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战时的西阚夜里甚至没有小儿啼哭声,不知是因为被这压抑气氛吓得,还是因为近日根本就没有小儿出生。

天一黑,西阚城里的街道上就更冷清了。

方漾听左右院子里都没了声响,便从树后出来,径直敲响了赵欢喜的院门。

院子里面没有声音,方漾正准备再敲,就见门微微有要开的趋势,于是她放下手等着。

没想到门开了一道缝后,迎面劈出来一把柴刀!

方漾眼神一凛,抬手掐住握着柴刀的手翻折过来,一声短促的痛呼后,院门开了。

赵欢喜看着面前这个裹得严严实实还颇有力道的女子,心中警铃大作——不是一般人!

方漾怕惊动邻里,忙压低了声音道:“是金副将派我来的。”

赵欢喜手被她掐着,人也被按在地上坐着,动弹不得,只能瞪着方漾,问:“我出门前给金谷的银子他都花完了?”

方漾摇头:“你没给过金副将银子。”

赵欢喜眨眨眼睛,身上反抗的力道松懈了下来:“跟我进来。”

方漾试探着松开手,赵欢喜并没有突然袭击,而是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引着她进屋内去了。

方漾不由松了口气,前世金谷每次被士兵们起哄请酒喝,他都会摊着手说家中银钱都在夫人手里,从不给他零用。

没想到是真的。

“金谷让你来找我做什么?他自己怎么不来?”赵欢喜进了屋子关上门窗,给方漾倒了杯水。

方漾没喝,只答她:“不是他叫我来的,我是特意来寻你的。”说着,她把头巾和面巾都摘了下来。

赵欢喜觉得这张脸面熟,但想不起来是在哪儿见过,直到方漾掏出了一张寻人令。

赵欢喜的目光在寻人令上的画像和方漾脸上来回比对,眼睛瞪得更大了,咽了咽口水才不确定道:“公主?”

“嗯。”方漾点头。

赵欢喜连忙跪下,方漾也不拦她——赵欢喜要做的事是拦不住的。

跪下没一会儿,赵欢喜忽然又站了起来,她看着方漾,问:“您找我做什么?”

看来是反应过来了,方漾忍不住勾了勾唇角,赵欢喜还是那个聪明的赵欢喜。

“怎么不跪着说?”方漾有意调侃她。

赵欢喜挑眉,小声道:“您一个公主特意只身来找我,总不能是为了要我的命吧?若是有求于我,那我跪与不跪也没差别......”

言下之意:要求我的是你,我干嘛跪你?

方漾也不在意,毕竟她对宫中那些繁琐的礼仪也早就厌烦了,先前常年待在涵柘战场上,也并没有太重的礼仪观念。

赵欢喜一直在观察方漾的神色,见她没有要发怒的样子,心也就放下了一半。

“我确实有事相求。”方漾也不绕弯子,“不知道金副将跟你说了没,胡将军已经离世了。”

赵欢喜刚放下的一半心又提了起来,连脊背都紧绷起来了。

看她这反应,方漾能确定赵欢喜是知晓这件事的。

“胡将军离世,大荆的其他将军也都各司其职,且其中半数以上都是朝廷官员的亲属,方勤时动不得,也不敢动他们,所以他到处找我。”

赵欢喜虽身处偏远的西阚,但方漾在涵柘战场上大胜的消息已经过去了这么久,隐约也传到赵欢喜耳中了。

“是皇上派您来领兵打仗的吗?”

“不是。”方漾摇头,“我手下人给我递了消息,方勤时想抓我回去,然后拖上一个月再派我过来,这一个月间,西阚城的损失不可估量。”

“为什么要拖一个月?”赵欢喜不理解。

方漾摇头:“不知道,我的人没有探查到这件事。”

赵欢喜不疑有他,一国公主有情报探子是很正常的事,如果连她的人都探查不到,那自己也就不必多问了。

“您需要我帮您做什么?”赵欢喜刚问完,就反应过来,“不对......您是要金谷帮您?”

“嗯。”方漾点头。

赵欢喜眨了眨眼睛,偏头看向一侧,道:“您要找金谷办事,怎么找到我这儿来了......”

“明眼人都知道,想找金副将办事,得先过他夫人这关。”

赵欢喜的目光转回来看向方漾:“您见过金谷了吗?”

方漾愣了一瞬,但她顺势抬手按了按眉梢,并未让赵欢喜看出她的停顿。

“没见,我派手下人查过他。”

公主的手下人确实不一样,能通过金谷找到她身上来......赵欢喜深觉宫里出来的公主真是与普通百姓不同。

于是,这几个月完全没见过消息探子的方漾就这么把赵欢喜给忽悠住了。

临占城内个个都是人精,胡将军的死讯藏不住。

有不少官员得知此事后,上书请求方勤时派新的将领前往西阚,若胡将军的死讯传了出去,到时军心动摇,赤蛟部落定然趁虚而入,届时西阚城必危矣!

方勤时再笨也不至于不知晓此事,但他也没有办法。

大荆各个关卡都有将军驻守,离开不得,而驻守其他地方的将军又都是官员们塞进来的草包,扔到西阚去也不过是丢命,若是战败消息不断,民心也会保不住,方勤时不敢赌。

有的官员见方勤时迟迟不答折子,急得入宫跪倒在方勤时殿前,直言“若不尽快派将领前往西阚,臣等将以头抢柱,血溅明堂”。

方勤时怕这群鲁莽的官员们闹出大动静,只得私下派人威逼利诱,还有冥顽不灵者,他只能除掉。

大荆的科举四年一次,上次科举是两年前,照理说还有两年才开设下一场考试,但朝中官员忽然被方勤时除掉了一部分,后续不补上,朝廷恐难继续顺利运作。

于是方勤时广开恩科,准许今年开办科举。

除了补充朝廷官员外,方勤时还想看看,科举时期,有谁会将手伸向学子们。

此番一举两得,他甚是满意。

同样满意的还有辜知易。

“娘,皇上今年开恩科,夫子让我们回来收拾行李,随他去临占赶考!”辜知易冲进家门,也不管连棠在做什么,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说。

连棠将自己还在写的风月本子藏到没写的空白纸下,她被辜知易的突然到来吓得心绪不宁,又听他说要去临占赶考,一时激动,竟说不出话来。

“娘,我后日就要出发,我们得快些收拾行李......”说着辜知易上前握住了连棠的手。

连棠这才反应过来,忙应声道:“好、好!收拾行李!”

当晚辜知易并未在家住,而是去了两座山头外的村子。

“此次一同赶考的还有一位同窗,这两日因病没有去书院,夫子特地让我去寻他,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辜知易交代完,拎着小包袱就踏上了寻找同窗的路。

连棠目送儿子走远,转身想回屋子里继续替他收拾行李,却忽然看见屋子里不知何时站了两个人。

“阿衡?”连棠走近了,看见面前干净又精神的小伙,都有些不敢认了。

勾衡上前弯腰行礼,连棠应下,又转头去看勾衡身边的男人。

男人气质儒雅,面貌端正,没什么表情,也看不出年纪。

连棠没说话,只看着他。

辜知易不在的这一夜,家里的烛火彻夜未灭。

天蒙蒙亮时,连棠将两人送到院子口。

李晃出了院子,又转身去看她,低声提醒:“若是夫人决定了要做此事,定要将尘世俗物抛却干净,否则易生枝节,想好了,可以来葫芦镇穿衣街东头找我。”

连棠低低应了一声。

李晃带着勾衡出了织段村,上了马车。

微微颠簸的马车把李晃的困意摇了出来,他正要阖眼休息,却感觉袖子被扯了一下。

勾衡指了指两人离开的方向,又指了指李晃和自己:连姨会同意我们说的法子吗?

李晃疲惫地捏了捏鼻梁:“那不是你我该操心的。”说着,他又闭上了眼。

勾衡还想去拽他的袖子,却被马车外的声音给吸引,李晃也睁开了眼。

马车缓缓停下,车帘外传来探子的声音:“大人,公主来信。”

勾衡闻言,眼睛都瞪大了——公主不就是方漾吗?方漾写信来了?

李晃自然没有错过勾衡这副“狗闻肉骨头”的模样,但并未出声,而是伸手出马车帘,将信接了进来。

信纸展开,勾衡凑过去看,却看不懂上面写的是什么。

他想抬头问李晃,却见李晃正微微蹙眉看得认真,他这下才清楚,信上的“字”是只有他们师生两个能看懂的......

这信是写给李晃的,不是写给他的......

想到这儿,勾衡倾过去的身子默默回正了,肩头却塌了下去。

方漾在信中说她已安全抵达西阚,准备从胡将军的副将金谷下手,先混入军中查探情况。

李晃感觉身侧急急凑过来的勾衡默默回到了原位,他侧眸去看,少年正低头坐在马车里,双手抠在一起,看着很是沮丧。

李晃在心中摇头:这孩子虽性子纯良、心思干净,但与阿漾似乎不大合适......

他转头看完手中的一页信纸,翻出第二页时愣住。

只见信纸上换回了普通的文字,最顶上用一排小字写着:老师,请将接下来的三页信纸交给阿衡。

李晃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一沓信纸总共四页,只有一页是写给他的,剩下三页都是写给身边这个小哑巴的!

“给你。”纵使心里再不舒服,李晃也还是把手上的信纸递给了勾衡。

勾衡没接信纸,摇摇头:我看不懂。

“后面都是你能看懂的,阿漾有话要跟你说。”

李晃明显感觉到,勾衡在听到这句解释之后,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如果这小子身后有尾巴的话,应该摇得很欢吧......

球收[加油][加油][加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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