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丐装扮的王魁一路跑到密林深处,才不慌不忙地扯下假臂。掂了掂手里的两只银镯,“没想到还有天降馅饼。”
他脑海中忽然冒出白芷那张漂亮的脸蛋,他还未见过这般容色的小娘皮,“嗬…”怪异的笑声从他歪斜的嘴角渗出,平添几分诡异。
陈三皱眉望着王魁,“你是说,那个断臂少年会武艺?”
“他走路盘子很稳,瞧着便是习过武。恐是个硬茬,不好对付。”
陈三冷笑,脸上的刀疤愈发狰狞,语气阴狠毒辣,“落地的凤凰不如鸡,武艺再厉害也是个断臂的鸡!咱们今夜四更亮青子!”
他转头望向书生模样的李大壮,“大壮,你贴头钱先上。”
李大壮嬉皮笑脸地应下,“三当家,那几个小娘皮?”
陈三眉头紧皱,有些不耐,但想到他要打头阵,总的给点甜头,便开口道:“你先择。”
一旁的王魁听到这话,顿感不悦,但因陈三亲自下的命令,也只能隐忍听命。
“好嘞,我定开个好头,将那个硬茬子先解决。”李大壮装模作样地躬身行礼,一副文质彬彬的书生姿态。
陈三眉间松了松,这李大壮还算上道,主动承诺先对付那个会武的少年。
就在这时,陈文带着一身血腥味回来与几人汇合。
陈三皱眉指着他沾满血的衣角,“怎么拖这般久?不是让你快些?”
陈文一脸憨厚地笑了,用力扯动,将那块被血浸透的衣角扯下来,随手扔到一旁,“大伯,我这憋许久,不得先舒坦舒坦嘛。”
李大壮猛地向后退了几步,这陈文瞧着憨厚老实,实则不只有龙阳之好,还生性喜虐杀。他曾亲眼目睹,他将一少年亵玩后,将其身上的肉一块块割下熬煮……想起那画面他就一阵反胃。
……
夜色浓重,白日里断断续续的雨,到夜里反倒是歇了。
此时似是格外静谧,没有虫鸣亦没有鸟叫,只偶能听到雨水沿着檐角砸落水洼的声响。
月光被漂浮的薄云遮挡,若隐若现的微光中,有两道黑影轻巧地爬上高墙。
“陈文,三当家要你听我令。”
话还未说完,黑壮少年陈文已从高墙跃下。黑暗中只听“噗嗤”一声闷响,他紧咬住下唇,才将痛呼声憋回去。
他低头看去,一根被削尖的竹竿刺穿了他的脚掌。他恶狠狠地拔出,那竹竿沾着他的血肉,将原本带有腥味的毒液全然覆盖。
“他娘的!”他咒骂着将竹竿扔到一旁。
站在墙上的少年李大壮嘲弄地盯着他,本想张口奚落几句,但到底顾忌陈三。
李大壮沿着高墙又走了一段,确认墙根处没有陷阱,才悄然跃下。
此时院门已被陈文打开,陈三和王魁也走了进来。
陈三皱眉望向北边的院子,有些犹豫,他总觉得进来的太过顺利。
“三当家,那个会武艺的在南院。”王魁见他停住脚步,忙开口提醒。
“小文,你守在北院门前,我们未出来前,你莫要轻举妄动!”
“大伯,我…”陈文很不甘愿,正想开口反驳,却被陈三锐利的眼神吓退。
“是。”他低头应下,不情愿地走向北院。
陈三身侧的王魁心里冷笑,终是护着自家人,那北院就一个瘸子和两个小娘皮,倒是最好对付。
陈三自知此为有偏颇,率先走到最前面,“我先行。”
南院的门极易打开,只需将刀刃塞入门缝,轻轻挑动,门闩便被打开。
几人悄声迈入,院子里一片死寂,只能听到三人彼此的呼吸声。
陈三皱眉打量着四周,他抬手示意二人停下脚步。
此时屋内,江云汐透过窗缝将几人的动作尽收眼底。
见他们再不肯前行,不由地蹙起眉,紧紧攥着手里的匕首,刻意压低声音轻咳了几声,“咳咳咳…倒杯温水给我。”
她对夏荷使了个眼色,夏荷连忙配合地应着,“少爷,奴婢这就去。”
陈三锐利的目光望向屋门,站在他身后的李大壮早已迫不及待,呼吸剧烈地喘息了几下,脚下微动便要上前,却被陈三伸手拦住。
“公子,那小六子也太不识趣,哪有做人家奴才整日想着往家跑?” 夏荷装模作样地埋怨着。
“他爹病重,只这几日夜里回去,我想着此处无事,便应了他。” 江云汐一直盯着几人,见他们仍旧站在远处,心里也不免有些焦急。
“公子就是太好说话了些。”
“如今物是人非,我早已非夕日富家子弟,虎落平阳,有幸得白大夫一家收留已是幸事。”她刻意顿了顿,嗓音压得更低了些,“我们还剩下多少银钱?”
“禀公子,还有…千两。”
站在陈三身后的王魁急促地喘息着,隐约只能听见千两二字。
原本屋内低语声,外面的人很难听到,但因三人具是习武之人,便能将屋内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陈三身后的二人早已急不可待,但陈三却仍不为所动,示意二人候着。
屋内传出一个悠长的叹息声,“睡吧,明日还要早起煎药。”
院子再次恢复之前的静谧,三人始终站在远处一动未动。
屋内的夏荷见状,想要开口询问,却被江云汐捂住唇畔,她摇摇头,示意夏荷不要开口。夏荷点头应下,她才放下手臂。
屋内屋外就这般僵持了小半时辰,终于,屋外的陈三挥挥手,身后的二人随即越过他向前走去。
却未曾想,刚走至院子中央,脚下忽然一空,伴随着“咔嚓”声,看似平整的地面竟忽然塌陷,猝不及防之下,两人跌入坑底。
细小的竹竿穿透血肉的“噗嗤”闷响随之而来,坑底的二人勉强忍住痛呼声,去拔身上的竹竿。
“有埋伏!”陈三又惊又怒,已瞧出不对,“快撤!”
司北忽然从屋顶飞跃而下,执剑向陈三挥去,陈三迅速后退,举刀迎战。刀剑相交,司北力道猛烈,本以为能震开他的兵器,却未料到,那陈三生生挡住剑势。
司北那一瞬便知此人天生蛮力,不好对付。这般想着,但手上动作未停,再次挥剑直奔他的手腕。
陈三手腕翻转,横在身前的刀刃忽然斜劈向他挂在脖颈处的右臂,司北一个灵活扭转,堪堪避过刀势。
二人几乎同时再次发力,刀光剑影交织,一时间难分胜负。
江云汐站在窗后,神情凝重地盯着二人缠斗。她虽不会武艺,但也瞧得出那贼人武艺高强。
“快,上去帮三当家。”
坑底的二人正奋力向上攀爬,到时司北便会陷入三对一的不利局面。
江云汐未加思索,握着匕首冲了出去,夏荷连忙握着菜刀追在她身后,主仆二人直奔院子中央。
而此时那书生模样的李大壮早已爬了上来,见二人冲过来,却是毫不慌张。目光紧紧盯在夏荷脸上,喉结上下滚动着。
江云汐手持匕首刺向他,可还未到近前,便被他一脚踹飞出去,整个人撞上一旁的草堆。
“小…公子。”夏荷焦急地唤着。
就在此时,李大壮忽然靠近夏荷,一把夺过她手里的菜刀,丢至一旁,伸手揽住夏荷的腰身,笑得一脸淫邪,“小娘子,爷陪你玩玩。”
“李大壮,你这狗娘养的,先拉老子上去。”坑底独臂的王魁一脸愤恨地叫骂着。
李大壮正要开口奚落他,就听到正与司北打斗的陈三怒吼道:“大壮,还不来助我?”
李大壮一记手刀,将夏荷披晕丢到一旁,转身冲向缠斗的二人。
江云汐捂着腹部起身,扑向倒在地上的夏荷,见她只是昏迷,不由松了一口气。
“李大壮,你个王八犊子……”坑底的王魁还在骂骂咧咧个不停。
土坑里和边缘被他们浇淋了掺了桐油的水,独臂的王魁一人根本无法爬上来。
江云汐见其余三人正打得焦灼,忙从袖袋里掏出一个瓷瓶,她酿跄着靠近土坑。
谁知刚一靠近,便对上王魁阴狠的目光,“臭小子,你要找死吗?”
江云汐冷笑,用力拔开瓶塞,对着坑底的王魁撒了下去。
猝不及防下王魁根本来不及躲闪,大半毒液洒落在他身上,本就被竹竿刺穿的伤口隐隐有些胀痛,“臭小子,你给我洒了什么?”
江云汐尤觉不够,再次掏出一个瓷瓶,拔开瓶塞,正欲再次洒向他。
她用力将毒液洒向坑底,却浑然未觉,本在缠斗中的李大壮正手持刀刃快速靠近,举刀用力挥向她的后脖颈处。
“江云汐!”
一个熟悉的嗓音忽然在身后响起。
她转头望去,一道玄色的身影已扑至她身前,严严实实地将护在怀里。
“噗哧——”
一声刀割皮肉的声响入耳。
江云汐猛地睁大了眼睛,竟然真的是陆宁绍?
陆宁绍的唇边溢出一声闷哼,见她转头看向他,弯唇扯出一个笑容。
“陆宁绍?”江云汐声音颤抖着唤着他。
“别怕,我来了。”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在鼻间蔓延,他的身体在剧烈的颤抖着,可脸上却仍挂着温和的笑容。
江云汐的泪水夺眶而出,他身上温热的血液很快便染红了她的衣襟,血腥味愈发浓郁,她却像是毫无所觉一般,张开双臂,抱住他的腰身。
“蠢笨如猪……” 她哽咽着喃喃自语。
究竟有多蠢才会不顾自身安危替人挡刀?
泪水很快模糊了她的视线,紧抿着的双唇溢出难以压抑的细碎呜咽。
“别哭…我没事。”陆宁绍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像是终于耗尽力气,彻底陷入了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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