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三十章

赵锦书望着徐太医火急的背影忍不住发笑。程昱不禁好奇,“殿下与徐太医很熟吗?”

赵锦书微微点了点头,“道长哥哥,你知道我为什么在安清县那次见你自称阿秀吗?”程昱微微一愣,那时候他本来以为是赵锦书少年心性顺口起了一个名字。

“阿秀,是我母亲的名字!”程昱微感诧异。前世赵锦书倒是不曾和他提起他的母亲,只知道他的母亲是地位卑贱的宫女。因宣帝一夜露水恩泽,有了赵锦书。生下赵锦书不久,这位宫女册立为宫妃。但不久之后,赵锦书便被宫人收养,而宫妃因一场风寒在宫里头薨了。

“我娘只是这宫里头一个粗使的婢女,因为她绣功了得,一些宫女太监们便喊她阿秀!记得有一年倒春寒,我宫里的窗户都被那场大风刮破了,夜里冷风一吹,我就发烧了,恰逢母亲出来看我,见我高烧不退。想起了老家的法子,我双耳朱砂便是我母亲给我刺的。据说阎王爷都喜欢好看的小男孩,我母亲便给我双耳点上朱砂。这样勾魂的小鬼便会认为我是女子而放过我。或许是我命不该绝,那一日恰逢徐太医给宫女诊脉,母亲便在路上拦住他,讨了一些方子。”

“你的母亲……很好……”程昱拍了拍赵锦书的肩膀,本想给他一个安慰,没料到赵锦书却转身抱住了他,程昱身子微微一僵,不忍心推开怀里头瑟瑟发抖赵锦书。用手抚着他的秀发。

“我有时想,我若没有出生在这个世界便好了。我母亲到二十五岁时便会放出宫,我知道宫外一直有一个人在等着她,可是我来了,我母亲便困死在这所皇城里。”

“道长哥哥,你很好。我第一眼见到你就觉得你很好,我从来没见过一个人对我这么温柔的笑过。我现在还记得你当初站在梅树下望着我的样子,道长哥哥我……”

“你说什么?”赵玉知停下手中狼毫。柳原跪在地上,颤崴崴把刚才说过的话又复述一遍。他刚才奉旨去请殿下小侯爷,谁知就撞到这样一副不堪入目的画面。

“奴才,奴才刚看到殿下与小侯爷抱在一起了!”赵玉知刚想起身,忽觉脑袋疼得厉害眼前一黑。直直向后倒去,耳中最后听到的便是柳原惊呼陛下。

等他再次醒转过来的时候,首先映入眼帘便是熟悉又陌生的帷帐。他这是被送回寝宫了吗。耳边嘈杂的声音也渐渐清晰。

“你们这些御医,平时争权争利的时候个个不甘为人后。皇帝这一天天病着,你们倒互相推诿。太医院养的全都是饭桶不成?还有你们这群妃子,平日打扮的花枝招展,不仅没为皇家开枝散叶,连根小细苗也见不着!”

后宫的妃子们被太后训得不敢吱声,心中却大吐苦水。自从新帝登基,她们天天变着花样梳妆打扮,可陛下不知是不是还未从先皇架崩的打击中转回神来。见到她们就跟瞧见木头桩子似的。

太后本就是小商贩出身,当着外臣的面儿训斥已是极为不妥。赵玉知刚想出言阻止,话还未说出口,先咳了两声。

“母……母后,不关别人的事儿,是我自己的问题。”

太后眼里立刻泛起了泪花,拉着赵玉知的手“儿子你是大兴国的皇帝,整个大兴国的气运全都在你这里,皇儿你一定会没事的!”

赵玉知神不知鬼不觉得抽回手,“母后,近日来有劳你与国舅费心国事!儿子深感愧疚……”

太后眼里的愧疚之色一闪而过,从一旁的宫女手里接过药碗。

“皇儿,你先喝药。等你病好了,娘和你舅舅商量便由你亲政。”赵玉知看了碗里黑呼呼的药汁,摇了摇头。

“母亲,我想问你一句话。”太后握在手里的汤匙微微一顿,“皇儿身体要紧,有什么话等你喝完药再说。”

赵玉知惨白着脸摇了摇头,太后见如此情景身体忍不住轻颤。险些拿不住汤匙。一只手轻轻握住轻颤的手腕,赵玉知手腕像一块烧红的铬铁一样。

“母亲我是不是还有一个弟弟?”

太后眼泪不自主的掉了下来,用眼神示意贴身太监。不一会儿房间里的太医,妃子全都被请到殿外。太后拭泪拼命的摇了摇头。“皇儿,你别听别人胡说,娘今生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你安心养病。娘给你去请最好的大夫。”

说完,竟然想逃似的离开龙床。只是她的手腕现在还被赵玉知攥住。

正在殿外的程昱与赵锦书互相对视一眼。听闻皇帝晕倒,他们一俩人便跑了过来。但等到太后和众位妃子们一来,他们两个人便被挤到外围。现在妃子们被赶了出去,他们两个反而较靠近大殿。程昱微微皱眉,用眼神示意赵锦书“阿秀知道这件事?”

赵锦书微微点了头,或许因刚才吐露心声,脸微微有些泛红。这件事在宫里头极少有人知道。但不是没人知道,但众人全都选择对这事闭口不谈。宣帝子嗣单薄,早先生的几个皇子公主也尽些夭折,成人的仅有一位公主,还有赵玉知赵锦书一对兄弟。

若当初还另一位皇子和赵玉知一母同出的皇子,现在比起平王又是何等的富贵荣华。

见太后如此神态慌张,赵玉知心里头更确定几分,闭了闭眼仿佛在平复某种情愫。再睁开眼时,眼里已无慌乱。

“他现在在哪里?”

“他死了!”太后拿手帕掩鼻啜泣。“皇儿你还记得十几年前那一场大火吗?”

看见赵玉知惨白的脸色,太后更是伤心,“那孩子命苦,没逃出来?”

程昱心下便觉得奇怪,先皇子嗣福薄。当初永宁公主出世时。她母亲出身小姓,但也办得风风光光。甚至不输一些皇子。太后自入主中宫以来,一直深得圣宠。为什么这个皇子,不被史家所记,反而秘养于深宫之中?

“锦书,程……夏小侯,你们进来吧!”

太后见到推门而入的程昱,脸蓦地变得有些扭曲。这个孩子比十年前更像程怀素。

“你们刚才也在门外听到了,朕有一个弟弟。这个弟弟却是和朕一胎所生!”

大兴朝自开国便有一个双生不吉的说法。一般百姓家中得了双胞胎儿。不信的则可以照常放鞭炮,喝月酒。但这双生胎儿生在皇家,事情就要严重的多。通常便是留一去一。留一个皇子在宫中,另一个则是遗弃。但自从文帝登基之后,这种陋习已是少见。

程昱心中顿时明白,赵玉知是嫡长子,是后妃,现在的天子。自然是不能有一个人和他长着一模一样的脸。哪怕这个人是他的亲弟弟。明明两个人父母相同,血脉相同。却被另一个自己抢走了所有的荣宠关注,自已却连活阳光下的资格也没有。

“我这个做哥哥的一点儿也没有保护好弟弟!想必他一定心有怨恨……”微喘了一回,手伸向赵锦书:“锦书扶朕坐一回儿。”赵锦书连忙上前,扶起赵玉知往他背后塞一个枕头。

赵玉知脸虽还有些苍白,但比之前已经好了很多。

“柳原,太后累了。你先送太后回寝宫,也让后宫妃子们都散了。这事儿朕想自己解决。”

待太后走后,赵玉知神色也变得渐渐和缓。

“自从父皇去世之后,我的身体便大不如前了。这半年我一直在做恶梦,朕一直认为是因父亲去世,忧伤过度所致。”

看着程昱还是低头。赵玉知又道:“想必是那个弟弟一直恨着我吧,夏卿你能不能让朕和他见上一面?”

程昱心有疑虑,他自然是知道赵玉知的意思,只是离魂之痛并不是一般人所能接受的,更何况赵玉知这副病怏怏的身子。

“圣上龙体金贵,罪臣愿离魂替陛下分忧!”

“这……”赵玉知神情微动,似不忍心道:“如此便有劳夏卿受苦了,夏卿替朕了解这一番心事,倘若遇到什么难处,尽管开口。”

皇宫侍卫们的动作极快,一盏茶不到的功夫。他的箱笼就出现在案子前。

程昱翻看里面的符纸,香线,铁铃铛,木剑一应俱在。

化开符水,一饮而尽。

赵锦书伸手接过程昱离魂时倒下的身子,又不敢将程昱扶上龙床。索性将程昱头靠在自己的腿上,抬头正看到赵玉知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赵锦书脸微微发烫。

程昱从身子里出时,天已经全黑。离魂的最佳时机便是日落之后,魂魄失去肉身做为屏障,受不了白日里烈阳的照射。

执着桃木剑,在赵玉知周围走了一圈。并未见过什么可疑黑影。程昱索性收了剑,向御花园走去。

今日的御花园似是和十年前没什么分别,程昱微觉可笑。人生一世,草木一秋。现在的花儿早已不是当年的花儿。唯有头顶的玉兰花树似比记忆中的粗壮不少。犹记当年一个孩童在玉兰树下负气往湖里头丢石子儿。

程昱嘴角一弯,忍不住露出几分笑意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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