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仪已将容昭迎到了厅堂,请他上座,奉上了香茶。
秦仪满腹狐疑,担心是不是离经叛道的覃窈得罪了端王殿下,但端王的神情又不像。何况前车之鉴,他再不敢随意请罪。
覃窈从容地迈过门槛,走到厅堂正中,盈盈给容昭行礼。那端庄模样与在秦仪面前的大不一样,让秦仪惊疑得瞪大了眼。
容昭并未察觉父女之间的暗潮,温和地看着覃窈,抬手示意她平身,“身上的伤可好些了?”
覃窈感动地看了他一眼,又低眉半是恭谨半是羞涩,软声道,“多谢王爷挂念,已好多了。”
秦仪尚不知覃窈何时受伤了,但也不敢插嘴她与端王的对话。
容昭从金丝腰带间摸出一个瓷瓶,递给覃窈,“这是金疮药,疗效当比昨日大夫给你的要好。”
他自责道,“是我的错,才致姑娘受伤。”
上辈子覃窈受伤后,他也是反复说起这句话。当时覃窈觉得他当真是仁善温良极了,如今才明白,他无非是欺骗覃窈与天下人,让探望覃窈的举动变得理所当然,掩盖自己的处心积虑罢了。
覃窈连忙感动道,“王爷别这么说,若不是您,只怕覃窈已没有机会站在这里。”
容昭不再说话,只是眼中仍有歉疚和怅然。
覃窈低头收了那药,容昭说了用法,未免显得过于殷勤,只嘱咐了覃窈两句,便向秦仪提出告辞。
“王爷等等,我将伞还您。”覃窈亲自回转,拿了伞还给容昭,故意多看他一眼。
眼睛最能传神。她便给容昭一个眼神。容昭最喜欢琢磨,便让他琢磨去罢。
容昭看到了那个欲说还羞的眼神。一次赠伞之恩,一次救命之恩,换了戏文里,女子早该以身相许,覃窈对他有了心思也是合情合理。
容昭想着,想着自己的计划果然不错。兴许下次,他便可以从她这里探听,容凛的消息了。
周氏此刻还歇着,秦妍听说端王殿下来了,眼睛霎时亮了起来。
端王殿下何其尊贵,她又顾着贵女的矜持,和戴孝在身的身份,不敢刻意与他见面。此刻他居然来了尚书府,简直是天赐良机!
虽她也知道,容昭不是为见她来的,但她显然可以特意拜见,以显示对端王的尊敬,给端王留一个好印象。
秦妍心中喜悦,迫不及待想和心上人见面,却又忍耐着仔细打扮一番,对着铜镜再三确认自己万无一失,这才端庄优雅地出了院子,来到前厅。
秦妍走到门边,恰好看见容昭和覃窈四目相对,两人气氛无比和谐,衬得旁边的秦仪仿佛是个局外人。
秦妍绞紧了袖中十指,实在想不通,为何身世那般粗鄙的覃窈,偏偏如此命好!
秦仪却稍稍放了心,觉得覃窈在端王面前的这一番言行,说明她也不是全然叛逆无礼,还是知道轻重的。
若端王真对覃窈有意……虽端王体弱多病,但人品上乘,又那般尊贵,若能嫁入王府成为王妃,可是女子莫大的荣耀,他这个父亲也脸上有光。
秦妍看覃窈和端王如此融洽已然是悲愤交加,再看秦仪一脸欣慰,更是觉得心如刀绞,眼眶泛红。
她咬咬唇,迈步进入,走到容昭跟前,拿捏出自己最美的仪态,盈盈行了一礼,“臣女见过王爷。”
容昭温和地看了秦妍一眼,轻笑道,“秦二小姐无需多礼。”
这轻言细语的模样,让秦妍心中一甜,脸上露出几许娇羞。然而下一刻,容昭转头看向秦仪,“叨扰多时,本王该告辞了。”
秦妍心中甜蜜,变成了失落。她想多看容昭却又不敢,这副模样落在覃窈眼里,却让她浅笑了起来。
覃窈明白了,她判断得没错,秦妍果然对容昭暗藏情绪,所以上辈子才会不惜演一百多日的戏,而后对她斩尽杀绝。
只是上辈子也好,这辈子也好,容昭对秦妍,都不会多看半眼。
覃窈跟在秦仪身后,从容地给容昭行礼,“恭送王爷。”
容昭轻笑着又看了覃窈一眼,温声道,“既受了伤,便不必送了,好生休息。”
覃窈软声应道,“好。”
不是尊敬的“是”,而是亲昵的“好”。
容昭又是一笑,转身离开,秦仪紧随相送。而厅中的秦妍则狠狠瞪向覃窈,一双眼睛泛红,写满了伤心与愤恨,仿佛是被狐狸精抢走心上人的可怜人。
可上辈子的她又何曾抢过什么?覃窈哂笑道,“瞪什么呢,是皇上罚你不够狠么,居然还敢出院子。”
秦妍气得脸色剧变,“你!”
覃窈却是施施然离开厅堂,回转西院。
秦妍看着覃窈的背影,狠狠咬住了唇,心想林巧倩到底何时再来?
*
韩静回到了将军府。她回去的时候,韩青正轮值回来,在院中练剑,一招一式凌厉潇洒。
韩静来了兴致,去兵器库找了一把剑,和韩青对练起来,很快被韩青打倒。
虽被打倒,但韩静也算尽兴,兄妹两在石桌边坐下休息。高大的玉兰树在两人头上洒下大片的树影。
韩青倒了一杯水喝下,言简意赅问道,“怎么这么早回来?”
“哎,打猎出事了,”韩静语气里满是遗憾,“秦府小姐差点被人射伤。”
韩青拿杯的手顿了顿,抬头看妹妹。韩静不觉,继续道,“我觉得就是林巧倩干的!毕竟秦姐姐揭露林少川的事让她记恨。她连与我对视都不敢,心虚得很,肯定是她干的!可惜我们都没有证据。”
韩青又低下了头,继续喝水。韩静单手托腮,回忆着和覃窈的见面,道,“秦姐姐可真美,我要是有她一半好看就好了。”
韩青听妹妹说容貌的事都听了八百遍了,耳朵快要起茧,懒得搭话。韩静忽然又来了兴致,凑近韩青,“哎,哥,秦姐姐那么好看,又是性情中人,不如你把她娶进门给我做嫂嫂吧。”
韩青倏地抬头看韩静,眼神微妙发凉,涵义介乎于“你可真敢说”和“被人听见你要完了”之间。
韩静还以为韩青是不满催婚,伸出两根手指,道,“你都二十了,该娶亲了。”
韩青低头,慢吞吞喝水,“你十八,你先嫁。”
韩静脸绿了。
当晚韩青上职,容凛还在书房批阅奏折。幽幽的烛火勾勒出少年天子修长的身形,也衬得太极殿安静无比。
韩青上前,拱手,“皇上,卑职听说,覃姑娘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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