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

魏云璋抬头看了她一眼。

乔椀不确定他这反应是要还是不要,问:“你不喜欢?”

视线往他碗里瞄了瞄,可他碗里的好像都吃干净了。

“不吃?”魏云璋眼神幽深。

乔椀:“我没怎么吃过这个。”

魏云璋往她碗里看了看,收回眼神,举起海碗喝了口汤。

乔椀以为他不要,筷子正要缩回去,却见这人喉结一滚,咽下面汤,碗朝她这边伸了过来,示意她将猪大肠丢进他碗里。

乔椀筷子往前再递一递,猪大肠落进去,然后就看山匪头子夹起来几下就吃了下去。

她埋头也吃一口面,发现底下竟然还有。

于是吞下面条,对他道:“还有。”

魏云璋说:“夹过来。”

乔椀连夹了六七次,大块的肥肠铺平了他的碗底,她继续在面条里扒拉,总算没再扒拉到了,和他说:“没有了。”

“嗯。”魏云璋收回碗,一筷子就是三块入口,大咀大嚼,看得一边的张虎那叫一个馋啊,怎么就没人给他猪肠子呢。

抬碗仰头喝光最后一口面汤,砸吧砸吧嘴,找徐海去,抱怨:“你舀得完全不够吃,几下子就吃没了。”

徐海拿勺柄杵开他,嫌他烦人:“一边去,哪回没让你吃饱了?”

张虎:“也就勉勉强强能饱吧。”

“还有,你咋偏心呢?”

徐海瞪他:“我偏谁了?”

张虎压低声音,悄悄说:“我看乔椀碗里猪肠子好多。”

“就那么几块,哪多?还是你们舀完了盆底里刮出来的。”

张虎:“她碗里的看着大。”

徐海哼一声:“那下回你和乔椀的饭碗换换?”

这张虎可不答应,就乔椀那个碗,用它吃饭他得饿死。

“不要。”

“那就一边去。”徐海嫌弃赶人。

张虎不介意他的嫌弃,放下碗时道:“中午给我碗里多打点肉啊。”

徐海都不带理他的。

陆陆续续大家把空碗都放进盆里,等所有人的碗都交过去了,乔椀的面还没吃完,她的碗要比寨子里的小上三圈,但于她来说,这碗的份量也很够了,吃到最后,愣是给她撑得不行。

“我吃好了。”乔椀端着空碗过来,放进盆里,然后主动问徐海,“有什么我能帮忙的?”

徐海打量她一眼,细皮嫩肉的,手上一看就没干过活。

脱口而出想让她去洗碗,又想到之前三爷接了她夹过去的东西,好像,这姑娘三爷用得还算顺心,虽说之前是让她在厨房干活,但估计舍不得她这一身皮子变得粗糙了,便转了话口,道:“跟我来。”

乔椀跟上去。

徐海先回厨房篓子里拿了两叼野葱,顺手溜一把小铁铲,然后往寨子后面去,示意乔椀跟上。

走在一条小道上,徐海眼睛四处瞄,看到什么,他停下来,蹲下去,揪着一根草,让乔椀过来看:“这就是野葱,今晚拿来炒肉片吃,你在这附近找找,能找到的都挖了。”

乔椀瞪大了眼睛仔细看:“这个能吃?”

“能啊,炒鸡蛋贼香,可惜寨子里没有鸡蛋。”徐海将刚拔出来的野葱甩甩土,给她,“记清楚了啊,别挖错了。”

“好。”乔椀点头,照着手上的东西继续找,找到一小丛,指着问徐海,“是这个?”

徐海看了眼,点头:“没错。”

看她大概能认得,他拍拍手上的土:“你慢慢找,能找到多少是多少,我先回去。”

“好。”

乔椀挖得很认真,眼前这一片找完了,看离正午吃饭时辰还有一会儿,便拿着小铲子继续找,不知不觉,来到一个小土坡前,蹲着慢慢移动时,不防旁边是一处虚虚掩空的落坡,踩得她一个趔趄,身子迅疾的往后倒,整个人不受控制的顺着土坡滚下去。

一切不不过发生在瞬息之间,等滚到坡底停下时,乔椀脑袋还一片空白。

直等手腕处传来丝丝刺痛,才让她回过神,愣愣的坐起,盯着手上被擦出的血丝瞧。

吃痛的嘶一声,乔椀手指不自觉的蜷了蜷,一动,腕上的细痛更甚,让她不敢再动,只僵硬摊着掌心。

坐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手上的痛不太明显了,她这才从地上起身。

手往后撑时,好像摸到了什么,硬硬的,有些粗糙,但又不像树枝的手感。

乔椀凝起眉,转身看过去,视线偏过时,白黄色的枯骨撞进眼里。

她不是没见过尸骨,甚至再血腥的场面,曾经在未央宫时她也被迫见过。

但这一刻,乔椀还是唰的白了脸。

尤其发现尸体头骨上一丛枯黄如草的长长头发时,那种头皮发麻的惊悚让她一瞬间绷到了极点。

指骨捏得发白,乔椀死死瞪着那副尸骨,脑中纷乱的思绪让她头疼欲裂,脸上的血色也变得越来越淡。

她想到了自己。

她不知道这具尸骨姓甚名谁,只知道,同样是被掳来的女子,这个人不知何时死了,草草被人扔在这土坡之下。

那么,现在这些山匪对她表现的再温和,她最后……可能也只是和这具白骨一样,逃不过一个死字。

嗓子发干,乔椀不自觉的吞咽一下,心里不知想到了什么,盯准一个方向,跌跌撞撞慌忙就跑,可才跑几步,安静的山林里突然响起一道男音,沉沉就落在她身后不远处:“想去哪?”

乔椀腿脚一滞,指尖抑制不住的发抖。

狠狠咬一咬舌尖,痛意让心中的颤怕轻了些,颤抖回头,一眼看见山匪头子乌黑的眼睛。

心中再次一颤,乔椀嗓音有些绷:“我没想去哪。”

魏云璋脸色不太好,沉眉盯着她:“你当我很好骗?”

乔椀慌忙摇头:“没有,真的没有。”

魏云璋冷嗤:“不是想逃跑,听到我的声音你抖什么?”

乔椀:“我没想逃。”

知道他是不信的,加上一句:“这里山高林密,我还不认路,我不会自寻死路的。”

魏云璋冷冷看着她:“你也知道是自寻死路?”

“不是被那具尸骨吓得宁可死在野兽嘴里,也不想回山寨?”

一句话,直接戳破她心底的念头,震惊的乔椀连表情都忘了做掩饰。

魏云璋冷呵一声:“你以为青云寨每天的肉都从哪来的?出了寨子,没人带路,夜里不出一个时辰,你连骨头渣子都不会剩。”

乔椀被他说得低下脑袋,从之前就惊在眼中的泪水砸到地上,落下两点湿黑的痕迹。

魏云璋心烦,她哭什么?

“别哭了。”

乔椀止不住。

他这样吓她,还不准她哭一会儿了。

“这个人,你们为什么要杀她?”含泪抬头,乔椀拿手胡乱抹一把,问他。

她这话问得很不合宜,一个不慎,就会激怒山匪头子,但乔椀还是问了。

这副尸骨的存在太明显,事关性命,她不问,才显得太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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