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黎停住脚步,见怀信也不惊讶,像是早就知道似的,心思转了一圈,沈黎走上前规矩地行礼:“见过王爷。”
陆湛霆实则早就听到脚步声了,等到沈黎先开口才转身往她身上看了眼:“沈先生来了。”
沈黎蹙眉,对于这个称呼仍旧是敬谢不敏,“王爷折煞臣女了。”
陆湛霆对称呼一事闭口不提,只说:“听说今日你要教怀信练琴?”
“是,王爷。”
容怀信一看到陆湛霆便自觉降低了存在感,乖乖等在一旁,等着舅舅完事。
“不如现在就开始?”
沈黎笑自然答应,只是心里未免想着陆湛霆今日在这儿究竟为了什么?招呼也打过了,是该走了吧,莫不是还要监督她教学不成?虽则她自己也是个学生,但是怀信从小酒没怎么学过,她还是能教的。
可是陆湛霆这个样子实在不像要走的样子,她又不能撵她,不说他是王爷,有君臣之别,单说这里是长公主府,陆湛霆从小在这里长大,这里于他家又有何不同,他想留多久就留多久。只能寄希望于陆湛霆一会看腻了罢。
打定主意,沈黎坐到怀信身前,从衣袖里拿出她昨日提前备好的琴谱:“我们今日先学这首曲子,基本功你已经学得差不多了,就不必再学了,这首曲子,曲调简单,朗朗上口,作为第一首最适合不过。”
这首曲子也是沈黎以前学琴时第一次弹的曲子。
怀信接过琴谱看了会,便在沈黎的指导下学着弹。
“先生,这里我弹出来总是感到有些违和。”怀信指着琴谱一处问道。
沈黎目露赞赏,虽然这曲子简单,但是这处却是很多人无意间都会弹错的一处,而且自己还很可能意识不到,可是怀信第一次弹这首曲子便意识到了,这无疑已经比很多人好了。又指导了一番,沈黎在怀信的请求下亲自弹给她听。
弹到一半,沈黎实在无法忽略左侧的那道目光了,刚好怀信弹错的拿出她也已经演奏过了,索性便停了下来,“怀信再来试一次。”
说罢看向陆湛霆:“王爷今日难得有闲情?”
陆湛霆嘴角微扬,高深莫测地摇头:“非也,本王不是有闲情,只是……”说到关键处,他又摇了摇头,“有事。”
沈黎:“……”莫名其妙。
陆湛霆往她这边侧了侧身子:“昨夜多谢了。”
沈黎咬唇,昨夜的事情他要是不说吧,她就勉强当作无事,遮掩过去了,可是他这么一本正经地一提,她这心就不得劲了,怪异得很,就像是她昨夜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样。
“是臣女的本分。”话一出,沈黎就后悔了,什么本分,她一个黄花大闺女,哪来的本分,可是这话无论怎么回都不对。这话题就不该提起,想到这里,她又不免再心里埋怨陆湛霆。
陆湛霆听了这话,果然神清莫测,似笑非笑:“换做其他人你也会?”
沈黎踩了坑,一时之间不能后退,咬着牙违心道:“自然会,毕竟是一条人命。”
陆湛霆黑了脸,什么叫人命?
“本王倒是不知这原来沈三姑娘是这样好善乐施。”
“王爷谬赞了,虽谈不上好善乐施,总归是不忍心罢了。”
陆湛霆微微瞪大了眼睛,冲她挑了挑眉毛,见她一脸无动于衷,向她俯下身来,沈黎被这动作一惊,往后仰着,生怕他要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
“你急什么?”陆湛霆动作顿住,和她的脸只有一个拳头那么近,说话间呼出的气息都能扫到她脸上去。
“本王口渴了,取一杯茶罢了。”
说完,他果然从她面前拿了一杯茶过去,喝光了。
沈黎刚才紧张得心扑通扑通直跳,这会儿放松下来才发现陆湛霆手里的杯子正是她刚才喝过的那一只。
那岂不是?
沈黎脸上忽然有了一抹热意,咬了咬唇,不敢看他。
不料,这人喝完后,故作惊讶地啊了声:“这好像是沈……”
剩下的话他没说出来,沈黎一听话头就知道他要说什么,一把捂住他的嘴,另一只手抢了茶杯。
陆湛霆感受到她掌心的温暖,喉结动了动,他此刻很想做一件事情,然而他也清楚这还不是时候,会吓跑她的。
“你用的什么香?”
他说话的时候嘴唇不免要动上一动,这一动,沈黎手就犹如闪电般缩了回去。五指紧握成拳,她尽力让自己忽略手心的那一点暖意。答道:“大约是婢女用梅花做的熏香。”
说话间,怀信已经弹完了一曲,央求着沈黎:“先生,我们几日不妨学些别的?”
“可是其他的我没有准备。”沈黎为难道。
“无妨,我准备了,先生教我打马球吧。”
沈黎忍俊不禁,原来是早就准备好了的,只不过她今日葵水来了,多有不便,只能婉拒:“今日我身子有些乏,不如过几日再教你打马球。”
“啊?好吧。”容怀信虽然顽皮,但还是懂得体贴人,听到沈黎说不方便也就不再缠着了。
“不想学琴了?去练武。”
“舅舅,练武的时辰还没到了,还有一个时辰才到。”怀信一听要练武,小脸都皱在了一起。
“我今日还有事,早些练完。”陆湛霆不为所动,坚持己见。
沈黎却是懵了,难不成陆湛霆是也是怀信的师父,教习武功的?那岂不是以后要经常见了。仔细想一想好想也不是很反感,只是总还是有些担心,他和张守城的关系都没弄清,以后要日日呆在一起,岂不是有些危险。
沈黎还在琢磨着,那边怀信已经被赶着去扎马步了。沈黎走过去:“那我今日就先回去了。”
怀信正准备说话,背上就被陆湛霆用戒尺轻轻拍了一下,瞬间懂了自家舅舅是什么意思,“先生,阿娘说了,请先生用完饭再走。”
“不必了,现在天色尚早。”
怀信也觉得天色尚早,用什么饭,但是又不得不受迫于陆湛霆,便说:“我等会练完武还想请教先生,您就留下用膳吧。”
如此这般,沈黎也不好推脱了,便应了下来。
怀信松了一口气,悄悄看了眼陆湛霆,等沈黎走回亭中,便迫不及待地说:“舅舅今日的练武时间可不可以缩短?”
“不可。”
“那我只好告诉先生……”
“好,缩短半个时辰。”
容怀信满意了。
“再蹲半刻钟。”陆湛霆绕着容怀信转了一圈,说道,“本来就是你缠着要学武的,怎么讨价还价起来了?”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怀信就气结:“我是想和长兄学武,是你那日听说沈先生要来做我先生,非要替长兄的。”
陆湛霆皱眉,想说自己难道比不过容祁吗,又怕沈黎听到,只好咽了下去,“你整天缠着你长兄,等他娶了嫂嫂,你怎么办?”
“兄长说了,未来嫂嫂也会喜欢我的,倒是舅舅要加把劲,再不努力,沈先生就要被那个姓周的骗走了。”
陆湛霆本来是要去亭中的,听到这话立马就转身了:“什么姓周的?”
“再减一刻钟。”
“好。”
怀信得逞,狡黠地笑着:“是大儒周先生的儿子周灵均,今日我去书院接沈先生的时候,周灵均和她一起出来的,那可是周大儒的儿子,还是师兄,近水楼台,到时候我的舅娘没有了,成了周夫人可就惨了。”
陆湛霆这时候想起沈黎在他面前提过这事,脸又黑了一层,可不止周灵均呢,还有什么礼、王他也记不得了。
他的王妃怎么能容他人觊觎。
沈黎远远地感到有一道视线在看她,等她转过去就看到陆湛霆正叉着腰站在庭院中,两眼盯着她,像是一头觅食的狼。
也不知发什么疯。
须臾他走了过来,“本王记得本王的披风在你哪里。”
打交道这么久了,沈黎现在也大概能琢磨出陆湛霆的脑回路,他在熟悉的人面前一般都不自称“本王”,一旦说了,要么是打趣,要么是生气了,而他现在的样子看起来是生气了。
“是在我这儿,我明日带到这里来。”
“送到王府吧。”
“那好,我明日让人送过去。”
“你亲自送过来吧,本王不喜欢有人碰本王的衣物。”
“……我放在盒子里,不叫人碰。”
“不行,本王还是觉得你亲自送过来好。”他就是像多制造些机会见面,怎么就非要推三阻四呢?
沈黎哪里知道他在想什么,只觉得奇怪,但是又不能推辞,只好答应。
说完了,两人之间安静了会,沈黎看着陆湛霆还是不动,也不去指点怀信,就这么站在她身边,像是一尊大神。
终于还是陆湛霆先说话:“我记得你快及笄了,想要什么礼物?”
沈黎讶异他竟然知道自己的生日,还记得是及笄,就连沈家也不一定有人记得,思及此沈黎心里暖了暖,不管如何,至今为止陆湛霆对她是极好的,一点错都挑不出,甚至有些好过头了,连她当初假借他的名头做事,他都没有追究。
“劳王爷记挂,其实我没什么想要的。”
“那我就自己准备了,到时候去你府上庆贺,你……你别请其他人。”这个其他人自然是说得周灵均之类的人。他本就喜欢沈黎,以前还尽量表现得不那么明显,可是刚才经怀信这么一说,他才醒悟,管他名明不明显,他这一世要做的事情不就是要把沈黎放在自己身边,好好地保护她吗?既然如此又何必想太多。
陆湛霆说得轻巧,可是这句话却把沈黎吓得不轻,他们俩现在的关系,也不是不可以一起庆贺,只是他堂而皇之地到自己府上,岂不是会吓到沈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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