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重生了

温至白死了,一柄长剑贯穿了他的喉咙。

鲜血喷洒而出,染红了他一身无尘的白衣,长剑从他的脖颈处抽出。

他踉跄一步,僵硬地回首望向执剑之人,那人眉目依旧寒冷,毫不犹豫的把他一把推入深崖。

其实细想来,他好像死的不冤,温至白有个令人闻风丧胆名字——白无相,只听这三个字就让人避如蛇蝎,他为人疯癫,阴狠诡谲,不知手上染了多少人的血。

他不过二十一岁,年纪轻轻就臭名远扬,他早想到自己会遭报应,自己都想叫句死得好!

可是,坠落之时,他看着山崖上那个一身黑袍面色冷淡的男人,终究还是有些不解。

他想过很多种死法,却独独没想到会死在他手下。

他好像死了很多年,十一门派联手在他死去的地方镇压了他,到最后连魂都不知碎成了几片,可是——他好像又活了?

“起来啊!你个挡路狗,死哪不好?死姑奶奶我面前!”

“看我不一脚踢你到鬼门关!”

温至白似是耳边炸响一道惊雷,死去后的世界安静的可怕,已经很久没听到过这般嘈杂的声音了,只是眼皮子太沉,怎么都睁不开。

“起来啊!我真的要动手了!”

温至白本以为是在做梦,此刻确认耳边是真的有人在说话,听着这脆生生又火爆如同流星的一顿攻击,他僵硬地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温至白缓缓睁开眼睛,在黑暗虚无中浸泡了太久,只觉得光太刺眼,用袖子轻轻掩住了半张脸。

“哎呦喂,你以为我没长眼睛哪!挡什么挡,别以为挡住自己的脸就能躲过赔我东西!”

温至白轻轻移开胳膊,目光所至这眼前唾沫横飞的姑娘,瞧着不过十四五载,生了一幅仙子模样,可这嘴里不停的“问候祖宗”却活像个小煞星。

温至白错愕,难不成死后重生这种好事还真能落在他头上?等等,眼前这个人有是谁?

“你赔我东西!”那姑娘指着他的鼻子吼道。

“赔你东西…我凭什么赔?”温至白眯着眼睛懒洋洋道。

“你没长眼睛不会自己看呀!”

那姑娘指着温至白衣角旁的一把断成两半的破铁剑气得直跺脚。

“你小子少在这儿装傻充愣!我刚还以为天上掉下来块大石头,谁想到一低头是你个煞风景的臭小子?”

“我看你那脑袋怕不是石头做的,咚地一声就把我的宝剑砸了个两半!怎么没戳死你个王八蛋!”

温至白听着这行如流水的一顿谩骂,一个脑袋要变得两个大,一脚踢开了身旁那破铁剑,不耐烦的说了句:“怎么一睁眼遇见你这么个晦气东西…”

“……你还骂起人了?还有没有天理啊!”

哪知那姑娘委屈至极,竟哇地哭了出来,温至白只觉得脑袋又大了一倍,恨不得一头砸死自己,他晃悠悠扶着地起了身,一路踉跄地走出了破庙的门。

“我这是…真的重生了?”他拍了拍脑门,一时有些神志不清。

听着身后要死要活的哭喊,温至白敷衍道:“赔就赔你一把,说你一句还流起马尿了,胡搅蛮缠…什么破剑,捡破烂的见了都懒得捡。”

听到这句话后那姑娘才缓缓止住了哭声,一路随着温至白飞奔而出,温至白抬了抬眼皮,只觉得这阳光太刺眼,眼神恍了一圈,径直朝着不远处的一条小溪走去。

他匆匆捧起水洗了把脸,这才眼前不再恍惚,只见那清澈如镜的河面上映出了一张同样十四五岁的面容。

剑眉星目,还未完全锋利的棱角透着一股少年的稚气,两只眼睛分外明亮,仿若世间最清澈的两汪清泉,那是张和煦如阳的面容。

温至白心头一颤,几近忘了呼吸,这张脸,他几乎十年都没见过了。

他十五岁那年被人推进了火坑,从此容颜尽毁,嗓音也嘶哑难听,从今往后一直是掩面苟活。

他这是回到了哪一年?温至白看着自己没有恶心可怖疮疤的脸,忽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不过细想来,也确是隔世。

蓦然,那水面上又多了个面孔,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正盯着他看,温至白吓了一跳,险些以面抢地。

“诶,我真的有那么吓人吗?”

“……烦透了”温至白低声道。

他此刻还沉溺在重生的错愕中久久回不过神,摸着自己光滑的脸有些不可置信。

“你小子什么时候赔我剑呀?我很急的!要赶不上凌云山的入门试炼了!”

听到“凌云山”这三个字,温至白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寒意,那正是他曾经的旧居,一切屈辱的源头。

凌云山上有四大门派——青、赤、白、墨,东之青龙,西之白虎,南之朱雀,北之玄武,四大门派是天下武功之最。

他曾经便是那白家掌门,若称自己是天下第二恐怕也不会有人敢说自己是天下第一,可那时候他太天真,竟然被弦初墨那老不死的王八蛋夺了性命。

简直是天赐的良机,上天让他再活一次,看他不把凌云山掀个底朝天。

那姑娘看着温至白一脸猥琐兮兮的迷之笑意,问道:“你不会真的摔傻了吧?!”

温至白打了个响指,笑嘻嘻道:“我也要去凌云山拜师求学,捎我一个好不好?”

“哈?你这副三脚踹不出个响屁的模样,吃屎都抢不到热乎的,也就白门收你这王八蛋!”

“白门?!”

温至白耳边仿佛轰地一声响,呼吸都顿住了,他不是回到了自己小时候的那一年,难不成是自己死后的世界?

此刻他眼前飘过几个大字——今夕是何年。

姑娘见他又一副双眼无神呆若木鸡的模样,怒道:“白门也不要你这愣头青!”

“温…温至白死了吗?”温至白不知自己为何会问出如此智慧的问题。

“你说那白无相么?早死了,死了个四五年的样子了,你小子怕不是傻了,他那年死后,这天下欢庆了一月之久,你居然不知道?!”

温至白听后非但不伤心,反倒是心底生起一种难掩的乐意,他本以为自己死后便没人会再为他祭奠,没想到这骂名居然久扬至如今,看样子自己上辈子也不算白来一遭。

“可能……是让你那剑给砸失忆了。”

“是你自己撞上来的好不好?!”

温至白没理会,起身去破庙捡了她那断了铁剑,他在几棵树下打量了一会儿,砍下两根粗而结实的树枝,三削两砍做了两把木剑,糙是糙,可那剑的形状却标准的很。

“没想到你这浑小子还真有两手!”

“那当然!”

温至白一时飘飘然了,打着口哨斜倚在了树旁。

小径草木苍翠烟岚云岫,枝头还有阵阵鸟鸣,他眯着眼望着阳光,一时恍惚,似乎还没从那多年的黑暗中脱身出来。

耳边陡然嗖地飞过去什么东西,他抬手拍开那暗器,哂笑道:“小样,还想偷袭我。”

“我呸!亏我好心给你分个馒头,瞎了我的好心,饿死你个老龟孙!”

温至白眼睫微垂,看见了地上滚了几圈裹满泥灰的白胖馒头,眼睛里仿佛放了光,一伸手就将它捞了回来,嘻嘻道:“谢了,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我看你是神经病…”

小姑娘也坐了下来,一边啃馒头一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温——”温至白似乎想到了什么,陡然停了声,温了许久也没温出个所以然。

那姑娘呛了一口,咒骂道:“你当自己是蜜蜂?还嗡个不停了。”

温至白又没理会,上下扫了这刁蛮姑娘一通,这淡黄罗裙对襟小袄,那股子骄矜傲纵的模样,该是哪家的千金小姐,也不知为何背了个破包袱在这破山沟里。

“那你叫什么名字,小丫头?”

“姜知渺。”

“姜家?那你跑这儿来做什么?”

姜家家主是如今朝廷上的风云人物,他是那偌大皇宫少有的异姓王,上能文下能武,膝下门生倒也有几个功夫相当不错的。

只不过温至白想不通,为什么好端端的姜家千金和催命女鬼一样歹毒。

“我要去上凌云山拜墨弦尊为师,听闻他又高又俊,那可是天下第一美男子!哪知我走到这儿迷路了,还碰上你个挡路狗。”

温至白险些一口馒头喷她脸上,看着这一脸花痴的姜知渺,诧异道:“你说那老乌龟孙子,登徒子一个,青面獠牙丑如夜叉,你还大老远跑来找他?”

“弦初墨这人,心眼子坏透了,脾气阴晴不定,能一巴掌打的你找不到东南西北,你拜谁都别拜到他门下,坑的你裤子都不剩!”

“你这小心眼的东西,听风是风听雨是雨,我凭什么信你?”

温至白不由得喉结滚动,那剑穿透他脖颈的痛觉仿佛还未消失,穿颈之痛如仿佛还在昨日,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他心底悄然滋生。

温至白拿木剑扒拉了扒拉那地上的杂草,挑了根半老不老的狗尾草咬在嘴角,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背着手观了观天象。

“这是枯松岭,该往西南赶路。”

“咦,你真认路!”

“废话。”

两人一同上了路,姜知渺脚慢,还背着个巨大的包袱,温至白脚步轻快得很,不一会儿就甩了她十条街。

“你懂不懂怜香惜玉!”

“你看我懂不懂,都是两条腿,你怎么不背上我?”

姜知渺翻了个白眼,心想这东西真他奶奶缺了八辈子大德。

她正喘着大气上土坡,心里把温至白骂了个八百回,哪知身后忽然轻了起来,温至白接过了她身上的包袱。

她心中一喜,“谢”字还没出口,这周扒皮的温至白就说道:“你别多想,我是怕你走太慢耽误我时间。”

姜知渺心道:这可真是个货真价实的王八蛋。

晌午,二人终于赶到了那处传闻中的仙山——凌云山。

这地方再熟悉不过,温至白在这地方生活了很多年,就是蒙着眼他也能走过台阶找到自己的门派。

此刻这凌云山下喧哗不已,那人头多的活像一窝蚂蚁,扰得他耳根生疼,一大群绮纨之岁的少年堵得山门水泄不通。

“好了,不要再吵了,大家再静上半个时辰。”

一道低低沉沉又带些不耐烦的男音轻轻响起,温至白抬眸望去,只见那长阶上立着一道如松如竹的颀长身影,他沐浴在树影之中,黑衣也掩不住的卓然不群。

隔得太远,温至白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见他那高束着的墨发被风吹起,发丝掩住了他小半张脸,叫人看不出神色。

那人着一身束袖敛腰黑白相间的长袍,外袍以深沉的墨色为底,衣襟与袖口则以银白勾勒暗纹,风过时,那衣摆翻飞,露出内衬如雪的长衫,仿若远山凛月。

一看见他,温至白喉咙就像是卡了块铁片子,疼得像是刮下去一片肉。

“这姓弦的,几年不见竟变了这么多。”

温至白嘴角勾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眼神始终在上下打量那个远处的男人,这人便是上辈子杀害他的头号元凶。

“你骗人!墨弦尊如此仙人之姿,怎么就是你口中的矮冬瓜老夜叉了?”姜知渺咕哝道。

温至白充耳不闻,并不理会。

就这样静了小半个时辰,又走出一个青衣和朱衣约莫三十几岁的男子。

这是羽青玄和陆赤鸢,是四大掌门的另外两位。

而后,石阶上那三人不约而同跃上了中央的石柱,衣袂飘飘稳稳而立,那四根齐平的石柱却空了一位,温至白笑了笑,眸底暗光流转。

“白家的领头羊都死了,怎么还不解散这邪魔外道的门派?”

“你当心点,再乱说小心那那白无相晚上把你舌头咬断。”

温至白一个踉跄,半夜咬人舌头,心道我可没这怪癖。

此刻,弦初墨展开了手中的卷轴,沉沉道:“凌云山的入门试炼现在开始。”

顿时鼎沸的人群变得鸦雀无声,细细听着那高台上的三位讲述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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