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不得不说，身体里有了灵气流转后，舒畅很多。

那晚被杀前，她还处在上清前期，这会儿她感觉自己已经快步入后期了。

甘棠在温水里调息灵气，肩上被炽火龙刺穿的伤口快速恢复着，只剩下一点皮外伤。

沐浴完，她起身披上干净的银狐茸衣服。

穿好衣服后，甘棠拿起桌上的镯子。

刚才只顾着灵力恢复的惊喜，忘记这只镯子了。

甘棠一开始就觉得这黑镯子不似寻常玉器，只是因为它黑不溜秋的，所以才没人打它的主意。

这黑镯子是甘若小时候，父亲送给她的。

如果镯子的功效是抑制灵力的话，那甘若就不是不会结灵的废物。

“但是父亲为什么要把甘若赶出族门呢？”甘棠小声道。

嗯？

甘棠终于久违的能流畅说出一句话了。

原来甘若无法结灵和口吃的原因都在这个镯子上。

戴好手镯后，甘棠拢了拢衣领。

她一转身，看到慕容白还在外面守着，便道：“我……我……我，好了。”

进来的是元志两人，他们继续着今天的累活。

慕容白站在门口，朝甘棠招招手。

甘棠迈着小碎步走了过去。

自她知道自己不是无法结灵后，整个人心情都变得雀跃了。

“跟我来。”

“是。”

雪地上印出一双双脚印，从甘棠的房间延伸至慕容白住处。

进屋后，慕容白从书桌的盒子里拿出一块玉石递给甘棠。

整个玉石没有经过雕琢，看起来就像是河边的鹅卵石。

甘棠接过玉石，很温暖。

“这是前些年仙道盟大会的时候，我赢的奖品。忘记名字了，这玉石带在身上会让你暖和一点。”

甘棠道：“确，确，确实……实很暖，暖，暖。”

慕容白道：“我刚才去找师尊商量了一下，还是得带你去看看伤势。曾经教过师尊一点医术的凤先生住在汴都，我找师尊拿了拜帖，明天带你去看看。”

“嗯。”甘棠点点头。

“慕师姐！小棠的房间我们都收拾好了！”

这时候，元志的声音在屋外响起。

慕容白坐下道：“你回去早点休息，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

甘棠回到房间后，就立刻将门关上。

脱鞋上.床放床帘，动作流畅麻利。

甘棠将黑镯子放在枕边后，盘腿坐在床上，开始进行久违的修炼。

这个身体因为没有结过灵，所以甘棠需要大量时间让身体去适应。

第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甘棠起来继续修炼。

等外面陆陆续续有声音的时候，慕容白来敲门了。

甘棠应了一声，戴好手镯起床。

用过早膳，两人就准备出发了。

到山门的时候，甘棠远远看见唐秋四人在那儿等着。

“小棠，二师姐，你们早去早回！”

与四人道过别，两人算正式下山了。

两人站在雪地里，万里晴空。

雪鹰在上空盘旋，寻找着食物。

慕容白右手捏诀，寒霜剑从剑鞘“铮”地一声飞出来，停在两人脚边。

“站上去。”慕容白道。

甘棠伸出右脚，用脚尖试探上去，寒霜剑动了一下，她快速将脚伸了回来。

慕容白摇了摇头，自己先站了上去。

“把手给我。”慕容白伸出手。

甘棠一手握拳放于胸口，一手伸过去，眼神里流露出一丝丝害怕和担心。

“放心，你不会掉下去的。”

慕容白单手揽住甘棠的腰，寒霜剑开始飞向空中。

腰上的手弄得甘棠痒酥酥的，她的后背紧贴慕容白前胸。

有慕容白支起的屏障，眼前的寒风到甘棠眼前的时候被分成两路，飘向两边去。

没过多久，寒霜剑就停到了一片草地上。

甘棠从剑上下来的时候，腿一软，幸好慕容白眼疾手快将她扶着。

收回剑后，慕容白拿出拜帖，对着拜帖捏了个口诀。

拜帖在空中飞舞着，为两人引路。

两人跟着拜帖一路走到了汴都。

拜帖在一处酒楼停了下来，就往地上掉。

慕容白伸出手，拜帖落到她手上。

“咦？”

看着酒楼，慕容白发出一声疑惑。

“怎怎怎，怎么，么了？”甘棠问道。

慕容白道：“我只知道黄金楼有个说书的凤先生，却不知凤先生居然懂医术。”

两人刚进酒楼，就有店小二来招呼。

慕容白将拜帖给店小二看：“你好，我们是来找凤先生的。”

店小二打量了两人一眼，道：“你们先里面坐，我去告诉凤先生一声。”

两人跟着店小二上了二楼的独间。

甘棠闻着众宾客的饭菜香，看着大吃大喝的他们，她肚子也饿了。

“你想吃什么？”慕容白扫视了屋内一圈，看着甘棠问道。

甘棠道：“肘，肘，肘，肘，子。”

慕容白愣了一下，眼神有些涣散，好像有什么心事。

看着慕容白的表情，甘棠心想：肘子应该不是很贵，作为雪隐宗修为最高的弟子，也不至于穷到这个份上吧？

慕容白招手叫来另一个小二。

她点了一份青菜，一份西湖鱼，和肘子。

“好叻！客官们先喝喝茶，待会儿就给您上菜！”

小二刚走到门口就被慕容白叫了回来。

“所有菜里都不要放葱。”

甘棠愣住了，她看着慕容白。

自己从小不喜葱，慕容白是怎么知道的？

慕容白转身撞上甘棠的眼神，她解释道：“我不喜欢吃葱。”

甘棠：……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这个独间位置很好，靠着窗户，能看见外面的小摊贩和杂技艺人。

甘棠以前偷跑出谷，最喜欢的事情就是逛街和向高人讨教。

她将凳子往窗边挪了挪，干脆趴在窗台看。

“你很喜欢看杂耍？”慕容白问道。

甘棠收回眼神。

她也只是被那只耍杂技的猴子吸引了而已。

“还还还……还，好。”甘棠回道。

貌似杂耍摊的压轴表演快出来了，外面变得更热闹了。

这时候凤先生也到了。

刚才的小二先撩开半帘，对外面来人说了声请。

凤先生高高兴兴地走进来，站在门口处却停下了。

他看了一眼甘棠，然后转身捋了捋胡须，看眼神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慕容白和甘棠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随后，慕容白起身道：“凤先生，我们又见面了，没想到您就是家师的老师。”

凤先生转过身，让小二把他那壶好茶端来。

“我都听你师尊说了。”凤先生看了一眼甘棠道：“是这位姑娘受伤了吧？”

慕容白点点头道：“凤先生，她叫小棠。前些日子被魔物抓伤了，五脏六腑均有受伤。小棠无法结灵，不能运灵力疗伤，所以晚辈就请求师尊，让师尊允许晚辈带她来见凤先生了。”

当慕容白介绍甘棠的时候，凤先生一双眼睛盯着甘棠的脸，雷打不挪。

甘棠也看着凤先生的脸。

虽然这张脸皱纹横生，眉须雪白，但甘棠认得这双眼睛，认得他眉间的气质。

“哥哥。”甘棠小声道。

“什么？”

甘棠的声音太小了，慕容白没听清。

“姑娘？姑娘？”

见甘棠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凤先生便伸手在她眼前晃着。

此时的甘棠已经泪流满面。

听到凤先生的声音后，甘棠才回过神来。

“抱……抱抱抱歉。”甘棠赶忙将眼泪擦干净。

这是她第一次在慕容白面前失仪。

凤先生笑道：“看来姑娘看到我是想起哪位亲人了。”

甘棠点点头，又说了声抱歉。

这位凤先生，跟她兄长甘又风的眉眼一模一样，她差点把凤先生认成甘又风了。

凤先生道：“小棠姑娘的病情我大概了解了。”

“不用把脉吗？”慕容白有些惊讶。

凤先生起身看向街道，语气深沉道：“把脉那只是平常医师的手段，凤先生我，能通过人的面相体态和声音分辨出病因。”

好厉害！

慕容白和甘棠心里同时感叹道。

凤先生又道：“小棠姑娘，你的伤势说严重不严重，说不严重又很严重。”

慕容白看了一眼甘棠，说道：“烦请凤先生明说。”

凤先生道：“她的伤不在魔物伤她的那刻，而是她醒来的时候……”

凤先生后面说的什么，甘棠并没有听清。

她现在的注意力被外面的杂耍吸引去了。

杂耍摊的人越聚越多，但甘棠一眼认出了耍杂耍的那个人。

此人名叫蓬莱，一身黑衣，看起来仙风道骨。与一般修道之人不同的是，他身上有种仙风与凡尘结合的感觉。

蓬莱举起双手的时候，甘棠清晰看见他断了一截的食指。

是蓬莱没错了。

仙门中子弟大多是庸清境界，到上清的就是慕容白这种及受长辈们喜爱和关注的子弟，而极少人能修炼到太清。

这个蓬莱就是太清中期的高手。

自己当初就是为了跟他比试，没有保护好慕容白，让她就那样离开。

“多谢凤先生，晚辈明白了。”

等甘棠回过神来，凤先生已经把病诊和医治方法交代得差不多了。

“没其他的事，我老人家就继续去写话本子了。”凤先生着急走，慕容白也不留他吃饭了。

凤先生起身的时候，两位店小二端上来了菜。

“客官，您要的炒青菜、西湖鱼和肘子到！”

店小二从凤先生身边经过，将轻轻菜放到桌上。

“等等。”凤先生叫住店小二，语气里有些怒意：“我说过多少次了！菜里要放葱来增加味道，放葱放葱！不放葱能叫菜吗？今天是谁掌勺？大牛还是大壮？”

店小二垂着脑袋等凤先生说完。

然后他才委屈回道：“是客官说不吃葱的。”

“哦。”知道自己错怪后厨了，凤先生调整好语气，“那二位慢用。”

凤先生刚出门就看见了黄金燕。

黄金燕双臂抱胸，靠在柱子上看着这边。

她一勾手凤先生就走了过去。

“怎么样？”黄金燕问道。

凤先生道：“没什么大碍。”

黄金燕点点头道：“这下你就不用担心了？”

凤先生道：“怎么可能不担心？我怕她把仙门搅得天翻地覆！”

黄金燕道：“那你把她栓在身边不就行了。”

凤先生道：“她小时候就不是个能栓的住的主儿，现在长大了，不需要考虑身份了，你看她能不能一直待在一个地方。”

黄金燕撇撇嘴，伸手摸了摸发簪，有些不高兴：“自打认识你，你还是第一次用让我这么不爽的语气跟我说话。”

“抱歉，我就这么一个亲人了。”凤先生也察觉自己的语气不对。

黄金燕道：“那你就好好保护她，不管她是否被仙门追杀，也不管她是否被魔徒通缉。”

听黄金燕说这句话，凤先生有些感动。

“那我，继续去编故事了。”

凤先生说完就走了。

黄金燕对凤先生的背影翻了个白眼，招呼离她最近的店小二过来。

“去，给那间的两位仙门姑娘多加一份桂花糕。”

店小二立刻去后厨拿了一份桂花糕，往甘棠和慕容白的独间。

“我们没点桂花糕。”

看着小二端上来的桂花糕，慕容白拒绝道。

店小二摸了摸后脑勺：“我们老板说了，二位姑娘是仙门中人，为了我们普通人的安宁除魔辛苦了。所以，这份桂花糕是她送的。”

甘棠看着这盘桂花糕咂咂嘴。

虽然自己还不算仙门中人，也没除过魔，但这盘桂花糕她就收下了。

这样想着，她就夹起一块喂进嘴里。

慕容白还想拒绝，但看到甘棠已经动筷了，便不好说。

小二走了之后，慕容白就问道：“你喜欢吃桂花糕？”

甘棠咽下嘴里的东西，点点头。

天海国虽然物产丰富，但从来不研究精致的糕点。赤蜀国人不一样，他们喜欢在精致的东西上下功夫。

尤其是这个桂花糕，她特别爱吃。

盘里的桂花糕很快就剩下最后一块了。

甘棠伸出筷子又收回去。

慕容白笑道：“我不喜欢吃糕点，你吃吧！不过，你现在吃饱了，等会儿米饭端上来了，你就没胃口吃了。”

听说慕容白喜欢吃鱼。

甘棠心想：她该不会是故意让我吃饱，然后没肚子跟她抢鱼吃了吧？

虽然这个想法很大胆，但这种表面看上去越是蔑视俗尘的人，就越护食。

好吧！鱼让给你，反正我最爱我的大肘子。

感觉到甘棠不一样的目光，慕容白看过去，问道：“怎么了？”

甘棠摇摇头，继续吃桂花糕。

不一会儿，小二就把米饭端上来了。

“不好意思，两位仙女，今天人比较多，米饭有点紧张。”

小二退下后，甘棠赶紧对大肘子下起手来。

想想，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吃到肘子了，这家的肘子竟然有家里的味道，甘棠心里流下了感动的口水。

狼吞虎咽的甘棠和细嚼慢咽的慕容白形成鲜明对比。

反正身体和身份也不是她的，她也不用太在意形象。

茶足饭饱后，甘棠打了个饱嗝。

看着只剩下骨头的肘子，甘棠回忆起以前的日子。

她不爱吃葱，兄长甘又风却喜爱葱的香味。

两人在这方面闹了不少矛盾。

后来，厨房将两人的菜分开，每次做饭都会另给甘棠做一份不放葱的，给甘又风做一份多放葱的。

每每看见甘棠不放葱的菜，甘又风就会说“你这也叫菜？不放葱能叫菜？”之类的话。

说起来，兄长说的这些话竟和凤先生说的如出一辙。

要不是凤先生年长的长相和年龄，她就真要开始认亲了。

慕容白见时间还早，就让甘棠回忆一下，自己是在哪里看见炽火龙并被它追的。

甘棠哪里能记起来甘若的事情，她就随便说了一个她认识的地方。

两人走出酒楼的时候，被凤先生叫住了。

凤先生手里提着一个小布袋走了过来。

他边往这里走，边跟和他打招呼的人回应。

看来凤先生在汴都挺受欢迎的。

慕容白道：“凤先生，晚辈们还要去探查魔物的踪迹。走得有点匆忙，忘记跟您老人家告辞了。”

凤先生将手里的小布袋递给甘棠道：“两位除魔卫道辛苦了，这个带在路上吃吧！”

甘棠接过布袋，鼻尖飘过桂花的香味。

道过谢后，凤先生还没有走的意思。

慕容白问道：“凤先生可还有其他事？”

凤先生道：“白姑娘，小棠姑娘可在雪隐宗拜师？”

慕容白摇头：“小棠现在还无法结灵，所以暂时没有拜师。”

凤先生哦了一声，又问道：“小棠姑娘一个凡体之躯，怎么能忍受得住雪隐山的寒气？”

甘棠在怀里掏出一颗鹅卵大的玉石。

凤先生覆手于玉石，收回手后解释道：“哦，小棠姑娘是老夫的病人。她所处的环境，老夫自然是要了解一下，不然下次两位姑娘再来找老夫，老夫也会有个准备。”

看着慕容白和甘棠离开的背影，凤先生长出一口气，嘴里直念“放心了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