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别别别……别追我……”

空地上，四下无人，一个长相清秀的姑娘正在逃命。

小雨淅淅沥沥地下着，低落在草尖滑进小水塘，水珠和水面相会的那一刹那，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声音只坚持了一下，水塘深得连涟漪都不曾泛起。

她神态慌张，想要极力找遮挡物，可是这大草坪上哪有什么遮挡物？她唯一的救命稻草就是前面的大树林。

在满眼都是草绿的画面里，姑娘手上泛着微光的黑色细手镯显得格外醒目。

她边跑边往后看，脚踩在浅草水坑上，溅起一片水花。

这姑娘虽然长得耐看，但是瘦瘦巴巴的，一看就是穷苦人家出生的孩子。

追她的不是他物，正是慕容白几人正在寻找的炽火龙。

当年仙道盟和魔界大战的时候，有很多魔徒逃出来了。

他们选择躲起来休养生息，但免不了有一些抑制不住自己魔性的出来作害。

炽火龙是在赤蜀和天海国接壤处的雪隐山山脚被发现的，所以自然归最近的雪隐宗管。

炽火龙扇动着巨大的肉翅追赶猎物。

刚才是从小树林上头飞过来的，视野多多少少有些受限，再加上它几个月前被一个仙道打伤了，所以才会追这么久。

现在出了树林，猎物再没机会逃到前面的大树林了。

它一个俯冲就抓住了猎物，爪子深深嵌入她的皮肤里，猎物一声惨叫，身上渗出的鲜红血液让它变得兴奋起来。

它扇动着翅膀飞向高空，双爪一松，猎物重重地摔到了地上，血液染红了猎物身边的绿草黄花。

看了看躺在雨中的人类，炽火龙不免透露出一丝嫌弃。

这猎物太小了，还不够它塞牙缝的，肯定也不好吃。

这样想着它就往人烟气息浓的地方飞去。

还没飞出空地，就见一道寒光穿过颗颗雨滴，直直地向它飞来。

雨天的时候，它的灵力会减弱，敏捷度也会相应减弱。

炽火龙闪过这一击，还是被剑气伤到。

慕容白虽然找到炽火龙了，但她还是对地上躺着的姑娘的死感到愧疚。

要是她不去找凤先生的话，说不定这个姑娘就不会死。

“这么多天，终于找到你了，这回不能再放过你了！”唐秋说完就凌空而起。

慕容白还没来得及阻止，就见唐秋跟炽火龙打了起来。

没过上两招，唐秋就被炽火龙打退下。

唐秋是雪隐宗宗主唐天吾之女，从小被宠着长大的，这次是她第一次下山历练。

她看着被火燎坏的发梢，咬着牙看着慕容白说道：“呜……我的头发……二师姐！你要帮我好好教训一下这只恶龙！”

炽火龙本来就因为今天没有找到合适的猎物而生气呢，又来个灵力低微的仙道挑衅它，它一个生气，朝几人这边怒吼。

炽火龙发现了慕容白，这样细嫩又有气质的人类才配做它的盘中餐！

这样想着，炽火龙就腾空而起，煽动翅膀，地上卷起一阵强风。

慕容白手势起口诀出，在周身立刻结起防御罩，将师妹们和那个惨死的姑娘包裹其中。

“你们看着就行，师姐帮你报仇。”

慕容白说完就飞身而起，与炽火龙搏斗起来。

“以吾之身，铸你之魂，以你之魂，养吾之躯……”

一个清脆的男孩声在甘棠耳边响起。

“以汝之身，铸吾之魂，以汝之魂，铸吾再生。”

这次又是一个女孩的声音。

他们是谁？

他们在干什么？

为什么这么吵？

此时，毫无知觉的甘棠开始感觉周身有渐渐的暖意，意识也从一片混沌开始能自如思考了。

她用尽全身力气睁开眼，随之而来的是嘈杂的打斗声。

“唐秋师……师妹，你看她是不是诈尸了？”

就算睁开眼，甘棠也只能模模糊糊看到几个人影朝她这边走过来。

“什么诈尸？林霜你不要吓我……二师姐还在对付炽火龙呢，这会儿她要是变成毛尸，就我们几个小喽啰哪是她的对手？”唐秋躲在一个师姐身后说道。

“是啊！本来我们这次的任务就是跟着二师姐多多学习，毕竟我们还没有破灵啊！”穆羽附和道。

虽然大家都很害怕，但唐秋还是壮着胆准备上前一看究竟。

毕竟这大白天的，她们又一身正气，也没什么好怕的。

看到躺在地上的人眼睛转来转去的，唐秋小声惊呼：“她好像还没死！”

唐秋说着便扶起地上的甘棠。

“水……”

天上虽然还下着雨，但甘棠感觉浑身灼烧般地痛。

就像那夜，大火在映月谷熊熊燃起，烈火燃烧着她的每一寸肌肤。

甘棠抿了抿并不干裂的唇，看向一步处的小水坑，挣脱开唐秋的怀抱，奋力爬到水坑边。

她咕噜咕噜喝了几大口才停下来。

满足过后，她精神才恢复得差不多。

甘棠看了看双手，上面沾满污渍和血迹，她便想洗一洗。

可当她的眼神顺着手往上移，发现了一条熟悉的手镯。

这个黑手镯……跟爹爹送甘若的那只很像。

她再一次看向小水坑的时候，吃了一惊。

就算时间过得再久远，她也还认得这张脸。

这张脸属于她同父异母妹妹甘若。

甘棠停止惊讶，重新整理猜测了一下事情经过。

她本应该在那日化成齑粉的，但上天好像要她活，于是她就获得了一次生还的机会，并且刚好自己就重生到了自己刚死去的妹妹甘若的身体里。

甘若因为从小就不能结灵，所以被家族定位废物而驱逐出门。

没想到在家族受尊重的自己居然还比这个妹妹早死，说来也可笑。

随着一声龙吼，甘棠已然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甘棠顺着声音看过去，炽火龙正朝天边飞去。

“哇！二师姐好厉害！”

“可惜我灵力不够，让它逃到天海国去了。”

“没事，师姐你已经很棒了！”唐秋看着慕容白的眼睛都快冒光了。

林霜也道：“是呀，师姐，既然这魔物没在我们赤蜀境内，那就不归我们管了。”

“嗯？”慕容白眼神绕过师妹们，看向甘棠。

甘棠也收回眼神，看向慕容白。

阿白……

甘棠双唇微张，整个眼里就只有慕容白。

雨滴滴落在慕容白发丝间，将额角几根碎发黏在一起紧贴在她白皙的脸颊，那清亮的眸子像极了映月谷夏季的月亮。

眼前人不管是样貌还是体型都像极了自己亡故的妻子，也包括她那颗鼻尖痣。

随即她否定掉自己的想法。

她已经离开这尘世好几年了，自己也亲眼看到她躺在映月谷的小道上。

当时她的背上的伤那么深，怎么可能还有生还的可能？她的墓牌还是甘家有名的书法长老写的，自己也是守了七天灵才将她下葬……

“喂！迷住啦？”唐秋伸手在甘棠眼前晃了晃，“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会被炽火龙追？你明明被炽火龙抓伤了，又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普通人怎么可能还站得起来？”

一连串的问题，甘棠也不知道该从何说。

“球球，不得无礼。”慕容白将唐秋拉过来，上前道：“请原谅我师妹的无礼。我们是雪隐宗的弟子，我叫慕容白。方便告诉姓名和家住何处吗？姑娘受的伤很严重，我们好将姑娘送回父母身边，及时就医。”

“我我我，我叫叫叫叫……小——小小棠。”甘棠一开口就被自己惊讶到了。

甘若在外面这些年怎么口吃了？

“什么呀，原来是个可怜的小结巴。”唐秋要高甘棠半个头，她双手叉腰，稍微弯着身体看着甘棠，“模样还挺清秀的，看起来不像寻常农户家的姑娘。”

唐秋本来还想说什么，被慕容白呵斥回去了。

“家……不……知知道。”短短几个字让甘棠急眼了。

一看到慕容白的脸，甘棠心里就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不知道是由来已久的愧疚，还是重生后打心底涌上来的亲切感。

甘棠还在慢慢接受她重生的事实。

但是在其他人眼里，甘棠却一直傻笑地看着慕容白。

就像村东头喜欢看美女的张傻子似的。

“你……”

甘棠顺着慕容白的眼神看过去，只见她肩头裂开好大一条口子，皮肉往外翻滚着。

血液里还混杂着青草色，半只身子都被血浸染成了红色。

闻到这许久未有过的刺鼻气味，部分记忆在甘棠脑海里变得清晰起来。

映月谷山涧躺着的慕容白，大堂前躺着的爹爹和娘亲，前后院遍地横躺着的家人们。

鲜血好像从四面八方聚拢而来的蚂蚁一样，从山涧爬向甘家各个角落，瞬间浸红整个映月谷，也浸红了甘棠的眼睛。

一个个熟悉的人影慢慢重叠，到最后这些人影全都被一声“全杀了”打碎。

甘棠感觉头痛欲裂，眼前一黑，朝前倒去。

在她倒下的瞬间，她清晰感觉到有个柔软的手臂搂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