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嫁与心爱的驸马后,一心想生个肖似她的女儿,却不料连生了两个儿子。而她又最是喜欢娇俏女郎,许是为了弥补缺憾,这几年倒是热衷于给各家女郎牵红线了。
听闻民间的春日宴,参宴的女子皆在头上簪一朵花,若遇到喜欢的郎君,可以拿下头上簪的花扔到郎君跟前,郎君若捡起,便是两相欢喜。
只不过官宦人家,最是守礼,只簪花不扔花。即使扔花,也是都是两家私底下已有了章程,借春日宴这个名头让儿女相见,不至于盲婚哑嫁。
按理说,沈湫时未及笈,又只是庶女,本是没什么机会参加这种宴会的。
前世她就没参加过。
想来林氏是看在老夫人的面子上,带她出去露露脸见见世面,但更重要的,沈湫芸也到了相看夫婿的时候,若沈家只去她一个未婚女眷,目的就太过明显了。
沈湫时倒是没猜错。
林氏这段时间,正忙着为自己的小女儿沈湫芸挑选夫婿,可谓挑的是焦头烂额。
大女儿沈湫月虽是高嫁,终究门第比夫家低,便是表面风光,暗里也吃了不少委屈。
小女儿沈湫芸从小被她捧着长大,心思纯净,若进了那等大宅子,只有吃亏的份。
林氏想了许久,硬是挑不出女婿人选。
身边的陪嫁妈妈倒是给她想了个法子,道可在林氏族中看看有无争气可靠的后生。
林氏越想越觉得可行,若嫁到娘家,有自己父母兄长照看着,便无人敢欺负自家女儿了,于是她急急忙忙给林府去了封信,让家中看看有哪些适龄的优秀后生。
林学士自来疼爱这唯一的女儿,连带着对她的子女也疼爱多几分。
见女儿来了封信,要给自己的外孙女选女婿,连夜着人将林氏子弟的名单整理入册,当夜,族里各个适龄后生的画像和家中大概情况,人品、官职等信息已呈放至林学士书桌上。
林学士亲自筛选了一番,看中了林氏旁支一位后生,虽家中只剩一母,家底倒也丰富,名为林文生,是去年榜上二甲,听闻过完明年春天便要派去地方上任。
虽要下放,不在京城,但只要此人确有才华,林家多加提携,回京也是指日可待,倒不怕自己的外孙女吃苦。
林学士思虑了一番,越想越觉得可以,翌日便亲自召来林文生。见此人长相清秀,谈吐不俗,更坚定了内心的想法。
林文生告退后,林学士与夫人商量了一下,便附上画像给女儿回信去了。
林氏这边接到父亲的回信,才堪堪放下心,既有了人选,还得自家夫君和老太太点头才行。
沈昌原对这些有才华的后生向来是高看几眼,老太太听林氏介绍完这个林文生的家世,点了点头算是认可,顺便提点了林氏几句,让她也分几分心思在沈湫时身上。
老太太既给了林氏体面,林氏自然也要投桃报李。
她向来不苛待家里的庶子庶女,却也自认并不厚待。
沈湫时明年也要及笈了,她的婚事定是由老太太亲自挑选,看在老太太的面上,嫡母该做的,该给沈湫时的,她都会做好做全,定不会给人留下话柄。
因此,沈湫时刚从青苍院回到自己院子的时候,林氏身边的妈妈便带着彩衣阁的师傅过来给她量身,说是要给她们新做些春衣。
彩衣阁的师傅走后,沈湫时心情无端多了几分烦闷。
许是心情烦闷,晚饭用完后,她觉得胃里有些积食,只好在院子里多走了几圈。
正巧,林氏又命人给她送来一个四四方方的锦盒,说是女孩子,该打扮的时候还是要打扮着。
大概是怕届时春日宴她像今日这般,打扮的太素净了,丢了沈家的脸。
沈湫时捧着锦盒走回屋里,放在桌上打开一开,是一小箱子首饰珠环,都是京里新出的花样,样式精美,款式也不会太招摇,林氏也算用心了。
这些都偏离她上辈子的轨迹,她既庆幸,却也不安。
她们在为她筹谋婚事,可是,就算不是陆修衡,是其他人,难道就能确保不会重蹈覆辙吗?
她心中忽然多了几分紧迫感,有些事情,还是要尽早谋划着,给自己留点后路。
“青芽,你把之前姨娘留给我的盒子拿出来。哦对,还有我这几年的积蓄,祖母赏的东西,你都拿出来。”
青芽闻言,愣了一下,但看着自家姑娘严肃的表情,终究没问,只应声去拿。
沈湫时盘算了一下,她的积蓄并不多,姨娘倒是留了好些首饰给她,还有几张银票,零零散散加起来也有几百两。
她在临安时跟刘叔打听过,按临安的行情,一百两大概能置办十五亩地,建宁就算贵些,十几亩应该也是有的。
除了地,还得再买个铺子,卖什么还得再想想。如果可以的话,再买座小宅子,总之,万事都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她打定主意后,心里才稍稍安稳了些。
青芽和绣儿站在她身侧,看着她数着盒子里的首饰,神色不安,有些担心地问道:“姑娘,发生什么事了吗?”
沈湫时抬头看了一眼她们,知道她们被自己的模样吓到了,将盒子合上,淡淡扯出一个微笑:“没事,只不过在想着给自己留条后路罢了。”
别再像前世那般,为人鱼俎,无能为力。
沈湫时的脸映照着半明半暗的烛光,看不清表情,只是目光有些沉重,青芽看着她的神情,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她心中莫名一酸,握住沈湫时的手:“姑娘别怕,我们会永远陪在你身边的。”
绣儿见状,虽不明所以,却也跟着握住沈湫时的手,重重的点了点头。
沈湫时反握住她们的手,想了想,还是说了自己的想法。
春芽听完,说她在建宁郊外有个表哥名叫大生,田地和店铺倒是可以托他帮忙打听着。他表哥虽是庄稼农户,但毕竟是男子,在外露面总比她们女儿家方便。
沈湫时虽没见过她这位表哥,但是上辈子却听过这个名字。
前世她不顾家中长辈反对,硬是要以妾室身份嫁给陆修金,沈昌原将她关在院子里,扬言若她不知悔改,便是将她关一辈子,也不会放她出来,于是她绝食以对。
正好那个时候,那位大生表哥来过一趟沈府,想来帮春芽赎身。
沈湫时那时被关在院子里,什么都不知道,春芽被林氏叫走后,还是绣儿偷偷跑过来跟她说的。
自从姨娘走后,沈湫时身边只有春芽和绣儿两个丫鬟,私心里她是不愿意她们离开的。但是她知道她们跟着她,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所以春芽回来后,沈湫时跟她说,如果你想走,我不会拦你。
那时的春芽也拉了拉她的手,说:“姑娘,你放心,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春芽一直将她的软弱无助看在眼里。她年幼丧父丧母,很少就被卖到沈家,被分配到柳姨娘屋里,虽没有其他院子体面,也常常被别的丫鬟欺负,可姨娘对她们和善可亲,姑娘只要有口吃的也会分给她们。
她从小陪着沈湫时一起长大,说句僭越的,她早就把姑娘当成自己的亲人,在姑娘孤苦无依的时候离开她,她做不到。
所有人都不理解为什么姑娘跟疯了一样,一股脑要去给人家做妾,可是她知道,姑娘孤单了太久,害怕了太久,她把陆少爷当作她生命里的光,她站在阴影里,所以格外渴望有道光照在她身上。
她只知道,不管姑娘是站在阴影里还是阳光下,她都会站在她身后陪着她。
所以她拒绝了表哥的好意,选择跟自家姑娘同进退。
置田置地这事连老太太也要瞒着,沈湫时信任春芽,便让她明日偷偷托人去给他表哥带个口信,等她见过他再决定有没有用这个人。
后来见了她表哥,发现大生并不是个目不识丁的庄稼户,反之,他读过几年书,会读书认字,人看着憨实,回话间却带着些机灵,于是沈湫时直接开门见山,将自己买地置铺的想法告诉他。
大生憨厚,见春芽对这个主子忠心不二,一一应下,说过几日便来回话。
事情有了进展,沈湫时空落落的心总算能稍微落到实处。
再过半月便是清明节,沈湫时这段时日已经抄好了好几卷佛经,想着要不要提前几日亲自送到长生观去。
原本想在清明摆个道场,可是上辈子,她就是在清明夜初遇陆衡。
只是还不待她想好,老太太和林氏体恤她,今年早早便打发人去长生观定好那日的道场。
且她这两年不在建宁,已经许久没去长生观拜祭姨娘,思来想去,还是定下了那日的行程。
她想着,到时道场做完,无论多晚,无论山路都难走,都绝不在观里过夜。
只要不过夜,便不会遇上他,何况这辈子,她与陆衡早已相见,有些东西已经变了,倒是不用太杞人忧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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