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刀尖锋利,在摇晃红烛的映照下,闪着暗红的光。

魏鸮放在床沿的手紧紧捏着褥垫,刹那间仿佛看到了上辈子高悬匕首下的自己。

当时她满脸脏污,江临夜掐着她脖颈,也是这样满眼杀意。

刀尖挨着她的颈侧不足半寸。

只要轻轻移动,就能让她变成一缕孤魂野鬼。

“嫂嫂,我哥都死了。”

“再不速速招来,就让你下去给我哥陪葬。”

她用力呼吸了一刹,捏紧的手松开来。

好不容易重活一次,她这辈子一定不能死在他手里。

脸上露出和善的笑。

轻轻往旁边挪动,捡起来跌在地上的团扇,放在手里,乖巧道。

“世子说笑么?臣妾刚才已经配合嬷嬷们搜身完毕,既没携带暗器也没夹带毒药,更不懂任何武艺。”

“我一个女儿家独自嫁过来,原本就无依无靠,若是冒险当文商的细作,岂不是说太傻了。”

“这世上还有什么比我的性命更重要?值得我这么冒险?”

她说这句话是暗示自己跟文商的关系并没有表面那样简单。

两国交战多年,互相安插了多少细作,彼此都清楚。

她又不是傻子。

既然甘愿嫁过来当棋子,就明白明哲保身的道理。

犯不着为了一个国君卖身又卖命。

见冰冷的长剑还指着她,没有动弹。

她缓缓地将团扇放在床面,放低身段道。

“相信世子也清楚我家中变故。”

“文商国君将我爹爹下狱,全家被抄,只有和亲这一个法子能救爹爹,我才来和亲。”

“国家间恩怨,我不想懂,我只知道,既然嫁过来,就是你的妻。”

“如果世子喜欢我,我就好好待在世子身边,和世子举案齐眉,相守到白头。如果世子不喜欢我,我就深居内宅,不给世子惹事。只要能保证我爹娘好好活着,这就够了。”

她走之前爹爹还在牢里,文商皇帝还没如约放了他。

如果自己出了事,且不说两国局势如何,爹爹阿娘肯定会被重新降罪。

努力岂不白费?

他也不想想,自己怎会让自己和爹娘陷入危险?

江临夜听着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话,黑眸审视了她可怜兮兮的表情,嗤了一声。

倘若第一次见她。

他或许还相信分毫。

可惜这是个害死哥哥的细作。

他不会相信她的任何装可怜的表演。

带着醉意的笑听得人心里毛毛的。

宛若冰雪中深藏的刀。

危险冰冷。

剑尖很快很快抵上了她纤细白皙的脖颈。

她的皮肤很嫩,刀尖轻轻一触,就割开一个小口。

猩红鲜血顺着剑尖缓缓滑下,滴落到她雪白的锁骨,画画似的,透着残忍的美。

魏鸮饶呼吸都停止了,看着江临夜冷硬的目光,身体禁不住颤抖。

她是死过一次的人,知道生命的可贵。

所以这辈子才想好好活着。

如果现在真的被江临夜杀了,老天不如不让她重来。

一双水眸很快染成嫣红。

美人含泪。

加上被弄伤的香肌玉体。

换旁人肯定心疼坏了。

只可惜现在的人是江临夜。

一向心肠如铁的他,对任何女人都不会怜惜。

“怕了就老实交代。”

魏鸮眼睛红红的,泪珠滴在脸颊宛若宝石落于素绢,泛着微微的光泽。

“我真不是细作。”

“如果世子实在认为我有威胁,不如就将我圈禁在这后宅之中。”

“只要让我活着,救我爹娘,世子此后的任何事,我都不会过问。”

“世子只当我是个傀儡,找信得过的人看管住就好。”

这是她重生后更改选择时,做的最坏的打算。

如果自己都退让到这个份上,江临夜还会要自己的命,她也没办法。

她有些搞不明白。

毕竟这时候他也只是怀疑自己是细作,并没有证据。

两国争端一向不斩来使。

更何况她一个刚嫁过来和亲的公主。

他哪怕权势再大,为何宁愿承担破坏和平、导致两国重新开战的责任,也要加害自己?

没必要仇恨自己至此吧?

果然,这话刚说完,江临夜就深深地瞧了她一眼。

魏鸮听到动静,不确定地睁开眼,疑惑地和他对视。

昏暗灯光下,他俊脸硬朗如峰,好看的桃花眼微眯,被醉意笼罩的双眸蕴藏着浓浓的审视。

傀儡。

为了活命,她也可真是什么都说得出来。

怪不得会把哥哥耍成那样。

薄唇掀起一丝冷笑。

很快,江临夜将剑重新扣回剑鞘,掀开衣袍,将剑丢在桌上。

一眼不眨道。

“方才失礼了。”

“两国战乱多年,细作如云。”

“不这样做,很难排除嫌疑。”

嘴上虽然这样说,但语调还是冷冷的,可没一点失礼的意思。

魏鸮也不稀罕他的抱歉,明白自己能活了,深深喘息一声。

捂着还在滴血的脖颈,依旧很紧张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江临夜叫守卫拿一个药箱过来。

让她用棉布止血。

可魏鸮很紧张,非要包扎一下。

“有三七吗,止血更好一些。”

魏鸮指尖按住喉咙旁边的人迎穴,担心道。生怕一不留神今晚就交代在这。

守卫找了很久,也没在药箱中找到她说的东西。

反而扒到了一瓶麝香丸。

这东西可是防止女子怀孕的神药,阿娘在她及笄前就教过她,女子若是不想怀孕,事后六个时辰内服用此药,可有效防止怀孕。且此药只有一个作用。

魏鸮有些意外地瞄了江临夜一眼。

上辈子他一直独身一人,原以为他不近女色……

想不到……

也是。

二十出头气血方刚的男子,怎会不碰女人。

只不过没娶进门罢了。

魏鸮心里没太大起伏,反正她也并不是真想嫁给他,他背地里有多少女人都无所谓。

守卫又翻了片刻,始终没找到三七片。

魏鸮有些失望地皱皱眉,让守卫给她递纱布。

她包扎的档口,没注意到江临夜一直盯着她按在人迎穴的手指。

印象中,有次家宴,嫂嫂下巴被只飞虫咬伤,是哥哥教她按的人迎穴,防止血液下涌,再叫的医师。

当时哥哥还一并教她认了手腕、掌心的好几处止血穴。嫂嫂记了很久才记全。

怎么这个时候她就已经知道这些了?

魏鸮包扎到一半,回头瞧了江临夜一眼。

江临夜和她对视,眸光闪动。

魏鸮不明所以,包扎完了,脖颈处贴着白色纱布,映衬着她精美喜庆的打扮,显得有些诡异。

守卫懂事地带着药箱离开关上门。

江临夜倒了两杯酒过来。

魏鸮还在有意无意地整理脖子上的纱布。

“这是破了皮,不过三个时辰就会自己愈合。”

“不必过分担心。”

江临夜凉薄的声音带着些讥讽的气息。

明天还要带着她面见圣上。

他当然不会真的伤到她。

给自己留下个对联姻不敬的罪名。

魏鸮回过神来,停了手上的动作。

并不相信他的话。

“哦。”

江临夜将其中一杯酒递给她。

回想着上辈子发生的事。

重活一次,他清楚文商在和亲队伍里安插了细作。

魏鸮不承认也没关系,他会一个个把包括她在内的人揪出来。

今天其实只是给她的警告。

哪怕上一世那么恨她。

重新来过,他还是会把东洲利益放在第一位。

杀她只会带来无数麻烦。

虽然不知为何剧情发生变化。

但既然魏鸮这次选择他,他就会把这出戏演到终结那天。

“嬷嬷应该教过你规矩,说过要饮交杯酒吧?”

江临夜不咸不淡地问了句,魏鸮已经接过了酒杯。

她看着杯中透明的液体。

心说果然他还没恨自己到那种程度。

现如今,她要给他留下好印象。

至少不要再让他坚定觉得自己是细作。

这样才有活下来的机会。

“教过的。”

“世子,我们要交杯吗?”

见江临夜始终不动,她握着酒杯,自己也不好动,只能不习惯地指腹摩挲着杯面。

江临夜看着只到他肩膀的嫂嫂,画的如西子一般,曾经张扬的笑换成如今的青涩、不安的面容。

也没有跟她交杯,仰起头,一饮而尽。

魏鸮见状便跟着优雅地抿了一口,酒液冰凉。

瞬间滚入腹中。

将脖颈间的伤都激得更痛,她不习惯的拧拧眉。

就这样照习俗一连喝了三杯酒。

魏鸮不胜酒力,很快两腮染上浅浅红晕,宛如美人醉酒,越发显得艳冶柔媚。

江临夜之前就喝了很多,这会也有些醉意。

瞧着她惺忪的眉眼。

忽然回忆起早年间,这位一杯倒的嫂嫂靠在哥哥怀里为盒打碎的胭脂抹眼泪。

当时他就在想,怎么有那么矫情的女人。

喝点酒就开始闹。

可是那样爱哭的她,被他关进的牢里。

日夜审讯,居然没掉一滴泪。

“喝完酒下一步该做什么还需要我教?”

酒劲有些上来,江临夜莫名有些烦躁,随手将杯子丢在桌上,掀袍坐在床沿。

魏鸮就看到江临夜直射过来的目光。

恍惚间,仿佛看到了江边风。

其实他们兄弟俩长得有七分相似。

脸型、鼻子、嘴唇差不多,都是高鼻薄唇,额头高挺。

唯独眼睛。

边风性格温柔,是出名的谦谦君子,眼神明亮,举止言行让人感觉如沐春风。

而江临夜眼角更往下勾,视线总是微微垂着,目光凉薄,加上手握京郊重兵,好像看谁都像看猎物。

京城大员谁都不敢得罪他。

魏鸮想起之前嬷嬷的话,主动坐到他旁边。

一面念祝语,一面慢吞吞地从暖肚里掏出一枚橘子,剥开。

清新的橘香在空中蔓延,魏鸮手指纤细白皙,认真地将橘瓣表皮筋络也一点点撕下。

江临夜就在一旁盯着她的动作,看她接下来打算如何做。

魏鸮能感觉到他在试探自己。

反正谁也不知道她重生了。

没人能看到她同时跟两兄弟喂橘子。

硬着头皮将一瓣橘子含在唇里,主动俯身贴过去。

江临夜眉心弓起,眼中怒火升起。

终于在魏鸮红唇几乎跟他贴近时,偏头,嗓音格外的冷。

“和亲前你娘教你这么骚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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