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的野菇子入了筐,顾暮安回去的路上都是笑呵呵的。
阳光从树梢照射下来,土棕色的框子子,摇摇晃晃着鲜红色带着白点点的野菇子。
背着筐子的顾暮安被陈有盐抱在怀里,兴奋的胡言乱语:“轰呱……啊七…七!”
上山时一起同行的陈青父子两人还在山上,他们带的筐子大,要带去镇上卖钱。
陈有盐原本也打算多找点,让顾文带去镇上卖,只是带着仨孩子,还是以玩乐为主。
尤其怀中这个小胖哥儿,后面捡的野菇子,一个比一个毒。
回去时,王秀秀已经收拾好了家里,又喂过鸡,正准备带着鸭子去游水。
离得老远,王秀秀就看到了,自家小孙的胖乎乎的笑脸。
一群白绒绒的鸭子围绕着王秀秀,见她停下来,抬头看看王秀秀,又看看前方的一行顾家人,着急地嘎嘎叫。
不过王秀秀没空理它们,她忙着稀罕出去辛苦找野菇子的小乖孙。
顾暮安也看到了王秀秀,他格外兴奋地挥手,阿娜阿奶一通乱叫。着急让顾秀秀看到他筐子中的漂亮野菇子,然后夸他厉害。
他顾涌的实在厉害,陈有盐抱着费劲,没好气的用手拍了拍他屁股,干脆顺势放下。
早晨露水重,昨日又刚下过雨,山路多是泥泞,草编鞋子上**,又带着好多厚泥,裹着脚格外难受,顾朝宁拉着殷鸿雪叫过阿奶后,便进了院子准备清洗脚。
前院靠西有水井,将水井包含在里,用青石砖铺了一块四四方方的平地,连通着院里的青石砖路。
之前水井边上是没有这块青石砖铺的平底。
是有一次下过雨后,王秀秀来打水,水井边上的泥湿滑,王秀秀拿着水桶摔了跟头,第二天顾大牛便去买了青砖,包着水井在内,铺了一块平地。
现下这块平地上,放着两个放满水的木大盆,是王秀秀早晨打的水,用来给太阳晒的。
殷鸿雪蹲下身摸了摸水,应是才打出来没多久,虽出了太阳,还是有些凉。
但是现在是夏日,又刚从山上一路走下来身上正是热的时候,是以这水对殷鸿雪来说也不算多凉。
他用手将水撩出来洗了洗手脸,舒坦了很多后,这才看向边上的顾朝宁。
顾朝宁先是将野菇子放好,又不紧不慢将衣衫收束紧,这才蹲下身,与殷鸿雪用同样的方式洗了手脸。
凉爽的井水扑在脸上,舒坦得让人觉得连空气都舒爽了很多。
殷鸿雪默默注视着他,总觉得朝宁哥很多动作都与其他人不太一样,就……就看着让人觉得很好看。
好似他并不是手脚上沾了泥需要洗一样,而像是手上沾了墨正要净过手后,再去读书一般。
殷鸿雪一边默默注视着,一边也跟着放缓动作,跟着学。
将脚也都洗过后,陈有盐这才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顾暮安的筐子。
看到他们两人这模样,下意识开口:“去换个新草鞋。”
草鞋洗过后**的,踩在青石砖路上,“噗哧噗哧”往外呲水。
顾朝宁应了一声,拉着殷鸿雪一起去换了鞋,另外还又给陈有盐也拿了一双过来。
至于**的草鞋,就放在水井边上的平底就行,日光大,一会就能干。
顾朝宁回了自己房间,准备看书,殷鸿雪去灶屋拿来了盆子和小凳子,准备清洗一下野菇子。
陈有盐看他动作,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开口:“雪哥儿,趁着安哥儿跟你阿奶赶鸭子去了,咱将他的毒菇子捡出来,我一会儿去扔了。”
他不敢让殷鸿雪去扔,还是自己去,得扔远一点,让顾暮安找不到那种。
“不必扔,”顾朝宁推开窗子,扬声开口,他嘴角上扬带着不怀好意的弧度,“晚点我同阿弟讲就好,直接扔了恐他哭喊。”
说的也是,陈有盐便点点头,换上新的草鞋,坐在殷鸿雪边上,将顾暮安的那些毒菇子还放在筐子里不动,他俩清洗剩下的。
在筐子里觉得不怎多,这都倒出来了看着也挺出息。
洗过后午食吃些,剩下的还能晒些干菇子。
陈有盐一边想着,一边问殷鸿雪:“雪哥儿午食想吃甚?用菇子炒个韭菜?想吃豆腐吗?阿爹去买。”
午食顾大牛和顾文都不回来,干活的地方管饭食,家里干活挣铜钱的不在,是以午食陈有盐和王秀秀都会做的简单一些。
想到菇子的味道,殷鸿雪偷偷舔舔嘴唇,轻轻点点头。
他自以为做的隐蔽,实际陈有盐看得分明,漂亮的眼眸弯了弯,连心也变得软呼呼的。
雪哥儿平日里乖巧又懂事,其实也是一个小馋哥儿呢。
“想吃炖鸡吗?菇子炖鸡才好吃呢,”他说着,并不等殷鸿雪的回答,越说越起劲,最后干脆一拍定板般,
“正好有个公鸡总是霸道地抢食,今晚就吃了它,菇子炖鸡,再蒸上干饭,香得很你爹每次能吃五碗。”
殷鸿雪有些懵地停下动作,不知怎么的就菇子炖鸡了。
但是……菇子那般好吃,再炖鸡那得多好吃啊。
陈有盐看着他忍不住笑了一声,随即起身去晾晒干菜的架子上拿了一个空的竹匾过来。
“好了,堂屋有花生,拿着去找你朝宁哥吃去,多剥出来一些,晚上再做些烤花生吃。”
烤花生是将剥好的花生在铁锅中小火烘烤,一点点烤干水分。
烤出来的花生红色外皮微糊,用手一搓就掉,里仁是微黄中带着烤过的焦黄,吃起来又香又脆,可以当零嘴又能下酒。
陈有盐一边说着,一边用手将洗干净的野菇子捞起放到竹匾上,手大身快几下就捞了个干净。
殷鸿雪并着小脚往后退了一步,防止溅出来的水落在脚上,眼神像落在树枝子上的小雀儿一般灵动。
他答应着,脚步轻快向放粮食的那屋走去。
“阿爹还剥上次那些呀?”
夏日的水汽大,做好的烤花生两日还行,三日就会变得不再脆,是以陈有盐每次做都只做一两日的量。
殷鸿雪这么问着,却先舀出来上次的那些量来。
他耳朵竖起,再听到陈哟盐的答应声后,眉开眼笑又舀了一些一会一边剥着一边吃的,哒哒哒向顾朝宁那屋走去。
顾朝宁早就听到了他阿爹的话,是以殷鸿雪拿着放满花生的小篮子才刚到,他恰好打开房门。
顾暮安之前来顾朝宁的屋子勤,为着他方便顾朝宁屋子有顾暮安专属的小椅子,后面又加了个殷鸿雪,他屋子里便又多了一个殷鸿雪专属的小椅子。
殷鸿雪拿着花生走进来,这才看到朝宁哥已经将他的椅子拉了出来。
殷鸿雪先将花生放在桌子上,这才扭身坐上椅子。
椅子是比照他身高做的,是以他虽然坐起来很合适,但是要比桌子矮一些。
殷鸿雪伸长手从竹篮中拿出一个花生,最先剥出来的他一粒,朝宁哥一粒。
不过顾朝宁在看书,殷鸿雪对此很喜欢,他并不说话,只将剥好的花生放在顾朝宁手边,一会他要是吃,自己就会吃了。
原本今天也会像平日里一样,殷鸿雪嘴里嚼着花生收回手,刚想剥下一个,就听顾朝宁的声音从他头顶响起。
“人之初?”
“性本善。”殷鸿雪下意识接道。
“性相近?”顾朝宁并不给殷鸿雪反应过来的时间,又紧接着开口问。
“□□。”殷鸿雪又下意识接道。
顾朝宁略平的眉眼,微微一动带着一些满意的弧度,他又问:“天地玄黄?”
还来啊?这次殷鸿雪反应过来了。
殷鸿雪拿在手指中的花生都下意识松手,又落回了篮子里。
殷鸿雪之前和顾暮安一起去村塾接顾朝宁,看到过村塾夫子提问打手板。
涉及学问,殷鸿雪脑子突地就想起村塾夫子板起的脸来。
他紧张地挺直脊背,摸了花生的手轻轻在身上蹭了蹭,好像这样就能让他的紧张便少一些一样。
朝宁哥怎么还突然开始问他了,他明明是来吃花生的!
只是心里虽然这样想着,但是表面上,他还是乖巧地端正坐姿手脚并起,回忆了一下才开口道:“宇宙鸿荒。”
这次顾朝宁的眉眼,弯出了明显很愉悦的弧度。
殷鸿雪端端正正坐着,但是却眼瞳上翻悄悄觑着顾朝宁,见他笑了,殷鸿雪抿嘴露出笑容,终于松了一……
“知道鸿字怎么写吗?”
殷鸿雪想要松的一口气,只松了半口,就被顾朝宁的再次提问,又给憋了回去。
怎么还问啊!他怎么可能会写字嘛!殷鸿雪无意识囧起一张脸。
他会背这些是因为平时在朝宁哥这里玩,听着他背书时跟着学会的,但是他又没有学过写字!
顾朝宁看着他轻轻笑了一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殷鸿雪与顾暮安呆的久了,生气竟然也开始撅嘴了。
听到顾朝宁的笑声,殷鸿雪不知怎么得,心底涌上一顾窘迫和不开心来,他悄悄抬眼,趁着顾朝宁不注意间,瞪了他一眼。
顾朝宁像是真的没看到,他转过身拿起桌上放着的一张纸,放到殷鸿雪眼前。
“雪哥儿看,这便是宇宙鸿荒的,鸿,”殷鸿雪瞪大眼盯着纸上这笔划繁杂的字,只觉得眼前都变得眩晕了起来,顾朝宁接着道,“这也是殷鸿雪的,鸿。”
殷鸿雪突地精神一凛,本就大睁的双眼又睁大了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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