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凛的心绪还停留在对覃窈的心疼中，望着覃窈，无比认真道，“我会给你娘和你翻案。”她所有的委屈和伤痛，他都会给她一一抚平。

虽说覃窈得知他是皇上毫不惊讶，但这也不重要，大约只是覃窈经历得多，处变不惊。

解开误会后的容凛太好说话了，原来你以真诚待他，他也能回报你十分的真诚。覃窈双手合拢，半是温柔半是娇俏地给容凛埋头行礼，“多谢皇上。”

她低头的时候，臻首和容凛靠得近了，容凛闻到一丝发香，不禁垂眼看了看她。面前的姑娘乌发如云，五官秾丽，红衣勾勒出玲珑的身段。容凛意识到，覃窈当真不是他认识的那个小姑娘了。

他也不是那时老长不高的少年。

发现容凛在打量自己，覃窈理了理红衣上的褶皱，期待地问，“这件衣服好看么？”

容凛真心夸赞，“好看。”衬得覃窈仿佛花朝节引领百花舞蹈的仙子，风华无双。

覃窈便开心地笑起来，“我精心挑的。”

穿一件好看的衣服就这么高兴了？容凛莞尔，这才回复覃窈先前的问题，“当年遇见你的时候，我正蒙难，皇长孙的名字早公告天下，我自然不能用真名。”

他遇到覃窈的时候正是早夏，田地里的稻谷开出星星点点的花，于是他告诉覃窈，自己叫做阿禾，禾苗的禾。

覃窈顺口问道，“怎么蒙难了？”

上辈子她一心沉浸在容昭虚假的温柔中，对朝政毫不关心，也一窍不通，完全不知容凛的难处。只知容凛是从皇祖父手中继承的皇位，父亲死在太子任上，母妃也亡故，除了那些姑母叔父，宫里只有一个嫡亲祖母。

想起朝堂宫内的那些烦心事，容凛皱眉，揉揉额头，“都是宫里那些勾心斗角的事，三言两语说不清。”

“说不清便不说了。”覃窈顿时心疼，想起上辈子容昭说，“他太警觉了，身边也是密不透风”，容凛一定活得小心翼翼劳累非常。

覃窈一时想要和他说说容昭的狼子野心，但转念一想，在容凛眼中，自己不过初来京城，知道太多便不对劲了；何况容昭是容凛的叔父，而她却没有证据。所以现在不能说，只能再观察一段时间看看。

覃窈换了个问题，“你今日怎么出宫来了？”活得小心翼翼的容凛，怎么来公主府了，这里除了一个赏花会，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

容凛闻言，眸色闪烁起来。

这个问题么……其实是因为他得知消息，秦府从渠县迎回了一个女儿，叫做秦瑶。熟悉的地名，相似的名字，令他心神不宁，总想要确认一番。恰好太皇太后提到赏花会，他想到秦府千金必然会去，便想过去打探一番。

平乐公主是他亲姑母，公主府总归是安全的；而他的出行路线也经过严格保密。

容凛看了眼覃窈，转开脸，避开她的视线，平板板道，“皇祖母说我年岁早已到了，总该娶亲，今日这里赏花会，名门贵女多。”

话刚说完，帘外的福安用力咳了一声。连一直沉默仿佛透明一般的佩剑青年，都深深看了容凛一眼。

空气一时显得格外寂静。

覃窈看了看容凛，意味深长地问，“那你怎么不进去？”名门贵女（除了秦妍二人）一个都没见到，相什么亲？

容凛想想昔日被覃窈抛弃，依然有些意难平，道，“昔日仇人就在眼前，自然报仇比较重要。”

这人便是如此，嘴里没有一句动听话，口是心非得厉害。上辈子覃窈莫名其妙，越走越远，这辈子倒是觉出一种可爱来。

覃窈笑了，软声问，“我都认错了，以后绝不随意欺瞒你，你气消了么？”

容凛眸光沉沉看她，幽幽问，“绝不随意欺瞒？”

覃窈几乎是瞬间便明白过来，从善如流、笑意盈盈道，“我错了，是以后绝不欺瞒，好吗？”

容凛冷着脸哼了一声，移开视线，片刻后没忍住，嘴角翘了起来。又过了片刻，他看向覃窈，郑重道，“当初你若告知我，我自然也会全力帮你。以后你若凡事与我商量，我也当护你康乐无虞。”

那时也许是觉得两人行事没有一人方便，也许是前途未卜不愿拖累容凛，但总归覃窈抛下了容凛。但此后余生，她再也不会了。

容凛用自己的性命告诉她，他真的会豁出一切保护她。

覃窈看着容凛的眼睛，轻轻一笑，“好。”

马车骨碌碌行驶到了秦尚书府门前。容凛道，“过几日寻个机会，我让皇祖母见见你。”

覃窈不仅是他相依为命的伙伴，也称得上是他的救命恩人，理当给自己的亲人见见。

覃窈听他安排，柔声道，“好。”

容凛深深看着覃窈，只觉得如今的覃窈太乖，乖得都不像过去那个能在市井中如鱼得水的覃窈了。

覃窈见他盯着自己，无辜地眨了眨眼，“怎么了？”

“没什么。”容凛转开了视线。这样乖巧的覃窈，也没什么不好。

覃窈其实也能猜到他在想什么，轻笑了笑，“那我走啦。”

在外面耽搁太久终究不安全，容凛将覃窈放下车，福安便马不停蹄地驾车回宫了。

因与容凛说开，覃窈心情大好，嘴角一直噙着笑。直到经过厅堂，秦华过来接着她，脸色不大好，压低声音道，“小姐，老爷让您进去。”

覃窈望望厅堂，大约知道秦仪会说些什么。她折转脚步，淡定地迈入内堂。

秦仪高坐在黄梨木椅上，脸色青黑，一见覃窈便猛地拍响了桌案，大喝，“你给我跪下！”

秦妍站在一边看着覃窈，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笑来。

*

因为抓到了覃窈的把柄，秦妍连赏花会也无心参加，匆匆与安阳郡主告辞，回了秦府。

秦仪此时正好在府内的厅堂中。

今日他上朝，一入宫中就有同僚笑问他女儿与林少川的纠葛，他才知覃窈昨天出去一趟是做了什么。

秦仪气得午膳都没吃几口，只觉得覃窈丝毫不顾及名节与脸面，跑去天香阁当众大闹，简直丢人现眼！

周氏不在府中，秦华给秦仪端了一杯绿茶来，让他消消火。

恰好这时秦妍回了，来到厅堂，一见秦仪便惶急道，“爹，不好了，姐姐得罪皇上，被皇上带走了！”

秦仪顿时喉头一哽，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站了起来，怒喝，“她又做什么了？！她怎么连皇上也敢得罪？！”

秦妍担忧道，“女儿也不清楚，只听皇上说姐姐对他做了十分险恶的事情，气得皇上想亲自动手鞭打她。”

秦仪又惊又气，手里的瓷杯也拿不住，摔在了地上。他咬牙道，“这个逆女怎么敢！她想死吗？她想死不要拖累我们！”

见秦仪气上了头，担心他急火攻心，秦华和秦妍连忙过来又是劝他，又是给他喝水。

秦仪喝了茶水，又被秦华扶着坐到了椅上，咬牙道，“皇上想打便打，打死这个不孝女才好！”

这时外面传来动静，依稀有小厮的声音，说是大小姐回了。

她还敢回来！秦仪愤怒地吩咐秦华，“你去看看她死没死，若是没死，带过来问话！”

秦妍站在秦仪身后，闻言脸上露出按捺不住的笑意。而秦华则忧心忡忡地去了，很快带了覃窈过来。

面对秦仪的盛怒，覃窈却是从容的，甚至因为知道秦仪的秉性，而露出一点傲然的笑意。

上辈子也是这样，她在公主府见到容凛，被他怪罪。她孤傲地不肯摊开自己的难堪，只肯道歉，惹得容凛生气，却到底不愿真对她怎样，放她回了秦府。她一回到府中，面对的便是秦仪的质问。

他从不肯对她花费一丝一毫的心思，只愿听信别人的片面之词，然后对她动则叱骂。上辈子她失望过，这辈子不会了。

覃窈的笑意越加触怒秦仪，令他脸色更为难看。

覃窈缓缓问道，“不知女儿犯了何错，劳得父亲如此大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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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