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夫妻朝堂初亮相

十日光阴,弹指而过。深秋的寒意愈发浓重,庭院中的银杏叶已落了大半,只剩下几片顽固的金黄在枝头瑟瑟,平添几分萧索。

长公主府内,凌婉看似平静地度过了这段新婚期,每日或按制入宫向太后请安,或在府中处理些许无关紧要的琐事,甚至依言又去了两次玄都观,在缭绕的香烟和悠远的钟声里,一派远离朝堂纷争、安心享受新婚、祈求姻缘顺遂的模样。

唯有她自己,以及静立在她身侧、偶尔目光交汇的沈砚知道,那投向工部赵铭的视线,如同最耐心的蜘蛛吐出的丝网,正通过张诚与几条绝对隐秘的“癸”字级暗线,在京城最阴暗的角落里悄然铺开,静待着猎物的细微动静,也警惕着可能存在的、窥视蛛网的眼睛。

张诚的初步调查已有密报传回。

赵铭确实存在诸多疑点,其家眷在京中最大的“通汇”银号不同分号,以化名存有数笔来路不明的大额银钱,数额累积已相当可观;他与几家长期供应军械物料的老牌商号之间的往来账目,也存在几处明显的、刻意模糊的出入,涉及批次和价格。

更多的证据,尤其是能指向其背后之人的线索,正在冒着极大的风险进一步收集中。

凌婉原计划待证据链更充分、更扎实些,再授意手下信得过的御史,以相对“温和”的、循序渐进的方式揭开此案,既能敲山震虎,观察各方反应,又能最大限度地掌控节奏,避免过早暴露自身意图,陷入被动。

然而,棋局,从未按她预想的步调进行。执棋之手,也并非只有她一人。

这日的常朝,气氛与往日并无不同,依旧庄严肃穆,却也带着一成不变的沉闷。

金銮殿上,百官按品级肃立,香炉中昂贵的龙涎香袅袅升起,氤氲出一片看似祥和的薄雾。皇帝凌弘端坐于高高的龙椅之上,年轻的面容在十二旒白玉珠后显得有些模糊不清,难以窥测其真实情绪。

一系列关于秋粮入库、河道冬修等常规政务奏报完毕后,短暂的沉寂笼罩了大殿,仿佛暴风雨前那令人不安的宁静。

凌婉垂眸立于丹陛之下的首位,身着繁复庄重的朝服,心中正冷静地思量着赵铭案的下一步,如何利用已掌握的线索,引蛇出洞,或者至少,保住赵铭这个关键的“卒子”,不至于被瞬间吃掉。

就在此时,一个沉稳而带着几分刻意营造的锐利与沉痛的声音,猛地打破了这片沉寂,如同利刃划破了锦缎!

“陛下,臣,有本奏!”

出声之人,正是吏部侍郎,王崇!他年约五十,面容清癯,颧骨微高,一双眼睛锐利如觅食的鹰隼,身着绯色绣孔雀补子官服,手持玉笏,出班而立,姿态看似恭敬,却难掩一股久居权势中心蕴养出的、咄咄逼人的气势。

凌婉的心,几不可察地微微一沉,袖中指尖下意识地收拢。王崇此刻出列,绝非寻常!他并非言官,弹劾非其本职,且选择在常规政务之后突然发难,时机拿捏得如此精准,目标……不言而喻!

龙椅上的皇帝似乎也来了兴致,身体微微前倾,透过冕旒的目光落在王崇身上,带着一种了然的审视:“王爱卿有何事奏?”语气平淡,却仿佛早已预料。

王崇深吸一口气,像是积攒了无尽的愤怒与痛心,声音陡然拔高,响彻整个大殿,带着沉痛欲泣的愤慨:“臣,要参奏工部军器局员外郎赵铭!贪墨军械款项,以次充好,中饱私囊,其行径之恶劣,令人发指,实乃国之蛀虫,军中之耻!”

此言一出,如同巨石投入深潭,满殿皆惊!哗然之声低低响起,不少官员面面相觑,交头接耳,惊疑不定的目光在工部几位堂官和王崇之间来回扫视。

军械贪墨!这可是动摇国本、直接影响边疆将士性命和战备的重罪!一旦坐实,便是泼天的大案!

凌婉猛地抬眸,看向王崇那义正辞严的背影,袖中的手瞬间收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一阵刺痛。

她万万没想到,王崇的动作竟然如此之快!如此狠辣!不仅抢先发难,而且选择的时机、罗织的罪名,都如此精准致命,完全打乱了她所有的部署!这已不是简单的抢先手,这分明是……灭口!

王崇根本不给众人消化这突如其来的、石破天惊弹劾的时间,继续朗声道,声音铿锵,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仿佛铁锤敲打在众人心上:“经臣暗中查访,夙夜忧叹,已获确凿证据!赵铭于去岁至今,在采购河西精铁、闽地火硝、江南牛筋等紧要军需物料时,与奸商勾结,内外串通,虚报价格,以劣质物料充抵上品,致使入库军械质量低劣,箭矢易折,刀剑易卷,火器堪忧!仅此一项,便贪墨白银逾十万两之巨!此乃喝兵血,食君肉,臣每思之,痛心疾首!”

他每说一句,殿内的气氛便凝重一分,空气仿佛都冻结了。工部尚书和左右侍郎脸色煞白,身体微微颤抖,几乎要站立不住。

“更有甚者,”王崇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更加严厉,带着一种要将对方彻底钉死的狠绝,“赵铭为掩盖罪行,编织关系网络,不惜重金贿赂工部同僚,拉拢腐蚀官员,据臣所知,已在工部形成一小股盘根错节的利益勾连之势!此风若长,官官相护,我大烨军备将形同虚设,边疆将士何以御敌?国朝安危,系于一线!臣,泣血上奏!”

他高高举起手中早已准备好的一叠文书,仿佛举着正义的旗帜:“此乃涉案商号掌柜画押口供、部分被篡改物证账册抄录以及涉案受贿官员名单!人证物证俱在,铁证如山!请陛下御览!”

内侍立刻小步疾趋上前,恭敬地接过那叠厚厚的“铁证”,低眉顺眼地呈送至御前。

皇帝凌弘接过文书,面色沉凝,快速翻阅着,越看,眉头皱得越紧,脸色越是阴沉,仿佛乌云积聚。

最终,他猛地将那份所谓的“受贿官员名单”重重拍在坚硬的紫檀木御案之上,发出“啪”的一声震耳脆响,吓得殿内本就神经紧绷的百官浑身一颤,噤若寒蝉,连呼吸都放轻了。

“好!好一个赵铭!好一个工部员外郎!”皇帝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目光如冰冷的电光,狠狠扫过工部几位面如死灰的堂官,“朕竟不知,朕的军械局,朕倚为干城的武备之基,何时已成了尔等硕鼠的粮仓!成了你们中饱私囊、祸国殃民的窝点!”

“陛下息怒!臣等失察!臣等万死!”工部尚书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叩首,声音带着哭腔,另外两位侍郎也紧随其后,磕头如捣蒜,额头上瞬间见了红痕。

“陛下息怒!”王崇适时地、姿态标准地跪下,言辞恳切无比,眼神却锐利如刀,语速加快,步步紧逼,“赵铭罪证确凿,铁案如山!按《大烨律》,贪墨军饷、以次充好,罪同资敌,动摇国本,当处极刑!臣恳请陛下,立即下旨,将赵铭锁拿入诏狱,严加审讯,深挖余孽,追查同党,一网打尽!并当众明正典刑,处以极刑!以正国法,以儆效尤!更当悬首示众,以安军心,以震天下!”

处斩!而且是立即锁拿,快速审讯,明正典刑,悬首示众!

王崇这已不仅仅是弹劾,而是要直接将赵铭这条命,连同他可能知道的所有秘密,以最快的速度、最无可挽回的方式彻底毁灭!甚至连深入审讯、追查所谓“同党”的过程都要尽可能缩短和掌控,其目的,昭然若揭——杀人灭口,快刀斩乱麻,不留任何后患!

凌婉只觉得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脊椎骨尾椎处猛地窜起,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连指尖都变得冰凉。

这该死的老匹夫!

她终于彻底明白了。

她投下的石子,确实惊起了涟漪,但这涟漪扩散的速度、掀起的风浪以及最终指向的方向,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料和掌控!

王崇,或者说站在王崇背后的那只手,不仅敏锐地察觉到了她对赵铭的关注,更是以雷霆万钧之势,抢先一步,用更猛烈、更决绝、更冠冕堂皇的方式,要将赵铭这条刚刚摸到的线,连同可能存在的所有关联,彻底斩断、碾碎!

他们反应为何如此之快?手段为何如此狠辣周全?仿佛那份“罪证”早已准备多时,只等一个合适的契机,或者说,只等她凌婉表现出对赵铭的兴趣,便立刻抛出,借势杀人!

自己暗中调查赵铭,是否从一开始,就早已在对方严密的监视之下?张诚的行动,是否已经暴露?

这潭水,比她想象的,更深,更浑,也更加……危险。

就在她心念电转,急速分析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思考着破局之策时,龙椅上的皇帝,那看似愤怒的目光,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静,缓缓移到了她的身上。

那目光,带着一丝探究,一丝难以言喻的深沉,甚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仿佛看好戏般的期待。

“皇姐,”皇帝开口,声音已经恢复了帝王的平静,但那平静之下,却带着无形的、足以将人压垮的压力,他刻意放缓了语速,确保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你一向关注朝政,体恤下情,洞察入微,更曾多次协理军务,对军工之事亦有见解。对于王爱卿所奏,赵铭此人之罪行,以及……该如何处置,你以为,该当如何?”

刹那间,整个金銮殿上所有或明或暗的目光,都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着,齐刷刷地、或直接或隐晦地聚焦到了凌婉身上。

同情、担忧、审视、幸灾乐祸、冷眼旁观……种种情绪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将她笼罩其中。

王崇依旧跪在地上,低着头,嘴角在那无人可见的角度,几不可察地勾起一抹冰冷而笃定的弧度。

凌婉背脊挺得笔直,如同风雪中孤傲的青松,迎着皇帝那看似询问、实则逼迫的目光,面上波澜不惊,沉静如水,心中却已是一片冰封雪原,冷冽而清醒。

皇帝这一问,是试探,也是逼迫,更是一个**裸的阳谋!

她若此时为赵铭说话,哪怕只是提出“案情重大,需详加审讯,勿枉勿纵”,立刻就会被打上“意图庇护贪官”、“与赵铭或有牵连”、“别有用心的”标签,正中王崇及其背后之人下怀。

她若附和王崇,要求严惩不贷,则不仅亲手断送了追查幕后黑手的唯一明线,更显得她这个曾经权倾朝野的长公主,完全被王崇牵着鼻子走,威严扫地,被动不堪。

进退维谷,左右皆是陷阱。

她清晰地意识到,自己不仅被人抢先一步,更被拖入了一个精心布置的、针对她的局中。

有人,不仅不想让她查下去,甚至想借此机会,试探她的底线,打击她的威信,将她一并拖入这浑水之中,最好能让她泥足深陷。

这朝堂之上的风波,甫一开始,便是如此骤急,如此凶险,刀刀见血。

凌婉微微吸了一口气,冰冷而带着龙涎香气的空气吸入肺腑,让她有些纷乱的思绪瞬间清明了几分,如同被冰水浇过。

她知道,自己必须回应,而且回应必须极其谨慎,既要摆脱眼前的困局,又要尽可能地……保住追查的可能。

就在她红唇微启,准备开口之际,一个清朗而带着几分年轻人特有的、未曾被官场完全磨平棱角的声音,猛地从文官队列中后段响起,带着急切与不平:

“陛下!臣,监察御史林文渊,有本奏!”

众人目光顿时被吸引过去。只见一位年约二十七八、面容端正、眉宇间带着一股书生意气和倔强的年轻御史,手持玉笏,大步出班,虽然官职不高,腰杆却挺得笔直。

皇帝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似乎对有人打断他给凌婉出的难题有些不悦,但还是淡淡道:“讲。”

林文渊显然有些激动,他先是对皇帝行了一礼,然后转向王崇,语气虽然尽量保持克制,但仍能听出其中的质疑:“王侍郎!下官有一事不明!方才侍郎所言,赵铭贪墨巨万,勾结商贾,贿赂同僚,几乎将工部军器局营造成其私产!然赵铭不过一从五品员外郎,职权有限,如何能绕过层层监管,只手遮天至此?下官以为,此案绝非赵铭一人所能为!其背后必有指使、必有更大的保护伞!若按侍郎所言,急于将赵铭处斩,岂不是正中背后主使之计,让其逍遥法外?恳请陛下,王侍郎!此案必须深挖彻查,揪出幕后元凶,方能真正整肃朝纲,以绝后患!”

这一番话,如同在即将凝固的湖面上投下了一块石头,顿时激起了新的涟漪。不少官员暗自点头,觉得林文渊所言在理。赵铭一个小小员外郎,若无人庇护、无人配合,岂能做成如此大案?王崇急着杀人,确实可疑。

王崇脸色一沉,眼中寒光一闪,正要开口驳斥。

忽然,一个清越平静,却带着一种独特说服力的声音响起,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殿内细微的骚动:

“林御史此言,虽有忧国之心,却未免过于臆测。”

众人循声望去,说话之人,竟是一直沉默立于翰林院队列之中的驸马都尉,沈砚!

他手持玉笏,出班半步,身姿如玉山巍然,面容平静无波,目光清澈而理性地看着林文渊,也间接地看向御座方向:“朝廷法度,讲究证据确凿。王侍郎既然已呈上赵铭贪墨之铁证,人证物证俱在,便是其罪当诛之依据。至于林御史所疑‘背后主使’,若无实证,便是凭空揣测。若依此论,但凡有官员犯罪,皆可臆测其上有保护伞,那朝廷法度威严何在?办案章程何在?岂非人人自危,案案难结?当务之急,乃是依据现有铁证,严惩首恶赵铭,以儆效尤。至于是否另有隐情,三法司后续审讯,自然可以慢慢厘清。若因捕风捉影之疑,便搁置明证之罪,拖延惩处,只怕会寒了边关将士之心,亦让天下人质疑朝廷惩治贪腐之决心。”

沈砚这一番话,逻辑清晰,句句在理,完全站在了维护朝廷法度尊严和办案程序的立场上,听起来冠冕堂皇,无懈可击。

他将林文渊的质疑定性为“臆测”和“捕风捉影”,巧妙地化解了王崇面临的“杀人灭口”的指责,又将球踢回给了“三法司后续审讯”,看似给了追查余地,实则将主动权牢牢掌控在了“按程序办事”的框架内,而这个框架,现在显然被王崇及其背后之人影响着。

凌婉的心,猛地一缩。她看着沈砚那平静无波的侧脸,看着他站在那儿,用他那清朗的声音,说着看似公正、实则将赵铭更快推向死亡的话。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愤怒瞬间涌上心头,但紧接着,又被一股冰冷的理智强行压下。

他是在做戏!

他必须做戏!

皇帝那句“有劳沈卿”言犹在耳,他此刻若站出来支持深查,立刻就会引起皇帝的怀疑和猜忌。他是在自保,也是在……用一种隐晦的方式,提醒她不可硬碰硬?

可是……赵铭若死,线索就真的断了!

就在这时,皇帝的目光再次落回到凌婉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皇姐,你看……沈爱卿与林爱卿所言,似乎各有道理。依你之见呢?”他将这个更加棘手的皮球,又踢了回来,而且,加上了沈砚这个变量!

凌婉瞬间感受到了双倍的压力。她不能支持林文渊,那会显得与沈砚立场相左,引人猜测他们夫妻关系,也可能被扣上“结党”的帽子。她也不能完全支持沈砚,那等于认同快速处死赵铭。

她深吸一口气,迎向皇帝的目光,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属于长公主的威仪与沉稳,声音清晰而平稳:“陛下,林御史心系朝廷,担忧有漏网之鱼,其心可嘉。驸马……沈大人所言,亦是在维护朝廷法度威严,并无不妥。”

她先各打五十大板,稳住双方,随即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凝重:“然,赵铭之案,毕竟涉及军械,关乎边陲安定,非同小可。正如林御史所虑,若真有幕后指使逍遥法外,今日杀一赵铭,明日或可再出一钱铭、孙铭,防不胜防,后患无穷。”

她看到皇帝的眼神微动,王崇的眉头皱起,而沈砚,依旧垂眸静立,仿佛事不关己。

凌婉继续道,语速放缓,带着一种深思熟虑的审慎:“但沈大人所言亦对,朝廷办案,需讲证据,不可凭空虚断,以免牵连无辜,动摇朝局。故而,臣以为……”

她微微停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才一字一句道:“赵铭,必须严惩!但其罪证,需由三法司、尤其是刑部与大理寺,当着陛下的面,公开复核,确保无一错漏,使其死得明明白白,也让天下人心服口服!同时,责令三法司,在复核其罪证、审讯其本人的过程中,需对其可能存在的上下勾连、利益输送,一并严查!若查无实据,便以此案警示后人;若真有不法,无论涉及何人,均需追查到底,以正纲纪!”

她提出了一个折中,却又带着锋芒的方案:同意严惩赵铭,但要求公开复核证据,并且将“追查同党”作为审讯的一部分明确提出来!这既回应了皇帝要求“严惩”的暗示,没有直接反对王崇,又堵死了他们想要含糊其辞、快速结案的可能,更给了林文渊这类官员一个继续关注此案的理由和切入点。

她将“追查”的主动权,看似交给了三法司,实则为以后彻查埋下了一颗钉子,哪怕敌在暗我在明,也能把机会把握在自己手里。

殿内再次陷入寂静。官员们都在消化长公主这番话里的深意。

皇帝看着凌婉,目光深沉,手指在御案上轻轻敲击着,半晌,才缓缓道:“皇姐思虑周详,老成谋国。既然如此……便依皇姐所奏。赵铭即刻锁拿入诏狱,其罪证由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法司三日内复核完毕,呈报于朕!复核期间,一并对其可能牵连之事,详加审讯!若其罪属实,三日后,明正典刑!”

“陛下圣明!”凌婉率先躬身。王崇眼神阴沉,但也只能跟着众人一起高呼圣明。林文渊似乎还想说什么,但看了看局势,也只能无奈闭嘴。

沈砚垂着眼,无人看见他眼底深处,那一闪而过的、极其复杂的微光,似是松了口气,又似是……一丝担忧。

“退朝——”内侍尖细的声音响起。

百官依序退出金銮殿。

凌婉面无表情,目不斜视,率先走在最前面,步伐很快,带着一种显而易见的、被冒犯了的冷意。她能感觉到,身后有许多道目光跟随着她,其中一道,平静却存在感极强,属于沈砚。

在走出殿门,即将分道扬镳之时,凌婉刻意停顿了半步,恰好与身后走来的沈砚几乎并肩。她没有看他,只是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冰冷而带着一丝讥诮的语气,低声道:“驸马今日……真是深明大义,铁面无私。”

说完,不待沈砚有任何反应,她便猛地加快脚步,甩袖而去,留下一个决绝而愤怒的背影给所有窥探的人。宽大的朝服袖摆甚至在空气中带起了一阵冷风。

沈砚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看着她迅速远去的、透着疏离和怒气的背影,薄唇微微抿紧,清俊的眉眼间掠过一丝极淡的无奈,随即也恢复了那副清冷无波的模样,转向了另一条出宫的路。

在无人看见的袖中,他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

长公主与驸马在朝堂上意见相左,散朝后不欢而散的消息,想必很快便会传遍朝野,也一定会……传入某些人的耳中。

凌婉坐在回府的马车上,闭着眼睛,靠在柔软的垫子里,脸上哪里还有半分方才的愤怒与冷意,只剩下深深的疲惫和冰冷的算计。

沈砚,你今日之举,究竟是无奈的自保,还是……别有用心的配合?

而那个敢于直言的林文渊……或许,可以稍加留意。

马车辘辘,驶向看似平静,实则暗潮愈汹涌的长公主府。赵铭的命,算是暂时保下了三日。但这三日,注定将是风刀霜剑,步步惊心。

婉:老匹夫,纳命来!

砚:正有此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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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夫妻朝堂初亮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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