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色的锁链缠绕在顾时的手腕上，带起一阵冰冰凉凉的触感。锁链反射出的细微银光像是夜晚的星一般，闪耀着。
顾时撇过头去，他没有什么反应，也没有看向时玖，而是目光投落在了天台斑驳的地板上。
四周很安静，几乎连虫鸣也听不见，顾时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以及逐渐加速的心跳。
顾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垂着眼眸看向布满污渍的地板，轻声回应道：“我知道。”
顾时听见他的兵器继续说道。
”我就是为了遇见您而诞生的。“时玖说着，他踱步向着顾时走过去。锁链因为这样的步伐而在空气中轻轻晃荡，漾起了一阵清脆的响声。
时玖毫无顾忌地说出如此直白的话语，他走到顾时身前，以一种虔诚和尊敬的态度顺着锁链搭上顾时的手腕。
时玖低下头，他长长的黑发也因为这样的动作顺势垂下来，落到了顾时的手背上。
这样的时玖，像是一只漂亮而温顺的贵宾犬，顾时刹那间想到。
来自于时玖的一个轻柔的吻随即落在了顾时的手背上，这样仿佛骑士礼一般的动作使得顾时的心脏骤然停顿了一秒，他有些不敢相信地想要移开视线，却又控制不住地想要将目光投落在时玖身上。
那个落下的吻温柔而美好，不同于本身冷冰冰的兵器，像是有着人类般的温度。
时玖吻了一下顾时的手背，又迅速地抬起头，朝着他露出了一个生涩且像是安慰似的微笑。
顾时静静地看着他，又伸手去揉了一把时玖的黑发。
时玖像是不明白顾时这样的举动意味着什么，他歪了歪头，开口说道：“主人？”
时玖的语气中带着疑问。
“没什么。”顾时说道，他看着乖乖让自己摸头的时玖，突兀地感觉自己像是在给时玖顺毛一般，“只是突然想这么做而已。”
时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开口说道：“机体是属于您的。主人，您无论对机体做什么都可以。”
顾时嘴角抽搐了一下，刚才不宁的心绪散去了大半。他拽着自己手腕上的银链回头，又看向了天台外边的黑暗。
那并不是完全的黑暗，一轮明月仍然挂在天上，洒落下清冷的月光，夜幕低垂，为数不多的星星坠在天空中，与末世后的凝滞沉闷气氛完全不同，这样的星空能让人感受长久的平静。
说起来，这也是末世降临之后，顾时第一次有机会静下来看夜空。
“星星很漂亮吧，时玖，你以前见过吗？”顾时说道。
时玖摇了摇头，又开口说道：“没有。机体信息库在此前并没有相关记录。”
上一辈子一开始时，顾时只想着活下去，后来便是为父母报仇，根本没有时间松懈下来。
顾时看着那片星空，他想起了顾父刚才奇怪的表现，理智告诉他那个人不对劲，自己的父亲绝对不会做出那么古怪的行为，可是情感上他又不想去拆穿这个假象。
毕竟，那可能是他唯一的亲人了。
顾时开口说道：“时玖。”
“恩？”时玖站在他身后，踮起脚去看他，说道，“主人。”
顾时说话的声音沉稳，他问道：“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某一个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人被人代替了，你会怎么做？”
问出这样的话之后，顾时自己觉得这问题有些好笑，再说了，问问题的对象也不对——时玖只是一件兵器，情感上大概稚嫩得好像幼童，他大概根本无法理解这样的矛盾吧。
时玖没有回话。
顾时也知道自己应该是得不到答案的。他只是尴尬地笑了一声，笑声很短促。
“主人。”时玖说道，“机体认为，您从始至终都是您。”
时玖说道：“您是机体唯一的主人，是......”
时玖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他个人的数据库中搜索相关的话语，过了一会，他极为认真地对着顾时说道：“您是唯一的星，只有您能够拥有如此耀眼的光芒，您是......”
顾时在中途打断了时玖的话语，他转过头，朝着时玖摆了摆手，说道：“回去吧。”
......
两人回到暂居的住所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守夜的人也已经换了一拨了。
除了还在打着哈切、漫不经心的季芜之外，其他守夜人都是从那超市里出来的那批人。
他们的看守并不严密，有的三三两两地围聚着讲话，有的已经靠着墙睡着了，几乎没几个人对进来的两人有反应。
顾时皱起眉头，只觉着这群人靠不住。奈何这群人都是顾父那辈的人物，要是大半夜的吵起来，还不知道要好处什么样的幺蛾子。
顾时先行问过季芜，白牧之在哪里，打算先和白牧之商量下接下去的事宜——第二天要去哪里搜查，什么时候和叶雨瑜等人去集合之类的。
季芜漫不经心地指了指一旁的门，又轻佻地笑着看了眼顾时，倒是没有调侃，反倒是说道：“他和你爸到那房间去谈话了。”
“这样。”顾时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白牧之和顾父能聊什么，顾时想，大概是白牧之想问顾父自己的爸妈还活着之类的问题。
顾时没有想去打扰两人的意思他只好把商议的事情挪到明天。
顾时带着时玖朝着自己的房间过去，路过那间两人正在谈话的房间时，顾时瞥到了那扇半开半掩着的门。
这样，能够听到两人正在谈论的东西。
正当顾时不在意，决定抬脚继续向前的时候，门里的一句对话传了出来。
顾父压低了声音说道：“最后一件事情，白牧之。”
顾父说道：“我...我总觉得，顾时不像是我的儿子......”
顾时顿时怔住了，他攥紧了拳头，指甲似乎要扎进手心里。
房间里面的白牧之说道：“...恩？顾叔，这...顾时不肯定是你亲生的吗？”
顾父继续说道：“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顾父说道：“我感觉现在...现在的顾时，不像是我此前的那个儿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