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师兄,今天辛苦了。”
范明阳本就属于小巧型身材,走到沈夜焰面前抬头眼巴巴的看着他,像是在外面站得久了,鼻尖都被冻得通红,双手拢在嘴边哈了哈气,一脸的楚楚可怜。
“师弟这么晚了还在外面。”沈夜焰毫无情绪的随口一说,脚步放慢了些但是没停下来。
范明阳缓慢跟上,说道:“我一直在等沈师兄。”
沈夜焰驻足,偏头看向他:“等我?你怎知我会经过此处?”
“就因为不知道沈师兄会去哪,所以才在这路口等候。”范明阳说:“这是自姚掌门院子出来后的唯一岔路口,我就在这里等着了。”
沈夜焰眯眼看看他,没有说话。
说实话他不是很喜欢这种莫名奇妙热情贴上来的人,我跟你很熟吗?
“明阳其实……”范明阳有些为难的顿了顿,又道:“有些东西想给沈师兄,沈师兄可否随我一道回去?”
“什么东西?”沈夜焰继续朝前走去,随口问了一句。
范明阳跟上他:“在这里不好说,沈师兄有空还是来我这里一趟吧,明阳亲自向沈师兄展示。”
范明阳是外门弟子,他有自己住的地方,不和凌霄派弟子们的联排寝房在一起。
闻言,沈夜焰不动声色,平静淡漠开口道:“改天吧,太晚了。”
范明阳脸上依然是轻松的笑意,边跟着沈夜焰走,边笑着说道:“也好,那改日吧,今天确实太晚了。”
“对了,沈师兄,我见姚掌门房间里烛火明亮,是有人在吗?”
“平时不都是沈师兄你晚上留下来服侍姚掌门吗,今天换人了吗?”
“哎,不过姚掌门向来如此,我刚来的时候也被他叫过一次呢,现在却将我打入‘冷宫’了。”
“偶尔听到外面那些关于姚掌门的猎奇谣言,不知真伪,倒是挺惊讶的。”
“想来沈师兄也挺可怜的,好不容易被姚掌门宠了两天,就又被抛弃了。”
范明阳半开玩笑的说着,最后在岔路口和沈夜焰道了别。
沈夜焰全程对他没有太过理睬,但直到回了住处,范明阳的话还回荡在他的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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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门大会前几日是交流功法心得,说白了就是坐在一起吃吃喝喝玩心眼子,不过后来两日的吃喝大会上,再没有人敢上前来攀着姚婪喝酒找茬了。
吃喝大会暂告一段落,休整两日后便是演武大会了,各宗门之间以武会友,交流比试,也是往年仙门大会最期待的环节。
这一年中修炼的成果都会在这次比试中展现出来,弟子表现的好了,师尊也跟着有面子。
这日上午,太阳懒洋洋的照在皑皑白雪之上,姚婪在院子里慢慢踱步,想起后面的比试,又想起前世的自己是从来不让沈夜焰上去展示的,丢人。
这孩子天赋虽好,可心性却狠辣毛躁,功法练不好,内力也控制不好,总会时不时出手重了或者伤及无辜破坏公物,长久以来世人就认为他是个废物,什么都学不会,也因此,沈夜焰越来越自卑,日后对姚婪的恨和怒也越来越重。
现在姚婪知道了,都是因为他体内魔魂的存在,让一个练气期的孩子如何控制自如两种力量,换做他都不敢保证能得心应手。
想来沈夜焰能一直压制着没让它暴走已经很厉害了,怪不得日后黑化堕魔后直接跻身天下第一,连姚婪自己都堪堪落后。
大好年华,不能就这么浪费了,姚婪下定决心般右拳捶在左手掌心,说定了,这次一定帮他长一回脸!
姚婪抽着长鞭一路来到凌霄派弟子们的住处,这路也太不好走了,自己那边条条大路宽敞干净,除了树上有落雪,光看地面以为没下过雪一样,他们这边却满是枯枝败叶坑坑洼洼。
姚婪一路走来一路抽,把路两旁支支棱棱的挡道的树枝全抽断了,把脚下化雪后脏兮兮的泥坑也顺势清理干净了。
弟子们离老远就看见姚掌门一路火星带闪电的抽着鞭子过来,小腿肚子打颤,已经准备跪下了。
饶是沈夜焰,也微微蹙眉心里没谱,他师尊刚好两天,难不成又恢复本来面目了?
姚婪刚踏进院子,就对上跪倒一片的弟子们,脚下一滑,差点摔倒。
“就没人铲了这满地的冰吗!干什么吃的!”姚婪气急败坏,扫膛护院的弟子怎么不来收拾这边,为什么就只清理他那边,这要是摔坏了沈夜焰怎么办!
殊不知自己已然忘了,曾经是他亲口下令整个凌霄派除了他自己的院子,别的地方都不需要特意派人打扫,谁的地方谁自己扫,合着就是全体后勤弟子只为他一人服务就行。
“弟子昨日回来晚了,还没来得及清理,请师尊重罚。”淡定冷静的声音传来,姚婪在跪着的人群里看到了跪着说话的沈夜焰。
姚婪:……
姚婪脸都憋红了,指着沈夜焰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最后来了一句:“谁让你跪着的,你给我过来!”
“是。”沈夜焰平静起身,朝姚婪走去。
一众弟子在后面吓得脸色惨白,尤其是时立和皓轩,时立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看着他大师兄悲怆的背影,过去那些惨痛的经历又在脑海里重映。
皓轩咬牙隐忍着,看着姚婪的眼里满是畏惧,还有一丝丝愤怒,大师兄又要被打了……
突然的大喜大悲实在超出了他们的接受范围,明明前两天跟变了一个人似的师尊,怎么今天又变回原样了。
也有一些向来和沈夜焰不对付的弟子们,看着他被叫走有些幸灾乐祸,这次不知道又要被打的几天下不了床了。
正好可以完美躲过去两日后的演武大会,免得他上去什么也不会丢人现眼。
啊,原来姚掌门打的是这一出啊!妙啊!
沈夜焰一路跟在姚婪身后,谁都没有说话,后来在姚婪的住处前面路口拐了个弯,沈夜焰这才发现,不是去他的院子。
“师尊。”沈夜焰淡然开口:“师尊打算带弟子去哪?不如就在此吧。”免得离了太远把自己打个半死还要奋力爬回去,不如就近算了。
姚婪向前望了望还有一段距离的训练场,又左右看看周围,还算宽阔,在这里教他舞剑练功,也不是不行,就是脚下的路还有点滑,那先从手上动作学起吧。
虽然两天时间对他来说过于牵强了,但到时候他简单比划比划就好,自己自会暗中保护不会让他出岔子的,主要为的是让他上去表现一番,姚婪想着。
“是这样,”姚婪转过身,长舒了口气,对沈夜焰说道:“为师打算让你在两日后的演武大会上表演一套剑术。”
沈夜焰皱起眉头。
姚婪自我思考着,摩挲着下巴说道:“舞剑可以吗?或者打一套功法呢?你有喜欢的想要练的秘籍吗?”
沈夜焰内心已经沉入谷底,两天时间,让自己学会舞剑或打出一套功法,这不是羞辱这是什么?
自己几斤几两他心里没谱吗?为什么还要用这种方式让自己难堪?当众受辱是他想看到的结果吗?
沈夜焰微微低头垂下眼帘,从姚婪的角度很难看清他的神色,只听少年轻声开口:“不了,师尊,弟子还是在下面打杂跑腿就好,演武比试这些还是交给其他师兄弟吧,机会难得。”
姚婪眉头快拧成一个结了,见沈夜焰低头凄惨悲凉的如是说,自己别提有多难受。
前世的自己这是给他留下了多少心理阴影啊,让他连上去展示自己都不愿,还要把机会让给别人,这是卑微到何种地步了。
姚婪在心里狂骂前世的自己,就没有像现在这样讨厌自己过!看把孩子都摧残成什么样了!暗暗下决定这次说什么也要让他翻身抬头挺胸做人!
看着他师尊一脸严肃沉默不语,火焰在眼瞳中一闪而过,沈夜焰看见姚婪头顶清晰又硕大的两个字:【厌恶!】
呵。
沈夜焰在心里冷笑,果然啊,前几日的温柔和善都是装的,都是假的。
既然如此厌恶自己,何苦还演那么一出戏来哄骗自己呢,为的就是让自己体验这种落差带来的耻辱吗?
看来范明阳说的也不无道理。
“行吧,那就打套功法吧,这样,为师先给你……”
“师尊。”
姚婪自顾自话说一半,被沈夜焰打断。
“其实师尊不必用这种方法让弟子丢人受辱,弟子什么道行师尊难道不知晓吗?直接点就好,何须绕这么大一圈,浪费师尊的时间罢了。”
沈夜焰拳头紧握,狠狠压抑着心里的郁结之气,尽量让话说出来依然平静镇定。
反正左右都是被打,不如把自己心里的话直截了当的说出来。
沈夜焰咬牙偏过头,闭了闭眼睛,等待着惩罚降临。
姚婪已经完全愣住了,他到底在说什么?
“哦,明白了,那就不劳烦师尊动手,以免脏了师尊的手,弟子自己去刑堂领罚。”沈夜焰说完,转身就走。
姚婪这回算是听明白了,一把抓住沈夜焰手腕,猛地将人扯了回来。
满身的怒火都快要冒出来了,明明自己是好心好意为了他,他不领情就算了,还莫名其妙说这些阴阳怪气的话!
姚婪胸廓明显起伏,看向沈夜焰的眼中满是暴戾。
忍住,感化……姚婪在心中默念,深呼吸了一口气,却还是咬牙低沉着开了口,直截了当的说:
“沈夜焰,我说的话你最好听清楚。”姚婪说着,又把沈夜焰往自己怀里拽了一把,沈夜焰几乎贴到了姚婪身上,只听冰冷凉薄的男人接着说道:
“我不是为了羞辱你,你会错了意,听明白了没有,如果你不理解我的做法,就不要妄自揣摩,懂吗?”
沈夜焰愣了愣,感觉姚婪的呼吸都打在了自己面上,他连呼吸都是凉薄的啊……
“弟子知道了,师尊说什么就是什么,弟子听着就是了。”沈夜焰挣开姚婪的手,轻轻揉了揉自己的手腕,破罐子破摔的说了一句。
看着他这一幅我打不过你但我还就不服你的倔样,姚婪气不打一处来,也不知道自己最近是怎么了,怎么总对沈夜焰这么矫情,重生一次还爱斤斤计较了。
“回去了!”姚婪也没了教的心思,满心想的都是沈夜焰不高兴了,沈夜焰阴阳自己了,沈夜焰不理解自己了,自己有点委屈,明明自己心里脑里想的都是希望他好……
“那师尊请先走,弟子怎敢走在师尊前面。”沈夜焰故意又一句 。
姚婪:“你……”咬咬牙抬脚转身愤恨的走了。
路本就不好走,姚婪还走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恐怕别人看不出他生气似的,结果没走出去几步,脚踩一块碎冰,重心不稳,直接向前扑了出去。
姚婪甚至没反应过来,已经趴在了一个柔软的肉盾上。
沈夜焰甚至用不着思考,已经在他倒下的瞬间就扑过去用自己的身体给他当了垫子。
沈夜焰大字躺在地上,虽然他师尊确实不重,但被砸了一下还是有些分量,忍不住闷哼一声,手下意识的搭在姚婪的腰上。
姚婪万念俱灰,尤其感觉到血气方刚的少年硌着自己的时候,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同归于尽不好吗,为什么要让他重生。
二人就这样面对面躺在地上抱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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