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白光芒中,青年广袖舒卷,表情淡漠,庞大的神识之力从他周身逸出,于阴阳之间列出一道无形的招魂幡。
他凤眸微垂,清冷俊美的面容与地上面目尽毁的尸首产生了极大的反差,二者一正一反,宛如无心无情的神明在悲悯人间。
林长辞信手一点,魂丝翻舞交错,将风中飘絮尽数挽回,细密如水波起伏,又似蒙蒙白雾。
惊骇已不足以形容修士们此刻的心情,他们张口结舌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却无人敢于踏足魂丝所在的寸土尺地,唯有早春的柳叶漫天飘飞,像是林长辞青衣的点缀。
魂丝显形,已无需再纠结他是谁,这般强大的神魂,除了当年的碧虚长老,至今无人可及。
“真的是你么……林长老?”
殷怀昭看着魂丝簇拥着的青年,神色复杂,情不自禁喃喃出声。
漫天柳叶中,魂丝织出飘飘忽忽的光晕,死者撕扯得只剩碎片的残魂逐渐凝实,生前面目模糊显露出来。
这样高深的手法,用逆天行事来形容也不为过,难怪天下补魂,无人能出其右。
无数神魂的光辉里,林长辞的侧脸矜贵,庄严,气势逼人。他方才分明是一位苍白病弱的公子,此刻身上的沉疴病气却蓦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好像重新变回了十年前名动天下的碧虚长老。
齐秀和紫衣女修早已呆立原地,怔怔地看着忽然耀眼起来的人。
温淮也在看。
他定定地凝视着林长辞的身影,青年背影挺直舒展,仿佛能一肩抗下所有风雨的师尊,云淡风轻,不曾改变。
可他又如此瘦弱,病骨支离,犹如一片随时会散去的云。
温淮眨了眨眼,竟有种自己抓不住的错觉。
眼看弟子们的魂魄慢慢补全,已有凡人的轮廓,霎时变故突生!
十七道魂魄中,某个魂魄忽然炸开,一道巨大的黑影出现在魂魄后方,朝林长辞猛扑下来。
魂丝隔开了林长辞和其他人,他身侧三尺内没有任何人,手上亦无武器。
同黑影比起来,林长辞渺小得像一片柳叶,眼看就要被黑影撕裂。
“师尊!”
温淮目眦尽裂,一个踏步冲上去,瞬间拔剑出鞘。
但他被看不见的墙挡住了。
黑影是一道被封印在魂魄中的鬼物,只要有人招魂,鬼物便会顺势出现激活阵法,将补魂者困在其中。
这是魔修留下的后手。
温淮眸中一厉,长剑挥出,试图强行用灵力劈开阵法。
其他人俱是面色一变,殷怀昭反应极快,与温淮劈向一处,硬生生把阵法劈出一丝裂痕。
“师尊!我来救你!”
若华着急地拔出剑,左右斥退添乱的修士,往裂缝上加力。
身在阵法中心,面对突如其来的巨大鬼物,林长辞面色不变,甚至能继续补魂,右手顺势捏诀。
下一刻,一道巨大剑影凭空斩下。
锋锐的剑魄裹挟着无匹的灵气轰然震开,剑意无处不在,锋芒毕露。青白两色光芒交融,明明灭灭地纵横在阵法的残垣上,衬得其中剑客宛如天人。
——那把剑影再熟悉不过,它曾取走许多魔修性命,如一柄永远亘立的通天之剑。
魂丝带来的震撼还未散去,修士们几乎无法再说出话来,任何惊讶都那么普通。修士们愣愣地看着半空中的剑影,包括殷怀昭,他脸上的空白难以掩饰,紫衣女修更是失声喊道:“……青霜?!”
绝不会认错,这正是青霜剑,剑身孤瘦锋利,剑柄铭文依稀可辨。
千载白衣酒,一生青女霜。
在这柄斩过无数魔修的剑影下,鬼物顷刻化为尘埃。
只出现了几息,青霜剑影便骤然溃散。
林长辞不堪负荷,手臂因疼痛微微颤抖,待飞焱宗弟子们的魂魄凝成,他的经脉已到了极限。
林长辞垂手,用袖子掩饰住异常,但他才跨出一步,便毫无预兆倒了下去。
“师尊!”
温淮抢在所有人前面接住他,顾不得许多,单膝跪地,取出上次的琼浆抵在他唇边。
但林长辞伤得最严重的并非神魂,而是经脉。他肺腑烧灼,毫无血色的手指挡了挡瓶身,侧头往旁边咳嗽起来。
他咳得十分剧烈,近乎撕心裂肺,手巾染上一抹惹眼的红色,闭着眼睛,肩膀控制不住地颤抖。
“师兄!”白西棠急得眼睛都红了,挤过来攥着他的衣袖道:“你怎么样!”
仿佛被他这一声惊醒,其他修士登时围上来,神色急切,变得亲热极了,七嘴八舌地喊着。
“碧虚长老!真是碧虚长老!”
“林长老!毋须担心,我等接替你补魂!”
“师尊,师尊!”
他们的声音里夹杂着卧云山弟子的呼喊,人多口杂,愈发混乱成一团。
不过其他人的着急也无济于事,温淮紧抿着唇,灵力平稳渡入林长辞经脉内,同时用拇指强行顶开林长辞的牙关,抵在上颚,给他喂了几口琼浆。
经过这么多次传功,温淮已经熟练地把握住了灵力的度,确保林长辞不会太难受,又能缓慢修复枯竭的经脉。
他喂完药后,卧云山的弟子们总算挤了进来,将林长辞围住,防止有人浑水摸鱼下黑手。
林长辞意识已濒临模糊,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也顾不上责备温淮的放肆,唇边不停溢出鲜血,把脖子和领口染成一片暗红。
强行召唤剑影的后果巨大,林长辞这次的身体比任何时候都要糟糕。
越是探查,温淮心中越是沉重,手臂在林长辞膝下一抄,不管其他人的目光,径直把人打横抱起,御剑回了镇上。
客栈都还开着,温淮匆忙选了一间,没来得及付银子,直奔最好的天字号房。店家惊讶了一瞬,正要追上去讨要,紧跟在后的杨月水等人随手帮他补上:“不用找了,你家所有的天字号房我都包了。”
也不等店家答应,几人就追了上去,见温淮将人小心地放在床上,点起暖炉,又去了不少灵石布下聚灵阵。
若华紧张地问:“师尊怎么样了?需要什么药材?我把纳戒中里面的全部拿出来你自己挑!”
她们毕竟才与林长辞相认,虽见林长辞虚弱,也未曾想过虚弱到如此境界,看温淮神色,心中不免悬了起来。
“不必,师姐帮我护法便好。”
温淮短促地说了一句,脱了鞋履爬上床,盘坐在林长辞身后,手心贴着他的脊背,将灵力平稳渡入。
林长辞身体过虚,虚不受补,暂时不需要灵丹妙药,需缓慢而细致的修复。
这一修复,便是一天一夜,到第二日夕阳下山时,屋内灵力收敛一空,温淮再度睁开眼睛。
碧虚长老魂飞魄散竟能死而复生,何等离奇,天下人皆闻所未闻。
昨日补魂后,修士们谁也不肯先离开,追着温淮回了镇中,把镇里客栈包了个圆。若华等人深谙防备的重要性,一直守在屋外,除了鹤以外,不允许任何人来见,连殷怀昭和白西棠也没有放进来。毕竟旁人有许多,师尊却只有一个。
见他睁眼,若华问:“师尊如何了?”
温淮眼底有一份疲惫,但神情松缓下来:“师尊无事,须得静心修养。”
他取出一枚丹药,就着温茶送入林长辞口中,扶他睡下,才轻手轻脚从床上下来。
神识在附近转了一遭,清点镇上修士的数量后,温淮脸色变冷,对若华道:“师姐可有记下昨日上山的修士名册?”
“你要……”若华皱了皱眉,但想到那些修士的态度,道:“待回了宗门,我整理一份,定叫他们付出代价。”
身为林长辞的弟子,她们有资格一一上门,替师尊讨个公道。
杨月水劝道:“莫要冲动,冤家宜解不宜结……”
“师姐。”若华气道:“难道我卧云山就该吃这个哑巴亏?”
“自然不是。”杨月水压低声音:“我看还是先行记下,以后秘境遇见再说不迟。”
若华无言了一瞬,比起公然踢馆,下黑手莫不是更可怕?究竟是谁要结冤家?
师姐果然还是师姐。
一日过去,修士们送来赔罪的补品被尽数拦下,在客栈的楼下堆成了小山。
数量之多,品类之盛,叫小镇的凡人们看了都咂舌,可惜饶是如此,也没有一人获得拜见碧虚长老的准许。
卧云山弟子们守住了这一方寂静,但在寂静之外,修真界掀起了多大的波澜,已无人能制得住。
擅自动用剑影的代价分外难熬,林长辞夜里勉强有了意识,用神识内视经脉,发现似乎已有几处绷裂,但被人修复了起来,勉强维持着灵气运转。
待他真正清醒时,外头正是黎明,温淮在旁边守着,察觉到动静,递来一杯温茶。
递到手边,似乎想到林长辞十分虚弱,茶杯又收回去,他把林长辞扶起来,靠在自己肩上,一点一点喂了他几口。
“师尊,感觉好些了么?”他低低问。
林长辞轻抿一口,才感觉满口血腥味,便用茶水漱了漱口,哑声道:“外面如何了?”
“那些人还在。”温淮道:“有许多人送了赔礼,我没有收。”
林长辞颔首,道:“飞焱宗弟子魂魄呢?”
温淮默了默,不顾他身上疼痛,忽然将他抱入怀中,力道大得仿佛要将他捏碎。
林长辞诧异问:“怎么?还是散了么?”
“师尊。”温淮深吸一口气,把头埋在他的颈窝里,闷闷道:“你为什么总是问别人,不问问你自己?”
他抬头,眸中通红,布满血丝:“昨日若非我知晓你经脉枯竭,灵力一缓再缓,换个人来,经脉便将尽废……师尊,为何你总是把别人放在自己之前呢?”
天渐渐亮了,镇上的人声熙攘起来,不知是百姓的,还是修士们的,时而几声鸟鸣,喧喧闹闹,让人感觉还在人间。
“跟我回宗。”
这次,温淮没有再用商量的口吻,语气坚定得不容拒绝。
林长辞望着天边曙色,静默了许久。
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温淮并不着急,屏息等候。
良久,林长辞终于轻声道:“好。”
稳点吧师尊,温淮差点被你吓死hhhh
“千载白衣酒,一生青女霜。”——罗隐《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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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狠手黑权臣攻x活泼跳脱世子受
元澈当了二十年游戏宅,从未想过自己会栽到一个古风文字游戏手里。
游戏名叫《回京的诱惑》,四个周目,直男将军、文雅太子、清冷国师、邪魅王爷……四名男主整整齐齐地对他发出好人卡:对不起,你是个好人。
元澈:很好,奇怪的胜负欲出现了。
一败涂地的他直接破罐子破摔。
第五周目,启动!
不料,全新周目还没正式开始,他就穿进了游戏,必须达成he通关结局。
这还不简单?元澈看着手里的系统攻略,信心满满地出了府。
结果——
一见到他,太子笑意僵硬,将军闭门谢客,国师掉头就走,王爷称病不朝。
攻略对象们一个个对他避如蛇蝎,现在京城全在流传,那个从边关回京的世子生性风流,处处勾搭郎君,幸好无人遭他毒手。
元澈:“……”
坏了,这把王者局。
谁能告诉他,男主们为什么会保留多周目的记忆啊!
为了洗去放飞自我带来的浪荡名声,小世子痛定思痛,决定不当舔狗,独立行走。
奈何树欲静而风不止,全京城都在下赌,赌他第几日会去吃回头草。
大家等来等去,没等到世子回心转意,京城的风云却变了。
传闻太子府的下人撞见太子喝得酩酊大醉,一直在念世子的名字;素来刚正不阿的将军逢人便夸,非说世子少年英才;王爷为世子三顾王府,不惜碰壁;就连最清冷疏离的国师,亦苦等七日,仅为见世子一面。
看着猛涨的好感度条,元澈懵了:?
啊?这也能躺赢?
*
裴怀虚心狠手辣,是京城无人不知的权臣佞相。
偏偏那位刚回京的世子只看皮囊,不辨人心,自个声名狼藉,还不怕死地靠近他,将一只黑心的狐狸当作了狸奴。
那人笑眼弯弯,明亮纯粹,总爱带他去寻京城各色吃食,各处玩乐,像多年冷寂的院中,一盏只为等他点亮的灯烛。
望着面前人纯稚天真的神情,裴怀虚垂下眼。
罢了,不过是图个新鲜,演一回狸奴又有何妨?
裴怀虚:可爱,陪他演演。
元澈:吾日三省吾身,今天吃什么,明天吃什么,后天吃……等下,好不容易混熟的饭搭子眼神怎么怪怪的?
……算了,约饭吗兄弟(伸手)
#急,双方都对彼此有八百米深的误解怎么办#
#怎么才能暴力而不失温柔地替对方焊死/消除误解,很急,在线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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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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