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如烟丝,轻轻袅袅,余花落处,满地残红。
朱鸾有心事,夜里睡得并不踏实,次日早晨起来时,连连打哈欠,沉水和浮碧伺候她更衣后,她让雪枝替她到母后那儿告假,便带着浮碧和风絮出宫了。
沉水见朱鸾如今几次出宫都不带她,暗暗里将手里的帕子都给揪烂了。
外头飘着细雨,浮碧怕朱鸾受寒,替她披上披风,头上带着兜帽,这才上马车。
一个多时辰后,朱鸾的马车停在祁府大门口,没多久,一个身穿浅蓝衣裙的妇人便匆匆过走出来,到了马车前,她的神色里透着喜悦,屈膝一拜,正要说话。
马车帘子打起,探出头来的是个白润的绿衣宫女,是朱鸾身边的浮碧。
浮碧道:“夫人不必多礼,快上马车。”
乐韶谢恩之后,由身后的丫鬟搀扶着上去,随后那丫鬟又递上了食盒。
乐韶进入马车之后,发现朱鸾的马车很宽敞,就算坐七八个人坐上来也不会显得拥挤,最上边的坐具上铺着锦褥,朱鸾坐在其上,少女一身月白色宫装,肤色白白莹莹,就好像晴空蓝天下的山巅之雪,十分耀目。
乐韶心中感慨,饶是自己活了三十来岁,半生漂泊,什么样的人都见过,可似朱鸾这样令人惊心动魄的美人儿却还是头一回见,简直是个冰雪照目的人儿,兼之一身贵气,任何女子在她跟前都要逊色。
“公主之恩,来日妾身定会相报。”
朱鸾眸光微转,轻声道:“你授本宫琴艺,本宫帮你见你夫君一面,也算还了你的人情。”
言下之意,就是让乐韶以后莫要再找她,两人之间已经两清了。
乐韶知道朱鸾做的仁至义尽,她能让她见到夫君,她已经感激不尽了,轻轻点了点头。
刑狱。
这是飞鹰卫专属关押犯人的监狱。
传言里,这里比地狱还恐怖,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但凡进来之人,没有一个能活着出去。
下了马车后,几人走到刑狱大门口,被飞鹰卫拦住。
那人板着张阎王似的脸道:“刑狱重地,没有上级的命令,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朱鸾皱眉,往前走了几步。
少女声音娇软中透着威压:“本宫也不能进去?”
彭隶只感觉视线里进来了一团柔光,抬头一看,是个格外美貌的少女,他仔细一辨认,神色骤变,立马抱拳行礼:“属下不知公主殿下驾临,实在该死。”
看来还是个有眼色的。
朱鸾觉得,他嘴上说该死,未必真的想死。
她抬眼道:“死倒是不必了,本宫今日要见祁武忠,你只需让本宫进去便可。”
彭隶额头上冒汗道:“殿下,不是属下不放您进去,只是这祁武忠乃要犯,指挥使大人说了,没有他的允许,谁也不能探望此人。”
朱鸾拿出公主的架子来,美艳的小脸上便多了几分不怒自威的气势:“别啰嗦了,出了事本宫担着,若是林绍晟找你麻烦,你就说是本宫强行闯入便是,你若是不让本宫进去,本宫便就以忤逆之罪将你就地正法!”
飞鹰卫只听皇帝的命令,什么皇子公主得他们根本不会放在眼里,就算是太子来了,也照样会拦住,可眼前这位却是他们得罪不起的。
这次祁武忠落马,飞鹰卫内部也有大量人员调动,彭隶以前就是林绍晟的属下,所以他认得朱鸾,对自己主子的事情他心里也门儿清。
这嘉懿公主就是指挥使的逆鳞,碰不得。
彭隶无奈道:“那公主请跟属下进来。”
刑狱是名副其实的人间炼狱,甫一进去,两人就闻到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墙上挂着各种刑具,尽管朱鸾重生一回,看到这种场景心里也忍不住发怵。
到了牢门口,彭隶卸了门锁,回头对朱鸾道:“公主可得抓紧时间,不然被上头发现了,属下也不好交差。”
朱鸾点头,这时候乐韶已经迫不及待的进去了。
牢内的祁武忠被打得浑身是伤,好在他是个习武之人,身子骨硬朗,还挺得住。
见妻子过来了,祁武忠翻身从地上爬起来,脸上透着惊疑不定:“夫人,你怎么来了?”
乐韶看到他伤成这样,忍不住掉眼泪,她将自己进宫求朱鸾的事情告诉祁武忠。
祁武忠听罢,叹了口气:“夫人,你不该来。”
乐韶双眼发红:“夫君,我知道你是怕牵连我,可你如今入狱,不看到你我岂能安心。”
夫妻两说了许久,祁武忠交代了许多事情,直到彭隶过来催促,乐韶才不得不出来,祁武忠隔着牢门对朱鸾跪拜谢恩。
朱鸾未曾言语,叹了口气后,随着彭隶出去了。
到了刑狱大门口,朱鸾的心松快了不少,正要离开。
濛濛细雨中,一队人马由远而近,在刑狱的台阶下停下。
当头那位穿着大红锦鸡补子服,头戴官帽,那张俊美的脸被雨水打湿,便如冷玉一般透着轻轻寒意。
朱鸾脚步顿住了。
陆谨他为何来这里?
只见他翻身下马,身后带着两个官差朝这边走来。
朱鸾站在高阶上,就像灰蒙蒙的天空底下一抹雪光,陆谨很难不注意,他将目光移到她身上。
他显然没料到在深宫养尊处优之人会出现在这种地方,不过他的脸色却无变化,一双眸子寒潭般沉静无波。
男人往前走了两步,隔着些距离给朱鸾请安:“公主万安。”
他出现之后,朱鸾清澈的眸子比往常都要亮几分,她嘴角扬起浅浅的笑意:“原来是陆太傅,不必多礼。”
陆谨直起身体,他抬起眸子,眸光随意的看过去,朱鸾的目光没来得及挪开,意外与他投来的视线撞个正着,朱鸾被抓个现行,耳根子微微发热。
但见她眸中润着水光,嘴角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消失,少女肤色奶白,嘴唇像是枝头上最柔软的花瓣一般。
陆谨目光一停。
刑狱前看守的飞鹰卫给他行礼,彭隶上前道:“陆大人,不知来刑狱所为何事?”
陆谨收回视线,瞥了他一眼,冷声道:“本官要提审祁武忠。”
又是祁武忠。
彭隶当即拒绝道:“陆大人,对不住了,刑狱内关押的犯人,不能交给刑部审讯,这是规矩。”
陆谨从袖中拿出一道明黄圣旨:“本官奉皇上之命。”
皇帝一怒之下将祈武忠关入邢狱,如今怕是清醒过来了,他将祈武忠从飞鹰卫手中转到刑部,应该还是担心飞鹰卫会包庇自己的老上司。
彭隶一愣,还是没动,陆谨微抬眼皮,薄唇勾起一抹冷笑:“还要本官读给你听吗?”
那双无波的眼睛里,暗流汹涌,透着危险的光。
彭隶的额头上冒出一层冷汗,他道:“大人稍等,属下这就去将犯人带出来。”
陆谨淡声道:”不必。“转头对身后两个衙役说道:“你们去将犯人带出来。”
乐韶虽没见过陆谨,但听出来他姓陆,又是刑部之人,便想起京城天桥底下的那些传闻。
传言中,这位年纪轻轻的刑部尚书,容冠京城,但面白心狠,是个辣手无情之人,自他上任刑部后,全国各地官员不知有多少落马,更有人被他吓得,连官都不敢当。
比之阴诡残酷的飞鹰卫,陆谨同样令人望而生畏。
若是祁武忠落到他的手里,哪里还有生路!
乐韶见祁武忠要被他带走,险些要吓晕过去,这时,官差已经将祁武忠带出来了,适才天牢昏暗,还不大清晰,此时到了外面,乐韶看到祁武忠身上触目惊心的伤口,心揪着发疼。
她猝不及防的地扑过去,抱住祁武忠的身体,满脸泪水戒备的看着陆谨:“不行,我不能让你将我夫君带走!”
陆谨脸上如覆寒霜,眸子如九天寒星,冷光湛湛:“祁夫人,请不要妨碍本官办案。”
朱鸾没想到乐韶会这么冲动,她细细的柳眉一拧,心底微微腾上一股火气,同时又隐约觉得无奈。
世人对陆谨的误会太深了。
陆谨见乐韶抱着祁武忠死死地不放,他的话根本就听不进去,陆谨偏头看向朱鸾,神色冷静道:“人是公主殿下带来的,妨碍公务,殿下认为该如何处置?”
这就怪上她了?这个人真是半分面子也不给,若是旁人,朱鸾指不定便要发怒了,可偏偏她眼前的是陆谨,她不会生他的气,她知道陆谨向来公私分明,他对待公务向来很严肃。
她眸子莹光,微微闪动:“陆大人莫要着急,容本宫说两句,她自会放开。”
陆谨见惯了朱鸾撒娇耍赖,刁蛮无礼的模样,却从未见她如此温和知礼。
嘉懿公主仿佛换了个芯,若不是这绝色容貌再无第二,他险些要怀疑她是不是假冒的。
陆谨内心惊疑,神色依然冷淡无绪:“有劳公主。”
朱鸾转过头去,娇软的声音透着威严:“乐夫人,陆大人手底下不曾有一桩冤案,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大人一定会秉公办理,反之如果你拦在这里,便是妨碍公务,只会将自己搭进去,到时候你又如何替你夫君伸冤?”
乐韶仿佛是被点了穴一般,哭声止住,她擦了擦眼泪看着祁武忠,男人低下头来,温声对妻子说道:“公主说的是,我相信陆大人。”
乐韶念念不舍的看了祁武忠一眼,最终还是放开。
陆谨微微挑眉,眼角余光瞥向朱鸾,她怎么知道自己手底下没有冤案?
陆谨:娘子真是太了解我了、
朱鸾:我可是在上辈子做了很多功课的。
女主虽然姓朱,但这个不是明朝哦,故事背景参照明朝,架空。
宝宝们能不能告诉我,你们在不在看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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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刑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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