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耳朵颤颤,乔椀眼睫动一动,睁开眼睛。
刚从深眠中醒过来,她的目光还有些懵。
愣愣盯着眼前一片黑暗,看了好一会儿,乔椀揉揉眼睛,总算回神,记起睡前的事。
她太困了,在这山匪窝里,竟然毫无知觉睡了这么久。
手指小心探着身上的衣服,松一口气,还好……她的衣服还好好的,除了腿上有些酸疼,身上没有任何不适。
悄悄翻一个身,身下的草席因她的动作发出细微声响,在这异常安静的夜里格外明显,乔椀僵住,才翻了一半的身子维持着别扭的姿势,不敢动弹。
隔了好一会儿,确定山匪头子没被吵醒,才敢继续动作,整个人由侧躺变成仰躺。
无声吐一口气,乔椀静静躺着,闭上眼打算继续睡。
突然,打算睡觉的她眼睛睁开,黛眉凝起,指尖抚上脖子,一副浑身都不自在的模样。
她睡前没有洗漱……
乔椀面上有一丝皲裂,之后如何也躺不住了,总觉得身上蒙了层灰一样,她现在就是个小泥人。
越躺越不自在,摸索着起身,她记得,不远处是有一条小溪的。
从包袱里扯出一块布,乔椀无声穿鞋,极力将动作放得最轻。
踮着脚尖一步步探着往前走,帐子里只有一点暗得不能再暗的光亮,她只能模糊看见些许东西的轮廓,以此来分辨前面有没有东西挡着。
但光线实在是太暗了,只能勉强分辨出那些大物件,所以乔椀只能凭着傍晚时的那点印象,尽量绕开帐子里的那些摆设。
可她之前也不过就匆匆看了几眼,还因为有山匪头子杵着没敢细瞧。在犹疑着绕过一个障碍物后,脚尖猝不及防撞上石头,突然的碰撞,疼得她眼里飙起了泪花。
一声惊呼半噎在喉咙里,乔椀含泪顿在原地,正想抬手抹掉泪花,耳边突然擦过一柄不知道是什么的寒凉东西,冰冷的触感,直接让乔椀心沉了半截,连忙惊声解释:“我没想逃。”
身后传来有人坐起的声音,乔椀心慌的快要跳出来,脑袋急转:“我只是觉得身上太脏了,想去那边的小溪洗漱干净,是怕将你吵醒,所以才放轻动作。”
步子越来越近,那种沉沉踏在地上的声音,越近一分,也就让人心往下沉一分,害怕到了顶峰,乔椀指骨捏得发白:“我真的没想逃。”
深更半夜,还是山匪窝,她对这边丝毫不熟悉,逃出去只是一个死字,这样的时候,她怎么会逃。
乔椀还想再解释,身后的人走到她身边,黑暗中的轮廓里,他似乎是低着脑袋,在审视她。
乔椀绷紧下颌,嗓音也紧绷绷的:“我脚上还有伤,走不远的。”
“嗯。”男人总算是出了声,那种压迫的让人喘不过气的气势,也终于被他收了回去。
乔椀绷紧的背松了松,手上被惊出的冷汗黏在手心,不是很舒服,悄悄擦了擦,乔椀心脏狂跳:“那我……”能不能出去?
“嗯?”
乔椀抿一抿干涩的唇:“我能不能去洗漱?”
“随你。”
这是可以的意思?但看着前面已经走远几步的背影,乔椀的脚步却如何也迈不出去。
脸上神色僵住,他难道想盯着她洗漱?
那她宁愿脏着。
很快,她知道是她误解了,他好像只是要去取刚刚被他射过来的那柄东西,东西收回手里,他脚步连停也不停,从她身边走过。
带起的劲风在身边短暂擦过,随即是砰砰鞋丢在地上的声音,她听到他重新躺下了。
揉一揉僵硬的肩膀,乔椀脚步迈起来,朝外走,将将走到帐门处时,听到一声毫无起伏的声音:“夜里,会有野兽去喝水。”
步子生生止住,乔椀眼睛瞪大,说话都不利索了:“什……什么野兽?”
“山上有什么,那就是什么。”
乔椀这下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她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吓她,但白天张虎才在山里溪边猎了喝水的野猪,却是事实。
所以……这边会出现野兽,可能性也很大。
脸色微白,乔椀有些不敢去了。
但身上实在黏腻的慌,尤其刚刚还被他吓得后背出了一阵冷汗,这会儿贴在身上,让她更加难受。
眉心凝着,乔椀咬一咬牙,掀开帘帐出去。
黑暗中的魏云璋挑了挑眉,没想到她被吓着了,竟然还敢出去。
他可没骗她,刚来这里扎营,晚上还真有畜牲摸过来,只不过后来周围大点的东西,都被他带人给猎了,晚上周边又点着火,才没见那些东西再往这边来,都避开这一段,往更上游或下游的地方去。
两手抬起枕到脑后,魏云璋翘起二郎腿,目光幽幽的盯着黑暗。
不一会儿,似乎听到女人的惊呼声,他不耐烦的皱一皱眉,麻烦。
沉着脸起身,随手拿了副银镖就大步朝外走。
听到声音的不止魏云璋,卫公蒙和张虎他们也听见了,不过当看到三爷从帐子里出来,几人都默默走回去,继续睡觉。
那边的声音不用猜,也知道是白天刚带回来的女人,他们刚刚会出来,是以为是她偷偷逃跑了,但既然三爷这会儿都亲自出来了,也就没他们什么事了,睡觉睡觉。
乔椀惊魂未定的拍着心口,目光紧紧盯着那边已经蹿入草丛的东西,身上完全发僵,连动也不敢动一下,怕惊了那东西。
“怎么了?”不是很耐烦的声音,还有着不悦,但此时听在乔椀耳里却差点让她哭起来,连忙抓住山匪头子的衣袖,缩到他身后,“有……有蛇。”
魏云璋:……
面无表情的盯着她:“就因为一条蛇?”
乔椀被他这样风轻云淡的语气惊呆了,眼泪震惊的挂在眼角,什么叫就因为一条蛇?
那是蛇啊!
软软的会蠕动,咬一口还会死人的蛇啊!
魏云璋扫过她眼角挂着的泪,颤颤的,在火光映照下跟会发光一样,此时里面盛满震惊,似是很不理解他竟然会这样轻描淡写的说出口。
扯回衣袖:“赶紧的,要洗快洗。”
乔椀不太敢去了,紧张的问:“水里会不会也有?”
魏云璋盯着她:“还洗不洗?”
听出他的不耐烦,乔椀顿了会儿,想想身上不舒服的感觉,重重点头:“洗。”
她拿着澡巾过去,这个澡她洗的很别扭,既要顾忌着不让脚沾上水,还不敢脱衣服,只敢隔着衣服尽量将身上打湿,洗到最后,她整个人湿漉漉的往下淌水,看着跟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好了。”乔椀捏干澡巾,脸上的水都来不及擦,匆匆走到山匪头子身边。
魏云璋瞥过来,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一会儿,移开,又去看她还淌水的衣服,眼神不明。
沾了水的衣服让乔椀身形曲线毕露,此时在火光之下,薄薄覆着湿气的脸娇丽清透,回盼流波。
乔椀不安的挪了挪脚,捏紧澡巾,瓷白的脸上雾汽染面,眼睫忍不住颤了颤,嘴唇轻轻抿起,被他看得心里打鼓。
心里忍不住生出后怕,头皮发麻,很想转身就逃。
魏云璋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嗤了一声,眼神挪回,转身直接大步回帐里。
乔椀长舒一口气,缀在他后面慢慢跟着。
回到帐里,就着这片黑暗,乔椀摸索着换一身干净衣服。
悉悉索索的衣服摩擦声,很细小的动静,但还是在寂静中轻易钻进人的耳朵。
魏云璋闭着眼,突然想到从第一天开始做那个梦的时候,那天醒来,他的心情就差极,可这时想想,那丝不高兴,竟也分不清到底是因为什么。
拧一拧眉,魏云璋幽幽睁开眼,冷冷扫向那边背对着他的人,看向她半拢在肩头的衣裳,她很防备,即使在黑暗里,也没卸下顾虑,脱下湿衣服的第一步,是先将干衣服半拢上,背对着他摸索着再去穿别的。
眯起眼睛,魏云璋心里嗤一声,没再去关注那边的动静,闭眼入睡。
乔椀还不能睡,她抱着湿衣服出去,找了处架着火的地方搭了个简陋木架子,将衣服搭在旁边熏着。
要是不弄干,捂个一晚上,衣服得臭,相当于是废了。
.
清晨,山匪们从帐子里出来,揉揉眼睛正要点火,看到火边架着的衣裳,那颜色,一看就是女人的。
挑眉互看一眼,随即又都往主帐看去,嘿嘿一笑,正想说些什么,恰在这时,那边主帐被撩开,几人立时噤声,调笑的话噎回嘴里。
魏云璋余光瞥一眼心虚的几人,皱眉看向他们之前看的方向,一眼看到那边架着的衣服。
淡淡收回,声音平淡:“走阜垶道回寨子。”
几人兴奋起来:“是,三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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