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柽柳低着眉,听到林秦舟的话,他迟疑一瞬随即一声不吭的开始解自己的衣衫。
林秦舟就站着垂眸看金柽柳动作,但金柽柳也只脱了外袍,等到只剩下里衣时,林秦舟按住了他还欲解开衣带的手。
林秦舟的手很是白皙修长,在这阴寒的洞穴里待着手脚也会慢慢染上寒霜,但此时林秦舟的很暖和。
至少比金柽柳热乎,一冷一热倏忽重叠彼此渗透,金柽柳蓦地抬眼撞上了林秦舟那双平静无波的桃花眼。
林秦舟对这位似乎是不由自主地带上了几分哄人的语调:“你这伤口已经和衣服粘在一起了,不能要了,我给你剪开好不好?”
金柽柳很快移开视线,他没有回答,只是将扯着衣带的手给挪开了。
林秦舟对这人对他这般爱搭不理的态度,倒也不恼,只觉得是小孩子脾气多哄哄也就好了。
他从储物锦囊中拿出把比手掌略小的剪子。
他刚才是半跪着和人说话,但现在要给人处理伤口,而金柽柳现在比他要矮上些许他得埋得很近才能干这种细致活儿。所以怎么他都感觉很难受,干脆在人面前盘腿坐了下来。
金柽柳察觉到面前这人的靠近,一扫眼就可以清晰的看见林秦舟的那双眸子紧紧盯着自己身上的衣衫,空气里有一股淡淡的很清新的雨后莲叶的清香。
他的呼吸一滞,想移开视线但发现自己的眼睛压根不听使唤直直的盯着人家。
林秦舟似是没有察觉到金柽柳的异常,只将心思集中在这血迹斑驳的里衣上。
静默片刻,只闻见剪刀划开布料的“呲啦”声响。
林秦舟平稳的呼吸喷洒在金柽柳的皮肤上,前者毫无察觉。后者被这又热又痒的气息折腾得心力交瘁。
金柽柳上身衣衫尽数褪去,裸露在空气中的是大小交错纵横的狰狞伤口,有新有旧有的已经结痂好久了,腰腹乌紫一片。
要是说这其实还不算严重,但林秦舟盯着这人肩膀便移不开眼。
只因那处位置是一道,如蛇尾剖开的尖锐尾勾,连着蛇身缠绕在背后。
林秦舟不傻,从只言片语中也猜的出事情的来龙去脉,他们不肯说他也不追问,但眼前人还是那个性子,刀子嘴豆腐心,受了这么重的伤还是没要对方的命。
他用湿帕子小心翼翼擦拭过伤口周遭的脏.污,林秦舟的手刚碰到金柽柳的肩膀时,手下人的肩膀便抖了抖。
惊得林秦舟忙抬了手,心下紧张,问:“弄疼你了?那我轻一点。”
金柽柳没说话,林秦舟也没打算让人这会能给他答复。他更加轻柔的擦拭过伤口周遭,这下无论他的手帕拂过何处,这人也没有动静。
半晌金柽柳忽然哑声道:“你平常也是这么给你的师弟师妹处理伤口的?”
闻见金柽柳的声音林秦舟手下一顿,又挑眉问道:“怎么问这个?”
金柽柳却好像又不想知道答案了,淡然收回目光。
“没什么。”
林秦舟不疑有他,他也没追问,如果不顺着人来怕是不好收场。
他拿出一小药瓶,事先给人做好心里准备。
林秦舟道:“我给你上药,要是疼就说别忍着。”
金柽柳问:“说疼会怎样?”
林秦舟下意识的接话:“我会轻点。”
金柽柳又问:“那轻点就不会疼吗?”
林秦舟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说的什么蠢话去应付金柽柳,他缓缓的压低了声音:“……会。”
他登时感到有些窘迫,但金柽柳却毫不在意,淡然一句:“上药吧。”
林秦舟硬着头皮给人伤口上撒药,全程此人都没哼唧一声,即使额头散布些许薄汗,是不疼吗?不,是他太能忍了。
受了伤若不通过行动表达出来,旁人还真以为多大苦难你都不会疼一样。
林秦舟说侧着身子,这人二话不说就行动,换了个方向林秦舟才看清蛇身全貌。
金柽柳的背后只能说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在那大片血肉翻卷的横剖蛇身下,是被掩盖的他不知晓的岁月挫折。
他走的那年,身为金家唯一嫡长子的金柽柳还只是个白白嫩嫩的小孩,他天赋好又好学,小小年纪就看得出未来定有番大作为。但在满京,谁能让他吃这般苦头?
林秦舟满腹疑问,但又不可直接问,耐不住只得委婉点开口:“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静默一瞬,金柽柳将林秦舟回他的话原封不动的还了回去:“怎么问这个?”
“没什么。”林秦舟下意识就这么回答,但是心中万千心思压不住又接着问:“金家对你不好吗?”
金柽柳哑然失笑,“你不是说我认错人了?怎么又承认了?”
上次他费了好大力气将人约了出来,质问这人为何将他一个人丢下,为何不辞而别一走四年……但林秦舟是这么回答他的,他神色如常,像是在叙述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你认错人了。”
说完这句,林秦舟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金柽柳的院子。自那之后他们很少碰面,就算见到了也不会主动搭话,宛如两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林秦舟被这样一问,平时素有三寸不烂之舌称号的公子哥此刻是说哪一句话都觉得苍白无力。
林秦舟:“我……我……”
见人“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个什么名堂来,金柽柳也不勉强,主动说:“算了。药上好了吗?”
林秦舟顺着台阶就下,道:“好了,再包扎一下就行了。”
两人都十分默契的没有再说话,林秦舟扯着白布在金柽柳的腰间肩膀处绕了好几圈,正在人背后顺着白布覆盖伤口林秦舟倏忽听见金柽柳有些颤着声音唤了他一声:“哥……”
“我很想你。”
林秦舟手下一顿,这个称呼他太熟悉了,金柽柳从三岁第一次见面起足足唤了他十年。
而唤的这一声,是第十三年。
他闷闷地应了一声:“……嗯。”
他只愣了一瞬,又绕着布条好巧不巧此时正好将背后绕过,要转向人的正面,在背后看不到脸,他还能正常沟通,正面直视自己四年未见的弟弟,愧疚心理作祟,他压根组织不好语言。
他努力不去看人的脸,觉得只要自己埋着头就不会有太大事。
金柽柳静静地看着人的发顶,又抛出一问:“哥想我吗?”
林秦舟心道:怎么会不想呢?金柽柳几乎是他带大的,他走的那年金柽柳还那么小,他日日都在担心没了自己的小柳叶一个人在满京过得好不好,这一想就是四年,此时人已经在自己眼前,一晃已经这么大了。
他在默默地想,金柽柳也不是静静地等,见人不吭声金柽柳伸手握住林秦舟的手腕,林秦舟不能继续手中的活,只得抬起头来说出自己心底的,也是旁人抓痒难耐想知道的答案:“……想。”
话音刚落,金柽柳毫无征兆的突然凑近,林秦舟只觉得唇上一软,而眼前是金柽柳近在咫尺的脸,他瞪大了眼,搞不清楚眼前的状况,以至于他错过了最好的挣脱时机。
呼吸交缠,金柽柳个毛头小子哪里懂得亲人,只会又啃又咬。迟钝的痛觉传来,他才恍然此时这是在做什么。
他连忙挣扎,而他的一只手被人篡着,也不知道受了这么多伤的人哪里来的这大力气!他想推开这人,又怕扯着人伤口,这也不行哪也不行。
林秦舟刚想要侧过脑袋停止这场闹剧,但立即被金柽柳察觉到松开了他的手腕,转而伸手按住人的后脑勺,使人不能再摇头晃脑的乱动,另一只手悄然攀上人劲瘦的腰肢,和他记忆中一样薄就算这么多年未见,也还是不似男人该有的模样。
这明明差不多的身量,但骨架却大相径庭的两人——金柽柳压着腰,他锢着人的腰使得两人几乎严丝合缝的贴近。要从人身前绕到身后如此反反复复,为了方便林秦舟自是蹲着的,但眼下被这么一扯,他双膝着地只能顺着人弓着身子,但又有金柽柳的手臂撑着所以他一时并不觉得累。
林秦舟对于自己这样被人轻而易举的困于掌心之中,是又气又急。
金柽柳至始至终都阖着眼,只剩林秦舟满含震惊和嗔怒的眼神死死瞪着他。
推不得,打不得,总能掐,总能咬吧?
福至心灵,他记得金柽柳身上还有一处是没有伤的,他的两只齐齐上阵十分不客气的在人脖子上狠掐一下,结果这人毫无反应,他掐了一下又一下,事实依旧,甚至这人在亲他这方面变本加厉。
林秦舟不信邪,启唇就咬在人嘴皮上,生生给人咬出血来,金柽柳也依旧不松口。反而趁此良机,探入口中在舌尖相触的那一瞬,林秦舟大脑一片空白甚至忘记了挣扎。
林秦舟甚至能感受到少年真实的目的就只有一个——他想的想念、他的生气、他的痛苦、他的不言而喻的认为理应如此的爱,就这么凭借这个不容拒绝的吻表达出来。
可能某一瞬,林秦舟也在反问自己当年把金柽柳一个人丢在满京真的是个正确的选择吗?或许它并不是正确的选择,但对于两个父母早逝的孩子来说,他们都不应该背负上一辈的爱恨情仇,但对年长的哥哥来说,他的背后空无一人,没有人逼他,没有人帮他,他只有这个选择。
做了这个选择后,没有人会为难金柽柳,这是林秦舟给他选好的路,但是四年过去,金柽柳的出现将林秦舟的观念、计划、人生,在一瞬间弄得支离破碎不损一兵一卒。
这是一个和着鲜血和汗水,其中裹夹着四年、十年、或许一辈子都道不尽说不清的命运因果的吻,绵长笨拙,却又真挚无比。
感谢每位有缘阅读到这的读者~
林金,年下,些许别扭,不虐,异父异母的兄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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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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