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口一阵猛然地收缩,让文岫从急喘中醒来。
她睁开眼看了看周围,底下是精致的雕花木床,周围是考究的家具摆放,一切都那么陌生,又那么熟悉。
不一会儿,一张清丽的脸蛋出现在她面前,朝她毕恭毕敬地行了一个礼,“公主,您醒了?”
文岫怔怔地看着这个婢女,过了好久才冷静的应了一声,“嗯。”
她没想到自己竟又活了过来,回到了出嫁前一天,眼前这副场景,她不久前亲身经历过。
被利剑刺中,心脏骤缩的感觉似乎还未消散,文岫捂住心口,面上不动声色地吩咐:“去打一盆热水来,我要洗脸。”
一旁的婢女应声退了出去,文岫盯着她的背影出神。
前一世震惊于钟隐的计谋,她未曾细想。
以钟隐的脾性,万事都要做到滴水不漏,怎么可能不会留人在这边兜着。想必这个婢女是他特意安置在这里的吧。
她趁着婢女不在,仔细打量周围,床头挂着的一个紫色丝绣缀珠宝流苏香囊引起她的注意。她伸手将香囊扯下,拿过来一瞧,上面分明绣了四个大字“文秀公主”。
文秀公主?连名字读起来都一样?
这是巧合吗?
她的名字是乡里一个老秀才给取的,她爹娘没文化,求老秀才给自家闺女娶一个硬一点的名字,以期好养活。老秀才思索半天,一拍脑袋决定:“岫有‘山’之意,够不够硬?”
她爹娘一听到“山”这个字,笑逐颜开地表示:“够硬了,够硬了。”
后来她爹娘因病去世,乡里人打趣老秀才,都怪他给她取了个太硬的名字。
名字都是从小就定好了的,难不成还真只是巧合?
模样长得像也就罢了,连名字也像,世上真有这么巧合的事?
婢女很快端着一盆水回来,文岫把香囊塞进枕下,起身去洗脸。她接过婢女递过来的热方巾,一边擦脸一边往门边瞥去。
把散了热气的方巾递给婢女的时候,她装作不经意地提了一句:“那些侍卫怎么还在?”
“公主您忘了前些天的事情了吗?”婢女解释道:“您前些天要偷偷溜出宫,被人告到皇上那儿,皇上怕您出嫁前出其他的状况,这才禁了您的足。”
原来是这样。
看来这位公主和钟隐是两情相悦没错了,双方早就设下计谋,只等她入瓮,死死栓住她。
文岫越想越心惊,总觉得钟隐这个人比她想象中更加深不可测。
婢女见文岫不说话,接着道:“公主,您饿了吗?我去弄些点心来。”
不提还好,一提还真有些饿意。
上一次她陷在被欺骗的情绪中,吃不好、睡不着,精神萎靡,连逃跑的心思都没有。这一次不会了。
只是,等婢女端着一盘枣泥酥饼放到她面前时,她的脸色变了又变。
“为什么是这个?”声音里是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颤抖。
婢女装作不懂的样子,“公主您说什么呢,这是您最爱吃的糕点呀。”
公主也爱吃这个?
文岫突然觉得事情变得更加复杂了,“公主还喜欢吃什么?”
“公主您喜欢吃的可多了,最喜欢甜食,只要是甜的,您都爱吃。”
文岫越听越心凉,压着嗓子问道:“你还知道公主哪些喜好?”
婢女直接忽视她话中的称呼,接着道:“公主您最喜欢桃花,也喜欢刺绣,偶尔会睡不着觉,睡不着觉的时候喜欢点安神香……”
文岫彻底呆住了,从婢女的描述中,她简直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如果是钟隐找来顶替公主的,为什么公主会和她的生活习惯一模一样?
她记得她在相府是非常自由的,钟隐不会强迫她做什么,不会逼着她喜欢吃什么,这些习惯都是她自发养成的。
那么现在这一切是怎么回事?难道公主在模仿她?
想到这个可能,文岫连心跳都漏了半拍,跌坐在椅子上,久久不能回神。
她还是把钟隐想得太简单了。
让公主模仿她的生活习惯,等她顶替公主嫁了出去,即使她按照自己的习惯来,也不会轻易露馅,让有心人拆穿,这就是钟隐的目的吗?
他为了公主,可真是想得长远。即使已经打算在路上就解决她,却还要将事情做得滴水不漏。
文岫不知道被戳中哪根神经,拿起那盘枣泥酥饼直往嘴里送,吃得狼吞虎咽。
她要填饱肚子,养足精神,趁今晚溜出去。
至于钟隐的杀身之仇,她一定会报。
婢女看着她的吃相,暗自皱起了眉头,随后拿出一条丝帕递过去,意思是让她擦擦嘴。
文岫没接她的丝帕,反而是拉着她坐下,“我需要你替我办一件事。”
“什么事?”婢女有些好奇。
文岫放下盘子,拿起毛笔挥挥几下,写好一封信,递给她,“这封信请你务必替我交给钟丞相。”
婢女接了信,表示自己会送到。
只是走到半路,她悄悄打开信封,定眼一瞧,上面只写了一句话:你会后悔的。
文岫并不是真的想让婢女传话,她只是想找个理由支开这个时刻盯着她的人。
等婢女走后,文岫透过各个方向的窗子仔细看了一下周围的地形,虽然看不清全貌,但也了解了大概。又传了其他婢女进来,旁敲侧击地问了一些事情,打探到皇宫里有一条河与外界连通。
等到婢女返回之时,她已经想好计策。
“信送到了吗?”文岫走流程似地询问。
“送到了。”
“丞相什么也没说?”
婢女如实回答:“什么也没说。”
嗯?竟然和上一世不一样。
文岫也懒得在乎这些,吩咐她:“我想喝桂花粥,你让御膳房做些过来。”
婢女见她神色如常,不疑有异,领了命就退了出去。等婢女一走,文岫马上坐在铜镜前扯下头上的金步摇,将发髻挽成丫鬟头。
不一会儿,婢女用托盘端了一碗桂花粥来。一进门,没瞧见文岫的身影,顿时有些急,立马把手中的桂花粥放在桌子上,脚步急切地往里面探看,一边张望一边呼唤:“公主?”
文岫端正地站在窗子前,等着婢女进来。
婢女瞧见她的身影,顿时放下心来,只是目光落到她头上的丫鬟头时,顿觉不对劲。
眼看着婢女就要反应过来,文岫拉了拉身边的绳子,一个青瓷花瓶直直掉下,直接将婢女砸晕了。
花瓶碎片掉落的瞬间,同时伴着的还有文岫近乎歇斯底里的声音:
“不喝!我不喝!”
“你端走!马上端走!”
门外的侍卫忍不住向里面瞟了两眼,不一会儿,一个掩着半边脸的婢女,端着托盘,哭哭啼啼地跑了出去。
终于出来了!
文岫拿着托盘,始终用袖子挡住半张脸,正好趁着天色渐黑,大家看不真切,她要混在宫女里面,然后走水路出皇宫。
只是没走几步,就听见一旁墙角处有两个宫女在小声议论:
“明天文秀公主出降,咱们要比平时早起半个时辰,今晚要早些休息了。”
“唉,一个不受宠的公主而已,也值得大家这么操劳。”
“快别说了,再不受宠那也是公主,你这话要让旁人听了,小心惹祸上身。”
“照我说啊,公主也分命贵命贱,不受宠的公主活得和我们也差不多,是公主又怎样,还不是被皇上随便送去联姻,你想想务州那个地方,天寒地冻的,过去了不是受苦是什么?”
“可人家要嫁的是长远候世子,长远候富甲一方,文秀公主嫁过去,再不济也比咱们强百倍千倍。”
文岫偷听了一下,以为能打听到什么有价值的消息,没想到就是两个宫女无聊地在嚼舌根,心里直后悔耽误了这一分钟,于是赶紧加快了步伐。
她只要赶在戌时之前到达与外界连通的那条河,就可以成功的出去。她从小水性就好,对于这一点还是有信心。
眼看就要到达目的地,一把剑突然落到她肩上,抵着她的颈项。
她动弹不得,只要稍稍侧下身子,剑刃能在她细皮嫩肉的颈上划出一道血痕。
文岫不敢轻易出声,只能静静候着,等待对方发话。那人站在她身后,看不到面貌,但是凭直觉,文岫觉得那是一个男人。
果不其然,一道冷冽的男声响起:“文秀公主住在哪里?带路!”
文岫:“……”
她好不容易才从寝宫里逃出来,现在又要被迫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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