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一声，隔壁床拉上了病房中间用于遮挡的窗帘，准备开始午休。
祁妈有事离开了，祁燊趴在床沿上，努力避开残废的手，去够桌上放着的纸笔。
越院去幼儿园这件事，得和他妈说一声。
好不容易拿到，祁燊沉默了。
四岁写纸条……
合适吗？
总不可能又把千辛万苦拿到的纸笔又历经千难万险放回去。祁燊左思右想，最后嘀咕着“人生自古谁无死，早死晚死都得死”，写了一串歪歪扭扭的留言。
写完后，他看了一眼伪造出的近乎一年级小学生的字体，满意地点点头。
不怕死地跳下了半人高的病床，他穿上鞋，右手拉了拉挂在脖子上的绷带，飞快地跑了出去。
出门前，他随意瞥了一眼病房门，上面赫然写着金光闪闪的“VIP”三个字母。
“……那么高档的吗?”祁燊一边跑一边想，“病房还分会员和非会员?”
万幸记忆中的幼儿园离医院不远，也就几百米的样子。越院之后的祁燊遇上了重生以来的第一难关。
“校卡?”祁燊一脸茫然，“什么东西?”
保安大爷看他手上打着石青，又是个小孩，不动声色地把手上的烟掐了：“实在不行叫你爸爸妈妈来也是可以的，在这个本子上签上你的名字，还有你爸爸妈妈的名字就行。”
这是把我当幼儿园小孩哄啊？
不对，我好像就是幼儿园……
祁燊抬起头看着保安，奶声奶气地道：“叔叔，我能自己签吗？”
“？”
在保安目瞪口呆的注视下，祁燊镇定自若地用没有报废的右手写一下他和他妈的名字。
保安当了这么多年了，这位大叔可能第一次见幼儿园小孩签名还签得那么潇洒，那么行云流水的。
不，全国能找出十个真实存在的事例都难吧！
“我们是祖国的花朵，请你要好好爱护我……”
“报告。”
幼儿园老师的名字叫平羽，是个很温柔漂亮的女老师，她关上音乐，看向门口的祁燊，一时没反应过来：“燊燊?你妈妈不是说你受伤了吗？你怎么来了？”
祁燊眨了眨眼。
总不可能说我来找暗恋对象的吧?
他想了想，初高中忽悠老师的那一套情不自禁脱口而出：“因为我真心实意热爱学习，热爱学校，也爱着老师同学，爱着我伟大的祖国。”
“……”
不仅班上那群小不点满脸疑感，就连平羽也懵了一瞬间。
一片寂静中，只有一个人鼓起了掌。
祁燊眼睛一亮，当即脱口而出：“孟筱！”
孟筱瞥了他一眼，继而把手重新放回桌子上，假装刚才鼓掌的不是自己。
“报告！”祁燊气势更足了一些，只不过用幼儿音说出来有些说不清的怪异罢了，“老师，我能进来吗？”
年轻气盛的祁燊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幼时是这么的体弱多病。
折腾了一早上，又是医院又是接骨的，除了几杯温水，这么久了他还没吃过东西。
虽然高中有些时候忙起来可谓废寝忘食，也没什么大碍，不过不得不说小的时候这身体是真的差。
祁燊忍痛能力极高，尽管胃疼得额角已经掺出了冷汗，但不吵不闹，趴在桌子上闭目养神。
直到他被人拍了拍手臂。
祁燊抬起头看了一眼，对上幼儿园校医的视线。
平羽吓了一跳：“燊燊，你怎么了?怎么脸白成这样？”
祁燊屏住呼吸，试图减轻一点疼痛。
他摇了摇头。
“下次不舒服要说出来，知道吗？”校医姐姐取下挂在耳朵上的听诊器，“还有燊燊老师说过什么你忘了吗？一日三餐一定要按时吃。”
老师说过吗？对不起，真忘了。
平羽拿着手机走过来，蹲下身，保持视线与祁燊平行：“一定要说啊，这次差点我都没有发现，你知道有多危险吗？已经联系你妈妈了，你为什么从医院就跑出来了呀？下一次不要这样了。”
因为好玩。
下次还敢。
只能说幼儿园老师是个艰难的工作，平羽苦口婆心地对祁燊说了一大堆有关“健康饮食习惯”“听话的好处”等一系列忠实劝告，又对坐在祁燊身旁的孟筱说：“筱筱，你爸爸说今天有事，不能按时来接你回家了，可能你要陪老师在学校里待一会儿了。”
祁燊看向孟筱，发现在平羽说完这句话后，孟筱愣了那么一秒。
祁燊脑中响起了一个声音——应该算得上是上辈子的好兄弟的声音：“孟筱的妈妈在生他的时候流产死了，他爸爸对他很好。”
“只不过他爸爸好像是个工人，在他四五岁的时候因为一场工地事故去世了。”
“那次事故闹得挺大的，网上现在去查都有，大概就是十月份左右的样子吧。”
“后来他跟着他姑姑来到这个城市上学，再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多次换地方，我也不知道他去过哪。”
“兄弟，我知道的只有这些，我也只是他的小学同学，我都是听的传闻，他性格孤僻得很，追他很累的，可能还追不到，劝你趁早放弃。”
后来祁燊也打听到了这次事故的具体时间，纯粹是出于想要了解一下“未来的岳父”，好巧不巧却在此时派上了用场。
你以为他是真的只是为了看暗恋对象才越院的吗？
不，他算好了日子，还想趁机拯救一下“岳父”！
祁燊抬头看向教室墙上挂着的时钟。
现在是三点半，还有……
半个小时！！
那么快？！
半个小时之后。
祁妈给祁燊喂了药后，站起身一个劲地给孟爸道歉：“对不起，孩子他不懂事，筱筱要是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
孟爸虽然是个工人，但身上没有一丝恶臭，和那些工人不太一样，态度也很和蔼可亲。他拉着孟筱的手，笑了笑：“没关系，如果是筱筱做错了，那让他给燊燊道歉。”
“怎么会呢？要道歉也是燊燊道歉。燊燊，快说对不起。”
祁燊看着站在孟爸旁边还在擦眼泪的孟筱，声音软软的，一脸人畜无害:“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只是为了帮你保住一个爸……
孟筱抬起哭得红肿的眼睛看了他一眼，眼神有些琢磨不透。
“既然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现在已经三点半了。我得赶着回去了，工地上有点事。”孟爸看了看手表，松了口气，“筱筱，今天乖乖地待在学校，回来爸爸给你弄好吃的。”
祁燊看见孟筱似乎皱了皱眉，但不太确认，毕竟他现在满脑子都是一些能够让互联网屏蔽的粗口。
什么？
现在才三点半？
那我打他干啥？
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