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莲子瞬间发难,威仪赫赫,是真正无人可敌的趋势。
巨大磅礴血红色的经文莲花,压下来的时候仿佛是天塌地陷一样。
玉挽云距离最近,更是被此威仪压的喘不过气,然而他一声怒喝,那只挡在通道前的剑蓦然暴涨,转瞬间成为顶天立地的一道巨剑,将整个通道挡的严严实实。
经文莲花尽速朝着这道巨剑撞击,不过几下,便将巨剑撞碎,而下一刻,无数的巨剑碎片,化作无穷尽的小剑,在天地之间如鱼群雁队一样飞过,将所有的经文莲花尽数定在了地上。
禅莲子又以拂袖,那些经文莲花便化作流沙飞逝,凝聚成为一个巨大的“卍”字,朝着那洞口飞去。
玉挽云踉跄落地,吐出大口鲜血,召回飞剑,剑上气罩已然生出细微的斑驳裂痕,不难想象,倘若再继续下去,生出裂痕的怕就是剑只本身了。
玉挽云清楚,他没有了再战之力。
他是近仙之躯,对方却实实在在是真佛之体,能撑两招,已是极限,若强行对第三招,那玉挽云不死也要重伤。
但正如玉挽云所言,禅莲子不会有出第三招的机会。
在玉挽云召回飞剑避开攻击后,那巨大的“卍”字法印,本应该顺着力道打在那通道上,然而却穿过虚空,打在数十丈远外的山脉上,一阵轰然大响,是一座山被直接打成了废墟粉尘。
经文链条已经尽速束缚那魔物身躯,地上阵法也已经完全成型,谢倾州一剑断魂,魔物自爆失败,通道消失不见,只有丝丝缕缕的魔气还在空中飘荡,又被收拢起来。
通道已关,禅莲子没有离开的机会。
魔引之术随着魔物诛灭而消失,禅莲子若还有一丝一毫的仁慈之心,他就该停下攻击,若他一意孤行,为通道消亡之事迁怒……那就又是另外的事情了。
谢倾州落地之后,回头一看,便见了玉挽云血流模样,脸上轻松神色,顿时化成了紧张:
“师弟——!”
他匆匆朝玉挽云的方向奔去,又连忙将他扶起,为他引渡些许灵气,当然发现玉挽云受伤不小,一时怒从心起,未曾细想便道:
“竟然伤你若此,岂能容他再放肆下去! ”
说完,竟然真要催动修为,去找禅莲子拼命。
玉挽云抹去嘴角鲜血,也顾不上自己的伤势,立刻按住了他要前去找禅莲子拼命的身躯。
“还没死呢,你发什么疯!”
他打不过禅莲子,难道谢倾州就能打得过了么,更何况谢倾州才经过一番苦战,必然也消耗甚大,何必再去自寻败途。
还不够丢人现眼的。
谢倾州听他中气十足的声音,便知晓他确实没受致命伤,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之处,掩饰性的一笑,说:
“我不是担心师弟么?”
玉挽云呵了一声,缓了缓气息,就站了起来,神色严肃的朝着禅莲子的方向看去。
谢倾州同样看去,嘴角笑意也收敛,手指按在剑上,时刻做好了出招的准备。
禅莲子却又不动了,众人胆战心惊的看着禅莲子的身影,期望他能回头是岸,却又怕他被魔性彻底占据上风,那大家全都要今日灭亡。
禅莲子一动不动,无人能猜出他此刻是怎么想的,但见他朱红发丝渐渐变作雪白一片,便知晓他的心态发生变化——是朝着好的方向。
“他想自绝。”
谢倾州低声说了一句,在他话音落下之后,禅莲子便轰然落地,盘膝而坐,抬起头,露出了苍白的面色。
他看向战战兢兢惶恐非常的人群,淡声喊了一个名字出来。
“了因。”
那是千莲寺主持的法号,此时此刻,听见禅莲子的点名,难免叫人心惊,总觉得这是什么催命符,但众人注视下,若因为畏惧不敢上前,却也不行。
了因不过略一迟疑,就抬步走了过去,弟子们立刻连声提醒,让他不要靠近,但禅莲子乃是真佛转世之身,他的传唤与命令,至少千莲寺诸位弟子,包括主持在内,是决不能,也不敢违逆的。
当然,若禅莲子真正入魔,唤他名讳是为了让他帮忙跑路,那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了因走到了他的面前,仔细辨认了一番他的脸上神色,迟疑的开口道:
“禅莲子,你现下究竟……是佛,还是魔?”
禅莲子闭了闭眼,压下灵台涌动着的魔息,说道:
“非魔非佛,将死之躯罢了。”
又道:
“吾已生出心魔,再无回头余地,此刻不过暂时压制,并非长久之际,纵然吾自绝今日,魔息却也不能完全灭亡,你且去寻一道法器,待吾自绝之后,你需立刻将外散魔息镇压起来。”
了因更生惊愕,不由道:
“禅莲子你——此事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是完全没有想到,禅莲子竟然想要自绝,千年修行毁于一旦,就算不为千莲寺的名声着想,只为禅莲子自己的修为,也叫了因为之不忍,又觉得不至于走到这样极端的地步。
然而禅莲子却是摇头,说道:
“唯有趁着吾现在还有些清明,此刻自绝,方能让心魔也同归于尽,就算有魔息残存,也不足为据,尔等能够解决。拖延下去,只会让心魔见长,若他日彻底占据吾之灵台,叫吾真正成魔,人间将有滔天灾难,那并非是吾所愿,也不是你能够承担起的。”
这是了因无法反驳的话,他的神色充满了悲哀与无奈。
但另外一件事情,却更让人头疼。
公冶聆徽开口说:
“禅莲子,你之牺牲众人尽知,但现在并不是时候,你已经有真佛之气傍身,这股佛魔之气不是一般法器能够承担的起,能够化解的了,需神器才行,但一时半会儿,可找不到能够承担这股力量的神器。”
秦初绮站在他的身侧,同样补充说道:
“人间界已近百年未曾有魔物踪迹……纵然有,也不过是一些杂魔小鬼,无需特制法器也能将其诛杀,既无所需,便无所准备,以前留存的法器只怕也是年久失修,镇不住这股魔气,唯有新制才算安全。”
禅莲子看向他们,说道:
“那要多久才能造出一件镇魔神器?十天半月,又或者要等上三年五年?时间太久,就无济于事了。”
真能够等那么长时间,禅莲子也不必此刻自绝了。
这道理都懂,禅莲子等不了这么久,可制造神器也绝非易事,单是找寻材料都是一项艰巨的内容。
在满场寂静之中,谢倾州忽然开口说:
“我倒是有一个办法。”
众人朝他看去,不少人立刻就问他有什么办法,反倒是玉挽云沉默起来。
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也大概猜测到了上一世谢倾州为何突然入魔了。
谢倾州要以身渡魔。
便如玉挽云所想一样,谢倾州开口说道:
“我曾修行一道摒息之法,可凝结灵台灵气十年不出不进,不增不减,通俗一些说,这不过是一个收敛气息灵气装死的法子,此刻倒是能用在这里——我可以封印我的灵台灵气,以身来渡存这些魔气,十年时间,人间界铸造出一个神器不难,又或者,十年时间,我也足以炼化净除这些魔气了。”
此言一出,四下哗然,玉挽云也侧身敛目,不发一言,只是嘴唇抿如纸薄,是在勉力忍耐自己的情绪。
若说禅莲子自绝之事,众人意想不到,谢倾州这近乎于自找死路的做法,更是让人出乎意外,而后肃然起敬。
任谁,却也不敢拿自己的性命来开玩笑。
这件事情,总是太过危险了,这如同一只脚踏入深渊,稍不注意或许就要被魔气反噬,此后堕入万劫不复之地。
是以谢倾州的这种念头,让人敬佩之余,不由也生出担忧。
公冶聆徽皱眉道:
“谢倾州,你可考虑清楚了?让此等威力的魔气寄存身上,对你百害而无一利。”
谢倾州微笑道:
“能够让人间界不为魔气侵扰,安宁存活,就足够了。”
这样的回答,不算预料之外,却也让人无言以对,周围听到他们谈话内容的人,则更是一阵“果然是圣人之属!”“谢仙君当真是大义凛然了。”“果然是谢仙君才能做出来的事情”……
诸如此类称赞的话,又不一而足了。
而除却这些口头上对谢倾州行为的称赞,自然也少不了有人对谢倾州这番行为的质疑——是怀疑他不过是在沽名钓誉而已,当然立刻被其他人呵斥。
众人言谈之间,又很有轻松的口吻,显然是已经确定谢倾州以身引魔之事,并没有多少人为此提出什么反对意见,毕竟,一时间也找不到更好的办法。
只是公冶聆徽仍然迟疑,他身为太平学宫的宫主,日常便是教导年轻弟子们的入世之道,比起来是一宗之主,他更像是一名老师。
也就注定他比旁人更多三分宽容与怜悯,人间万生的命是命,难道他谢倾州的命就不是命了么。
公冶聆徽并不想看到有人白送性命,又问谢倾州说:
“你不再问问你师弟的意见吗?”
谢倾州闻言,也下意识看向玉挽云,朝他微微一笑,说道:
“人间安危,是我不能舍弃,也是无法置之不理的;与师弟之情缘,亦非是我愿意抛却,能够割舍遗忘的;若要两厢成全,唯吾一人入魔而已。”
玉挽云心中一跳,这句话旁人听起来或许还有些茫然,不知道到底怎么就牵扯到他师弟身上来,但玉挽云自己,却立刻了然谢倾州的画外之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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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引魔入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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