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驰光讲的故事,是一个重生者的故事。
有一个人因车祸而死,他死后没有上天堂,也没有下地狱。而是回到了过去。
可能是因为上帝的疏忽,他拥有了重生回到过去弥补遗憾的能力。
他愧疚于爱人的意外离世。重生后,他时刻关注爱人的身体身体健康,好不容易让爱人在本该死亡的那天躲过车祸死劫。爱人不知道自己曾经命悬一线,只知道今天的重生者似乎格外高兴。
重生者买蛋糕回家准备和爱人庆祝,他希望他们此劫过后,他们能够白头偕老,永远幸福。
重生者走到江边,见江边有人在水中沉浮。于是他二话不说就跳到水里,将溺水者救起来。
——未重生之前,他也曾路过这条江,那时候这个人也溺水了。但他赶时间,见消\防\官\兵已经赶到,于是就匆匆而去。谁知第二天他就在电视上看到溺水者已经身亡的新闻。
就在他选择离开和消\防\官\兵赶来的那三五秒内。
从此,见死不救的愧疚就一直在折磨着他。重生之后,他不仅有能力挽救自己的爱人,也终于有能力可以弥补这个遗憾。
他救的那个人是一个医生。某一天,这个医生收了一个自杀的病患,医生尽心尽力地抢救,最后病患成功出院。
病患出院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报复社会持刀杀人。他杀了3个无辜的路人,被杀害的其中一个受害者,就是重生者刚刚下班的爱人。
重生第二次,他让爱人躲过车祸死劫,救下医生之后又在杀\人\犯报复社会街头屠杀的那天报警,在杀人犯行凶地点埋伏。杀\人\犯只来得及划伤一个路人的手臂,就被重生者当场制服。
重生者的手机被杀\人\犯摔烂,他的爱人打不通他的电话,又恰巧在网上看到了他们家附近一个路口有人随机行凶,还看到了重生者在现场的照片。
重生者的爱人一时心急如焚,出门的时候路过工地,当场被工地散落的建材砸伤身亡。
第三次重生,他什么都不做了,他不再救任何人,也不想再伸张什么正义,做救世主。他只想和爱人一起躲在家里和和美美。
他们在家里待着,躲过了所有死亡的日期,一待就是好些日子。这是重生者四世以来和他相爱的人待在一起最长的时间。
某一天,重生者家人去世,他不得不出门奔丧,但他不放心爱人自己在家,于是便带着爱人一起开车回老家。
重生者一路小心,还差一个路口就可以回到老家小镇,他的老家就在路口拐完的第一个房子里,眼看着马上就要到家,重生者松了一口气。
谁知一辆跑车飞驰地拐出路口,直直地朝他冲过来。他想要想要拐弯,但方向盘却没了反应,跑车转瞬就将他这辆小汽车撞倒在地。
怎么会!曾经造成爱人死亡的方向盘失灵他在开车前就已经排查过!
爱人就躺在他身边,已经没有呼吸了。重生者也要死了,临死前,他抬起头,想要看清对面之治他于死地的司机。在一片血色中,重生者迷迷糊糊地发现,对面那个肇事司机,是他曾经的追求者。
追求者的脖子摔断了,脖子的骨头刺破了皮肉,他的头斜挂在胸前,嘴角勾出一个诡异的笑,看起来像小丑的大嘴巴,失去焦距的眼睛正看着自己。
原来爱人的第一次刹车失灵并不是意外,原来建筑工地是追求者家的。随机杀人犯虽然不是他的安排,但也是因为自己救了手艺精湛的医生才导致重伤濒死的杀人犯可以活下来。
原来他爱人所有的死亡都带着自己的影子。
“为什么他会重生呢,他做的所有事情似乎都没有办法阻止那个既定的结局......”
“这个故事的重生者、其实还好的......比我、”,季驰光心口蓦然一紧,他脑中铃声大作,周围的声音也似泡在了水里,季驰光耳鸣得厉害,他感觉耳朵像是一股热流淌出,他一摸。
是猩红的血。
眼前的世界剧烈震颤,像是池塘里被投掷了石子的水波纹,平静的水面顷刻就像要裂开了一样。
不能说!
“比我看的,另一个故事,好多了。”,季驰光硬撑着身上的剧痛,强忍着伤心难过,补完这句话。
他说完这句话,那种紧迫的不安感才似放松了一般,整个世界安静下来,又像是没有风吹过的湖面那样,平静自然。
手心残留血液的余温,季驰光抬眼看起,却什么都没有。
“那个故事的重生者,好笨,好普通。根本不可能改变过去。”
重生过后的世界对似乎格外脆弱,更似一面镜花水月。
它就像一个刚刚出生还未成长的婴儿,对周遭一切的异常都格外敏感。
季驰光没有想说自己的故事,但只是言语间有一点细微的联系,都足以让世界震荡。
季驰光没有再说另一个重生者的故事,他的眼泪又开始流出来,流成了一串,像面条一样。
原本清秀的脸哭得难看极了,不仅眼泪糊了一脸,似乎承担了极大的压力。
就像故事的重生者那样,季驰光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才能阻止宋羲的死亡。
马上就要到“未来”了啊!
为什么是我啊!为什么选中了我!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我能做什么!我到底能做什么!
他搞砸了,完全搞砸了。如果重生的是宋羲,而不是他这种做什么事情都是中等的废物,一定会做的比自己更好吧。
季驰光趴在桌子上,因为在图书馆,他甚至不敢哭得很大声,只敢咬着嘴唇,发出呜咽的声音。
宋羲不知道为什么季驰光情绪突然就崩溃了,但季驰光的肩膀一抖一抖的。旧棉袄完全都被眼泪浸湿了,看起来很伤心。
宋羲把椅子扯过去一点,他俯下身,展开手臂,将难过的小土狗搂得紧紧的。他什么都没说,两个人的身体隔着冬季的衣服紧紧挨着。
宋羲穿了一件长大衣,看起来单薄,实际上非常暖和。随着他与季驰光身体的靠近,淡淡的冷香袭来,裹住了季驰光。
季驰光一嗅那清冷的香味,心里头就更难过了。
不知道这种香味还能闻多久。
季驰光顶着一双花蛤似的肿眼睛转过脑袋去,他紧挨着宋羲,还分了一只手,死命地拽着宋羲的衣服。像怕宋羲突然不见了一般。
季驰光平时体温高,今天却一反常态,手冰冰凉凉的。宋羲摸着,有点替他担心,于是便抓着这只像凉拌鸡爪一样的爪子,把它塞到了自己的大衣口袋里。
好半天,学习用的番茄钟发出声响。季驰光才抬起脸来,摸出手机将番茄钟划走。
他的魂魄像走丢了一般,不知在哪个乡野地间徘徊。整个人像是重病刚愈,短短的几十分钟,浑身上下都恹恹地,散着一股病气。
“是不是很不舒服?”,宋羲伸手探了探季驰光的额头。果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季驰光就发起了高烧。
宋羲连忙把放在桌边的斜纹格围巾拿过来,将季驰光的脖子牢牢围住。熟悉的冷香扑了季驰光满鼻。
一闻到这股香味,季驰光就又开始抽噎。
宋羲的衣服没有便宜货,眼看着自己的眼泪又要落下来了,季驰光连忙用手掩住。不让眼泪掉到宋羲的围巾上。
“没事,哭吧,没关系的。”,宋羲搂住季驰光,又将他掩住自己泪水的手握住了。
季驰光的掌心又凉又潮,宋羲不由得将季驰光的手攥得更紧了,任由季驰光斜斜地窝在他怀里涕泗横流。
季驰光哭得丑丑的,皮肤也很红肿,像一颗猪头,但宋羲不嫌弃。
“哥哥、我,我害怕,我好害怕......”
宋羲低头,见季驰光的眼睛哭得有点失了焦。往日里泛着健康粉色的嘴唇因为哭得太久而有些干裂了,季驰光伸舌头舔了舔,湿润了一下后,又用手臂囫囵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将眼泪都擦掉。
他擦得很粗暴,眼角都泛了红。
季驰光说的那个重生故事,宋羲也看过,是十多年前的一个欧美金熊奖获奖电影。
“别怕。”,宋羲用手在季驰光的背上轻轻拍着,像是哄孩子一样。“只是一个电影。”
宋羲和那个电影里的爱人一样,不知道自己始终命悬一线。季驰光斜靠在他的怀里,他不想再让宋羲担心,于是便轻轻地嗯了一声。
他想到办法了,想到一个笨办法。
这个让季驰光崩溃的周末是高三每周一次的珍稀假期,这个假期季驰光是红肿着眼度过的。
在短暂的休息过后,交1中的高三学生们进行了一次全市的期末统考。
元旦已过,还未过年。但大街小巷的过年气息已经很是浓厚。
每次交1中的学生经过校门口的小吃街和城中村时,都可以看到有许多卖春联和红包的小店张灯结彩,电子鞭炮的啪啪声和一年解冻一次的《恭喜发财》响彻整条街。
临近放假,又是新年,高一高二的学生们略有一些期末考的烦恼,但总体还是轻松快乐的。
某些班级还用班费买了两幅对联,前门一副后门一副,寻了一个晚修,全班一起动作,热热闹闹地贴了起来。
一些学生分不清上联下联,贴反了,还让路过的语文老师笑骂了两句。
考完试恰好是周四,周五花一天评讲完卷子,开完主题班会,低年级的学生便陆陆续续地离校,回家过寒假去了。
操场上很热闹,离校的学生们嬉戏打闹,在寒风中笑成一团。还有一些学生带了行李箱来学校,嬉笑打闹间,行李箱的轮子在水泥校道上滚动,发出喀喀的响。
即便天气再冷,少年人的热情也难以被抹灭。
春节将至,校道上的白玉兰未到花期,枝丫光秃秃的,看起来难看得很,但学校的校工有心,在低矮的枝丫上绑了一些中国结,风一吹,红色的中国结就随风飘动,看起来也是年味十足。
高一高二学生间的热闹和春节的年味影响不到交1中的高三生。
走到高楼层,走廊上只有几个上厕所或买晚饭的学生步履匆匆,除此之外再无一人,只剩一股肃杀之气。
一过完年,高考就越来越近。现在还未放假也只剩下不到五个月的时间。
即便已经考完期末考,高三的学生却不能像低年级的学生那样放假回家,他们还得再上两个星期的学。
寒风凌冽,季驰光揣着热面包顶着离校的人流逆流而上。
冷风吹刮得露出来的皮肤生疼,季驰光缩着脖子,大半张脸都罩在了毛帽子里,两只手也伸进了棉袄的口袋,捂着在小卖部叮热的面包取暖。
走廊也很冷,但一进教室,一阵暖气便扑面而来。熏得人昏昏欲睡。
即便现在是放学时间,但教室里面的人还是很齐。除了像他一样出去买晚饭的人,几乎没有什么空位置,学生们基本上都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学习。
书桌上的书高摞,大家都在埋头苦学,乍一看看不清人脸。只能听到笔尖在纸上摩擦发出的沙沙响,偌大一个教室里,除了一些学生聚在一起低声讨论问题,再也没有一点其他声音。
受氛围影响,季驰光也赶紧回到座位上,他脱了旧棉袄,将窗户打开一条缝,吹了一会冷风,将瞌睡虫尽数吹走。
回到位置的时候,宋羲已经将面包吃完了。他用手捂着嘴,微微咳了一下,又颦着眉,继续持笔做物理大题。
最近宋羲身体不好,整个人看起来病恹恹的,精神很差。
怕宋羲出门吹冷风病倒,这段时间晚餐时间季驰光便自告奋勇地去买饭。
因为前段时间低年级的还没放假,食堂人多,高三的时间紧张,季驰光没办法去饭堂排太久的队,只能买点营养又健康的火腿面包,两个人已经吃了一个星期的面包了。
季驰光啃着面包,他胃口大,一吃就要吃两三个才能饱。宋羲早上还给他带了一瓶豆奶,季驰光早上没喝,留着晚饭用来送面包。
他一边吃,一边拧过身子,有点担心:
“怎么还没好啊,要不要再去看看医生?”
宋羲摇了摇头,只是淡淡道:“每年这个时候都这样,没关系。”
季驰光看着宋羲嘴角勾起的淡笑,愣愣地点了点头。
随后他垂下脑袋,看着自己又在无意识地抠着指甲的手指。
羲羲哥哥的心情不好。
季驰光默默地想,他不再说什么,只是掏了掏兜,将昨天婆婆给他买的石榴糖都掏出来。
宋羲看似在写题,实际上指间的签字笔早已停顿许久,。
他凝视着答案,浑然不觉笔尖已经将空白处戳出了一个墨蓝色的点。
桌边蓦然伸出一只蜜色的拳头,像小老鼠一样,鬼鬼祟祟地。
拳头一张,一把绿色的糖果尽数落到了桌子上,有几颗还落在了纱网笔袋里头。
宋羲一怔,终于回神了,他抬起头。便看到季驰光已经转过了脑袋。
这两天虽然冷,但季驰光又剃了头发,他的头型圆溜溜地,配着毛寸,看起来整个脑袋都像一颗毛茸茸的绿藻球。
季驰光整个人缩在了旧棉袄里,可能感到凉风,他又将棉袄的连兜帽给戴上了。季驰光背对着宋羲,宋羲看不清他的表情。
季驰光本以为宋羲的病会慢慢地好转,谁知小病突然如山倒,在放假前夕,宋羲突然请假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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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第 9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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