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官亲自当对手？！”
消息像一颗投入深水的高爆弹，在暗夜基地里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士兵们议论纷纷，看向沈清璃的目光充满了复杂的意味——有幸灾乐祸，有同情，但更多的是一种看待“勇士”般的敬佩。毕竟，在整个帝国，有胆量且有机会与陆烬进行精神力正面交锋的向导，屈指可数。
沈清璃自己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接下来的一周，她训练得更加拼命，几乎榨干了自己的每一分潜力。她反复研究着陆烬可能使用的战术，思考着应对各种精神攻击的方式，甚至晚上休息时，也在脑海中模拟着交锋的场景。
她知道，这不仅仅是一场训练，更是一次“考试”。一次陆烬对她真正实力的评估，也或许……是她能否留在他身边的关键。
实战模拟当天，第三模拟作战室的气氛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凝重。
陆烬已经站在了控制台前，他没有穿常服，而是换上了一身轻便的黑色作战服，更显得肩宽腰窄，身形挺拔利落。他看到沈清璃进来，只是淡淡地扫了她一眼。
“规则很简单。”他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不带任何感**彩，“模拟场景：废弃空间站内部。目标：在对方的精神攻击下坚持十分钟，或者，找到并‘标记’对方的核心精神节点。我会将我的精神力强度压制在与你同等的S级水平。”
同等水平？沈清璃心中稍定，这至少意味着她并非毫无还手之力。但她也清楚，经验、技巧和对精神力的理解，陆烬绝对远胜于她。
两人各自站上链接平台。
熟悉的失重感和场景切换感传来。下一刻，沈清璃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庞大而破败的空间站内部。扭曲的金属管道如同巨兽的骸骨四处蔓延，破损的线缆垂落下来，闪烁着危险的电火花。远处传来不明原因的滴水声，以及金属结构因应力而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呻吟。
环境干扰被设定为三级，不算太高，但足以干扰感知。
沈清璃立刻展开精神壁垒，同时将感知如同蛛网般小心翼翼地向四周扩散，搜寻着陆烬的踪迹。
一片死寂。
陆烬如同彻底融入了这片废墟，没有泄露出一丝一毫的精神力波动。这种未知的沉默，比狂暴的攻击更让人心生压力。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
沈清璃的精神高度紧绷，不敢有丝毫松懈。她知道，陆烬一定在某个角落，如同最耐心的猎手，等待着她露出破绽。
突然——
“咻！”
一道尖锐无比、凝练如实质的精神力刺，毫无征兆地从她侧后方的一个管道阴影中激射而出，直刺她的精神壁垒！速度快得惊人！
沈清璃心头一凛，几乎是本能地侧身，同时调动精神力在受击点瞬间加厚防御！
“叮！”
一声清脆的、只有在精神层面才能“听”到的撞击声响起。沈清璃的壁垒剧烈晃动了一下，勉强挡住了这一击，但那股冲击力还是让她意识海一阵翻腾。
好强的穿透力！即使压制了强度，他对精神力的运用技巧也远超她的想象！
不等她喘息，第二波攻击接踵而至！这一次不再是单一的刺，而是如同疾风骤雨般的精神力细针，从四面八方笼罩而来！
沈清璃左支右绌，精神壁垒在密集的攻击下波纹荡漾，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她试图捕捉攻击的来源，但陆烬的精神力如同鬼魅，一击即退，绝不恋战，让她根本无法锁定他的位置。
这样下去不行！十分钟她绝对撑不到！被动防御只有死路一条！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她脑海中闪过。
当下一次攻击来临的瞬间，沈清璃没有选择加固防御，而是猛地将大部分精神力收回，只留下一个薄弱的、几乎一捅就破的伪装外壳！同时，她将自己真正的核心意识高度收敛、隐藏，如同进入假死状态。
“噗！”
精神力细针轻易地撕裂了她的伪装外壳。在模拟系统的判定中，她的精神壁垒“破碎”了。
攻击骤然停止。
空间站内恢复了死寂，仿佛猎人认为猎物已经失去威胁，停止了攻击。
沈清璃屏住呼吸，将自身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如同废墟中的一粒尘埃。她知道，这是她唯一的机会。陆烬一定会来确认“战果”，或者进行最后的“标记”。
她赌对了。
几秒钟后，一阵极其轻微、几乎无法察觉的精神力波动，如同水纹般从她左前方不远处荡漾开来。一个模糊的、由精神力构成的虚影在那里缓缓凝聚——那是陆烬为了进行“标记”而必须显露的、与其核心精神节点相连的投影！
就是现在！
沈清璃眼中精光一闪，所有收敛的精神力在这一刻轰然爆发！不再是防御，不再是闪避，而是凝聚成一股尖锐的、一往无前的突刺，以超越她平时极限的速度，猛地射向那个模糊的虚影！
这一击，蕴含了她所有的决心、技巧，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想要触碰他真实内心的渴望！
陆烬显然没料到她会用这种“诈死”的冒险战术，更没料到她的反击如此果断和迅疾！他的虚影明显顿了一下，仓促间构筑的精神防御在沈清璃这凝聚了全部力量的一击面前，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凝滞！
“嗡——！”
沈清璃的精神突刺，并非为了击溃他的防御，而是在接触那层防御的瞬间，如同最灵巧的游鱼，沿着那因仓促构筑而产生的、微不足道的缝隙，强行钻了进去！
虽然只是极其短暂的一瞬，虽然立刻就被一股更强大的、沛然莫御的力量温柔却坚定地“推”了出来，但就在那电光火石的一刹那——
沈清璃“看”到了。
那不是一片狂暴混乱的星云，也不是冰冷坚硬的壁垒。
那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寂静而深邃的黑暗宇宙。没有星辰，没有光亮，只有永恒的孤独与荒凉。而在那宇宙的最深处，悬浮着一颗被无数冰冷锁链缠绕、封印的……燃烧着微弱金色火焰的核心。
无比的沉重。无比的悲伤。
“模拟结束。沈清璃向导，标记失败。坚持时间：六分四十七秒。”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将沈清璃的意识拉回了现实。
她依然站在链接平台上，脸色苍白，身体因为精神力的过度透支而微微颤抖，额头上满是冷汗。刚才那强行窥探的一眼，几乎抽空了她剩余的全部力量。
但她此刻脑海中回荡的，却不是失败的遗憾，而是那片死寂的黑暗宇宙，以及那颗被锁链缠绕的、燃烧着火焰的核心……
那……就是陆烬真实的精神图景吗？
为什么会是那个样子？
与她感知到的、那充满攻击性和力量的狂暴外表，截然不同！
陆烬也从对面的平台上走了下来。他的脸色依旧平静，看不出喜怒，但沈清璃敏锐地注意到，他看向她的眼神，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深沉和复杂。
她刚才的举动，显然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兵行险着，果决有余。”他走到她面前，声音低沉，听不出是赞许还是批评，“但破绽同样明显。如果你的对手不是我，在你‘诈死’收敛精神力的瞬间，任何经验丰富的敌人都会趁机将你的意识彻底击溃。”
沈清璃低着头，没有说话。她知道他说的对，她刚才的行为无异于刀尖跳舞。
“不过……”陆烬的话锋微微一顿，似乎在斟酌用词，“……能抓住那转瞬即逝的缝隙，你的感知敏锐度和瞬间爆发力，尚可。”
“尚可”这两个字从他口中说出来，几乎等同于极高的评价了。
沈清璃抬起头，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陆烬没有回避她的目光，他的视线落在她因脱力而微微颤抖的手指上，沉默了片刻，忽然问道：“你刚才，看到了什么？”
沈清璃的心脏猛地一跳。
他察觉到了！察觉到了她那一瞬间的强行窥探！
她该怎么回答？告诉他，她看到了他内心那片荒凉孤寂的宇宙？看到了那颗被重重封锁、却依然在燃烧的核心？
不，不能。那太冒犯了。那或许是他最深藏的秘密。
“……一片很强的防御。”她最终选择了避重就轻，声音因为虚弱而有些细微的颤抖，“我……没能穿透。”
陆烬深邃的眼眸凝视着她，那目光仿佛能穿透她的灵魂，看穿她所有的掩饰。他没有追问，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回去休息吧。”他移开目光，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冷淡，“明天训练照旧。另外……高级精神修复液，记得用。”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离开了模拟作战室。
沈清璃独自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脑海中依旧萦绕着那片黑暗的宇宙。
那颗被锁链缠绕、却依然在燃烧着金色火焰的核心，如同烙印般，深深地刻在了她的意识里。
她忽然明白，陆烬那冰冷坚硬的外壳之下，隐藏着的，或许是一颗比她想象中更加……沉重而炽热的心。
而她想要触碰的，就是那颗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