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早膳，苏齐照旧去大皇子寝宫问安。大皇子如今还在禁足，除了岳纸斋，哪儿也去不了。
这段时间，大皇子读书倒还称得上勤勉，只是脾气依旧残暴，动不动就拿宫人出气。
苏齐偶尔也会被大皇子拿书砸，胳膊上还有一块乌青，是被大皇子猛推之下，撞到了桌角。
不过这些比起宫人挨的打，都算不得受罚。
今日他去给大皇子问安，大皇子瞧上去格外和气，对他说话都是轻声细语的。
“本王知晓你素来只喜读书，前几日罗师傅送了本王一个孤本，想来你会喜欢，便送你罢。”
大皇子将桌上放着的雕花漆盒推过来，苏齐打开一瞧，正是诗人索明的孤本。
他惊喜万分，但又不敢伸手。大皇子常常骂他是无用的书呆子，怎么会想起来送他书？
而且还将书放在如此精美的漆盒中，就等着他来了赏他，这是刻意在讨他高兴。
反常必有妖。
苏齐不敢收，“这太贵重了，殿下，臣受不得。”
大皇子笑着去拉他的手，“你我是表兄弟，还有什么是你受不得的？以前本王性子急，待你有许多不周到之处，你可千万别跟本王计较。”
苏齐更是戒备，“殿下为何说这样的话？”
“本王如今落难，才知道谁是自己人，到底还是咱们这样身上流着相同的血，才会彼此真心相待。”
谁跟你流着一样的血？
苏齐垂着头，看似乖顺，实则在心里将大皇子啐了一百遍。他的亲生父母哪怕是街边的叫花子，给他的血，也比苏家的血干净！
“无事了，你去看书吧。等会本王让宫人给你送壶凉茶，今儿天说热便热起来了，你多喝两口茶，小心中了暑气。”
“谢殿下。”
大皇子待他越客气，苏齐就越觉得不安，他想了想，决定还是先出宫躲两日。
“殿下，臣有几个月都不曾去彭家当差了，彭大人想来会不高兴，现在宫中无事，臣是不是先出宫去彭大人府上当几日差？”
“彭昱也是个难招惹的。也罢，你先去，回头本王好好请一请彭昱，让他待你好些，别让你做什么脏活累活。”
大皇子又在卖好。
苏齐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垂头应是。
“巧了，父皇今日召见本王，你随本王去，正好你父亲也来，就从冬暖阁随你父亲一起走就是了，也不必费事再差人出宫告知府上备马车来接你。”
苏齐不乐意见苏成，但他没有理由反驳大皇子。
跟着大皇子一起去到冬暖阁，其他几个皇子也来了。他站在大皇子身后，垂着头，不敢跟二皇子、三皇子对视。
三皇子还好些，他真怕二皇子忍不住跳起来抱住他。
四皇子也来了，怯怯的，在台阶的边缘站着。
大皇子的目光在自己的几个弟弟身上游走一圈，眼底的得意暗涌。
老三再得盛宠又如何？他有苏齐，日后就会有洛定风，这是实实在在的助力，比今日有明日无的盛宠，强了不知多少。
还有老二，也不过就是仗着出身高贵，是正统嫡子，才有那么多朝臣追随。他有苏齐，迟早拿下彭昱，到时候谁不听话，就换掉谁！
老四？啧啧，一副快病死的模样，不提也罢。
大皇子收回目光，唇角微微上扬。
他有苏齐！
老二、老三、老四，他们都没有！！！
苏齐和其他伴读在外面等了许久，几位皇子、大臣才从里面出来。
出了冬暖阁，大皇子和苏成要说话，命苏齐跟宫人一齐，在远处候着。
大皇子将贤嫔的主意同苏成说了，叮嘱苏成待苏齐好一些，苏齐是个知道感恩的人。对苏齐好，苏齐就会时刻谨记自己是苏家人。
苏成听了，却不赞成，“臣将苏齐带回家那会，的确打的是这个主意。但臣后来经过深思熟虑，觉得此法不妥。洛定风不是好哄骗的主儿，小心没得到人家的感激，反而惹怒了他！”
“舅舅也太小心了。”大皇子不悦。
“殿下，非到无路可走的困境，最好不要用这一招。苏齐养到今日，又得彭昱看中，日后还愁没有他的用处么？”
“舅舅，本王已经无路可走了。这件事，母妃筹划的万无一失，舅舅只管照做就是。”
“……是。”
苏齐远远瞧见苏成同大皇子说话时，往他这边看了好几次，谈话的内容必然跟他有关。
这两人又算计他什么呢？
上一世，他十一岁这年，没有发生什么事。
倒是宫里，四皇子的母妃重病，骤然离世，四皇子大病一场，险些丢了性命。后来性子更是孤僻，连伺候的宫人都不要了。
所以，他改变了大皇子入朝听政，自己的命运也要和上一世有所不同了吗？
和苏成一起出了宫，坐上马车，苏齐就坐在离车门最近的地方，不想与这个名义上的父亲挨的太近。
苏成却惦记着大皇子的话，他无法改变大皇子的主意，也只能按大皇子的意思，走这步险棋。
“彭大人知道你出宫的消息么？若是不知，你先回家好好歇两日。在宫里当差，辛苦了。”
苏齐震惊地看过去，他上一世加上这一世，何曾听过苏成这般慈爱的话？
“多谢父亲，出宫不易，孩儿还是赶紧去彭府当差，免得惹彭大人不悦。”
“你是个懂事的，从小到大，你最不让为父操心。为父对你严苛，是因为你是咱们家唯一的嫡子，将来的家主。为父的苦心，你可明白？”
呸！什么唯一的嫡子？挨打送死的事，都紧着他这个嫡子来，这叫苦心？
苏齐在心里臭骂苏成，面上仍旧恭谨，“孩儿明白，多谢父亲栽培。”
苏成满意颔首，不再开口。
这个儿子太乖太听话了，也不必费他多少口舌，更不用刻意去疼爱。几句话，还不是乖乖地听吩咐办事？
到了彭府门口，苏齐跳下马车，在苏成的注视下，拍开了彭府的大门。
彭府的门房一看是未来的姑爷到了，黑着脸将人迎进来。
苏成放下车帘，冷笑一声，催促车夫回家。洛定风再威风又有什么用，生了个儿子，是个呆子，也只配干粗活！
彭府的门一关，门房的脸上就笑开了花，一边往里跑一边高声喊，“夫人，夫人，姑爷来了。”
苏齐在后面哭笑不得，“姚伯，求您，别喊了。”
“怎么能不喊，夫人还给您留着过年的压岁钱呢！”
正说着，彭夫人快步走出，见了苏齐，笑盈盈将人请到花厅，“好孩子，昨儿我还念叨你呢。在宫里待了好些日子，受苦了！”
也不知道彭昱是怎么同夫人介绍的苏齐，彭夫人很是喜欢苏齐。苏齐在烹茶斋读书时，她经常让人往烹茶斋送点心。
也多亏了这些点心，二皇子和苏齐才不至于天天饿肚子。
彭夫人告诉苏齐，老先生还在老家，烹茶斋如今无人。苏齐不必过去那边，只在彭府住着。她已经命人将沣水院收拾出来，那里清净，正适合苏齐读书。
苏齐起身谢过。
“明日我同手帕交约好了，要带娇儿一起去普渡寺礼佛，你随我们一起去，小孩子家家的，不要成日在家里拘着。”
“是。”
第二日苏齐早早便起来，自己用过早膳，就在门外等着。彭夫人和彭姑娘会在府内由轿子换乘马车，他在府外候着，才不会冲撞彭姑娘。
见他这般守礼，彭夫人更是满意。
一行人到了普渡寺，彭家母女去殿中烧香礼佛，他就在茶室等着，二皇子不知从哪儿得到的消息，很快就找来了。
“这是洛将军从边关送来的点心，咱们这里是吃不到的，本王一整盒都给你提来了，你快尝尝。”
二皇子将一盒点心打开，巴巴地送到苏齐面前。
苏齐惊了。洛定风只送了两盒到皇城，三皇子都只分得了三块，二皇子竟然要把一整盒都送给他。
“臣受不起。皇后娘娘难道不需要尝尝，您怎么都拿出来了？”
“这不是给母后的那盒。这是我姨母点名要给你的点心。”
苏齐更是惊讶，“给我？”
“是啊，姨母那日见了你，不知为何，总梦到你。她随洛将军回了北疆，还是总梦见你被打被关被杀，总是夜半惊醒，人都消瘦了许多。为了解开心结，才会在这个时候，从北疆返回皇城。”
苏齐万万不敢想，大将军的夫人竟然会梦见他，而且还会为了他从遥远的北疆奔波月余回到皇城。
“姨母为了给你这盒点心，特意约了彭夫人过来礼佛。”
“洛夫人约彭夫人？”
“是啊，她俩手帕交。就是彭夫人告诉本王你在这里，本王才能这么快找过来。”
苏齐起身，“洛夫人在哪儿，我去给她行个子侄礼，谢她的点心。”还有上次以为他被人骗，特意派了婆婆过来询问。
二皇子：“这会她应该在供着长明灯的那个大殿里祈福，走，本王带你去。”
供着长明灯的大殿叫长明殿，苏齐想起来，自己还在那儿为“苏齐”供了牌位和灯，这会过去，正好添个油钱。
大皇子叉腰：哈哈哈，本王有苏齐，你们都没有！
二皇子暴躁：本王有！是你没有。
三皇子扑进苏齐怀中：嘤嘤嘤，大皇兄怎么说我都没关系，但是他说你名字的时候好凶啊，我好心疼哥哥！
四皇子沉默，提笔：余杭，我的。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七穗 5瓶；
多谢营养液，鞠躬感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8章 生母来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