有海盐柠檬味的汽水！是限定版包装！”
“太松懈了！果戈里！”真田弦一郎那标志性的、足以震动天花板的怒吼如同平地惊雷，在空旷的走廊里轰然炸响，“我们是来探望幸村部长的！收起你那点心思！”（话音刚落，不远处护士站立刻传来一声严厉的警告：“那边的同学！医院走廊禁止大声喧哗！！”）
切原赤也在一旁捂着嘴偷笑，他那头蓬乱如海带般的头发上还顽固地粘着几根训练场边沾来的草屑，显得格外滑稽：“噗哈哈哈，果戈里，你还敢提贩卖机？上次你把副部长的备用球拍偷偷塞进贩卖机出货口的事，副部长可还没跟你算总账呢！”
“哎呀呀，切原君~”果戈里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转过身，脸上挂着夸张的委屈表情，异色瞳闪烁着狡黠的光，“你昨天特训时，试图提升‘指节发球’结果把网球打进了隔壁女子排球部的更衣室通风口——这件事，要不要也在这里大声讨论一下呀？”他故意拖长了调子。
“喂！果戈里！”切原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像一颗熟透的番茄，张牙舞爪地就要扑上去。
“行了，”柳莲二合上笔记，手中的笔记本滴下两滴水珠，“幸村在等我们。”
费奥多尔安静地看着眼前这幕日常上演的、属于立海大网球部的“闹剧”，苍白得近乎透明的唇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起一个极淡的弧度。
他向前一步，伸手稳稳按在果戈里还带着湿气的肩膀上，温凉的手掌透过薄薄的衬衫布料传递着一种无声的约束力，将这只随时可能飞走的“白鸟”轻轻往病房方向带：“先去见部长。”
他的声音低沉而平静。
只是在路过那台闪着冷光的自动贩卖机时，他深紫色的眼瞳微微顿了一下——第二层货架上，那罐海盐柠檬味汽水的包装在荧光灯下泛着清凉的蓝绿色光泽，正是果戈里念叨过好几次想尝的新品。
推开病房门，一股混合着消毒水和淡淡花香的气息扑面而来。
幸村精市正靠坐在病床上，窗外阴雨天的柔光透过百叶窗缝隙洒落，将他鸢紫色的发丝晕染得格外柔和。他手中捧着一本诗集，听见门口的动静，缓缓抬起头。
目光扫过门口一群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的少年们，他脸上绽开一个春风化雨般温和的笑容：“大家来了。这么大的雨，辛苦了。”
“部长！”切原赤也立刻像只撒欢的小狗，第一个扑到床边，献宝似的从自己湿漉漉的运动背包里掏出一个包装严实的盒子，“你看！最新款的‘激斗战士Z’掌机！我舅舅在游戏公司，特意搞到的内部测试版！还没上市哦！”他眼睛亮晶晶的，满脸写着“快夸我”。
丸井文太也跟着凑过去，嘴里吹出一个粉红色的巨大泡泡，嚼得噼啪作响：“幸村，我带了新烤的低糖饼干！加了覆盆子和杏仁碎，保证不会太甜，你可以放心吃一点~”他变魔术般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精致的小铁盒。
“谢谢你们，文太，赤也。”幸村微笑着接过游戏机和饼干盒，目光落在稍后进来的费奥多尔和果戈里身上。
果戈里没有第一时间凑过来，而是像个好奇宝宝一样扒在窗边，专注地看着玻璃上蜿蜒流下的雨痕，雨水折射的光影在他脸上跳跃。他随意挽到肘部的白衬衫袖口下，露出一截手腕，上面还残留着几道训练时摩擦地面留下的、未完全愈合的浅淡擦伤。
“费奥多尔，果戈里。”幸村的声音温和却带着清晰的指向性。他放下诗集，拿起一张纸，指尖划过两个并列的名字：“关东大赛的首场双打，你们估计会遇上冰帝学园的向日岳人与忍足侑士。”
他抬起眼，鸢紫色的眼眸中闪烁着洞悉的光芒，“忍足君的模仿能力可能有点棘手，就像一面能映照对手的镜子；向日君的特技击球和爆发力同样也需要警惕。”
果戈里立刻转身，披风带起一阵风：“部长！忍足前辈的模仿能力就像镜子一样呢~不过嘛——”他忽然凑近费奥多尔，肩膀相抵，“当费佳的‘镜之国’展开时，再像镜子的人也会迷路~”
费奥多尔清晰地感受到身边人传递过来的、带着运动后微热的体温和蓬勃的生命力。
他没有躲开，只是目光依旧沉静地看着幸村上，淡淡点头：“忍足前辈的优势在于精准的观察和模仿，要打破这种节奏，科里亚的‘外套’需要更频繁的变奏，打乱他的预判。”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进行高速的推演，深紫色的眼眸微微眯起，目光扫过果戈里带着跃跃欲试表情的脸，“比如，用‘七重梦境’叠加干扰他的视觉焦点，再用‘群魔’制造空间错位感，切断他与搭档的联系。”
“七重梦境？”幸村微微挑眉，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探询，“以你目前的体能储备，支撑这种强度的精神力具象化配合，能坚持多久？完整的战术轮转需要几局？”
“安心啦部长！”果戈里抢着回答，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摸出三颗黄绿色网球，灵巧地在指尖旋转起来，瞬间化作三道模糊的、带着不同旋转轨迹的风车残影，“我会注意费佳的！就像我们在西伯利亚玩过的‘影子游戏’，费佳负责在脑子里画出最精妙的棋盘，而我——”
他手腕一抖，三颗网球仿佛被无形的线牵引，划出三道截然不同却又交织在一起的弧线，精准地落回他的掌心，“我负责让棋盘上的棋子，跳出最不可思议的舞步！”他的笑容自信而张扬。
费奥多尔看着他指尖的网球，想起昨夜在网球场，果戈里用这三颗球演示的战术——每一颗球都带着不同的旋转轨迹，如同七重幻影叠加。他轻轻敲了敲果戈里的手背：“副部长在瞪你。”
果戈里吐了吐舌头，却在真田转头时，迅速将网球塞进费奥多尔口袋。后者感受到口袋里的重量，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球面，想起幸村说的“镜子与影子”，忽然轻笑。
———
离开病房时，外面的雨势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更加滂沱。密集的雨点砸在医院走廊外的雨棚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立海大的一行人被迫挤在狭窄的走廊檐下，像一群被困在巢穴里的湿漉漉的雏鸟。
“啊啊啊完蛋了！我没带伞！”切原抓着头发哀嚎。
“我带了！但是只有一把单人伞！”丸井从背包里抽出一把印着卡通蛋糕图案的小伞，表情无辜。
“太松懈了！出门前为什么不确认天气！”真田的怒吼再次响起，目标转向了正在用手机偷偷拍摄大家狼狈躲雨画面的仁王雅治，“仁王！删掉！不准拍！”
“Puri~”仁王灵活地躲开真田试图抢夺手机的手，狐狸般的眼睛里满是得逞的笑意，“这可是珍贵的‘立海大网球部梅雨限定版写真集’素材啊，副部长。”
柳生比吕士推了推眼镜，冷静地站在稍远一点的位置，仿佛与这场混乱无关。桑原杰克则试图用自己的大块头挡住吹进来的雨丝，憨厚地笑着。
费奥多尔安静地站在人群边缘的角落，像一道沉默的影子。
他的目光越过吵吵嚷嚷的队友，落在自动贩卖机前那个徘徊的身影上。
——果戈里正弯腰研究着贩卖机的按键，湿漉漉的白金色发梢贴在颈侧，侧脸在贩卖机冷白的光线下显得格外专注。
“要海盐柠檬味的吗？”费奥多尔不知何时走到了他身后，低沉的声音穿透雨声，清晰地传入果戈里耳中。同时，几枚带着他指尖微凉温度的硬币被轻轻塞进少年还沾着雨水的手心。
果戈里猛地回头，异色瞳中瞬间爆发出惊喜的光芒，像被点亮的烟火：“费佳！”他毫不犹豫地转身，手指飞快地在按键上按下那个代表海盐柠檬汽水的图标。就在冰冷的汽水罐“哐当”一声从出货口掉落的瞬间，他那只空闲的手伸出，一把拽住了费奥多尔的手腕。
“费佳陪我喝！”他笑得灿烂，带着不容拒绝的任性，将冰凉的汽水罐不由分说地塞进费奥多尔手里，同时自己也拿起另一罐。
指尖不可避免地交叠在一起，传递着汽水罐的冰凉和少年掌心因大量训练而产生的、带着生命力的薄茧和温热。
费奥多尔的手指微微一顿。
这熟悉的触感让他脑海中瞬间闪过宿舍里那副未下完的棋局——黑白棋子交错纵横，看似针锋相对，却又维持着一种微妙的、相互依存的平衡。就像此刻。
“呐，费佳，”果戈里单手“啪”地拉开拉环，仰头灌了一大口，清凉的液体滑过喉咙，他满足地喟叹一声，嘴角沾上了细小的白色泡沫，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微光，“等我们赢了比赛，一起去看烟火大会吧？听说神奈川的海边烟火很壮观！”
费奥多尔的目光落在他沾着泡沫的嘴角，又移向他被雨水打湿、贴在额角显得格外柔软的发丝。
记忆深处，西伯利亚漫长极夜里，为了庆祝某个微不足道的小胜利而在冰原上燃起的、短暂却绚烂的极光烟火骤然闪现。还有雪地里，他们用树枝刻下的、稚嫩却承载了许多回忆的字迹——要一起去很多地方。
他抬起手，动作自然得仿佛做过千百遍，用微凉的指腹轻轻擦过果戈里的嘴角，将那点碍眼的泡沫抹去。指尖残留着汽水特有的甜腻和雨水潮湿微腥的气息，混合成一种奇特的、属于此刻的味道。
“先赢下冰帝再说。”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听不出太多波澜。
果戈里却因为他这个细微的动作，脸上的笑容加深了几分，像偷吃到糖果的孩子。他凑近、弯腰，鼻尖几乎抵着费奥多尔的鼻尖，手中冰凉的汽水罐轻轻碰了碰费奥多尔同样冰凉的汽水罐，发出清脆的“叮”声：“费佳知道吗？”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分享秘密般的亲昵，气息拂过费奥多尔的耳廓，“你刚刚很像你之前给旗子做清洁的样子呢。”
“旗子？”费奥多尔微微侧头，深紫色的眼眸对上那双近在咫尺、闪烁着奇异光彩的异色瞳。
“嗯！”果戈里用力点头，像是要证明什么，他猛地向后小跳一步，在微风细雨的背景下，猝不及防地张开了双臂。
宽大的披风被雨水浸湿了些许，却依旧被他扬起的动作带得猎猎作响，像一只在暴风雨中无畏展开羽翼的白鸟。
“如果你是掌控全局、冷静布局的棋手，”他的声音穿透雨声，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亮和一种近乎宣言的笃定，“那么我，是那个在棋盘上到处乱跑、制造混乱和惊喜的小丑——但是！”
他眼中迸发出灼热的光芒，直直看向费奥多尔，“我们共同创造的对局，一定会让全日本都为之侧目！”
费奥多尔静静地看着雨幕中那个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整个世界的少年剪影。
雨水顺着他苍白的脸颊滑落，他却在那双眼眸注视下，清晰地听到自己胸腔里传来一声低沉而清晰的笑声。
那笑声很轻，却异常真实。
远处，真田催促的怒吼和切原“快走啦！要赶不上回学校的巴士了！”的喊叫再次传来，但在费奥多尔的耳中，那滂沱的雨声里，似乎只剩下一种更强烈的、无法比拟的节奏——那是他自己的心跳，正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晰感，回应着雨点的敲击和眼前这个人的存在。
当切原的喊声越来越近时，果戈里忽然狡黠一笑，在人群中极其自然地伸出手，圈住了费奥多尔垂在身侧的手腕。
不等对方反应，他便拽着那微凉的指尖，像一条灵活的鱼，在拥挤的队友间灵巧地穿梭，拉着费奥多尔快步向巴士站的方向冲去。
雨水顺着交叠的手滑落，那微小的接触点却传递着惊人的热度。
在这一刻，费奥多尔忽然无比清晰地意识到：所谓“共犯”，从来不是单方面的引领或支配。它是两个在风暴中相遇的灵魂，在各自的轨道上燃烧，却又在对方身上找到了坐标，成为了彼此在混沌中唯一确认方向的灯塔。是这份互为灯塔的、沉默却坚韧的勇气。
梅雨依旧执着地笼罩着神奈川，淅淅沥沥，无休无止。
然而，在果戈里那穿透雨幕、充满活力与信心的笑声中，费奥多尔仿佛真的看见了，那穿透厚重云层、属于关东大赛的第一缕锐利光芒——那是只属于他们两人的、无形的青春、理想，正在这漫天的雨幕之下，无声而磅礴地展开。
好久没写了，都要忘了前面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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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西伯利亚饭团与魔术师的立海大生存实录（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