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汐疑惑地看向言端，不明白他突然问这个干嘛。

言端见裴汐没有回应，蹲着往前又挪近几分，轻声问道：“裴先生，我带你住大别墅，你愿意吗？”

他和家里很久不联系，就连宫颉这个亲哥哥来，他都当陌生人一样。他不喜欢自己的家，宁愿自己没有那样的出身，所以不想用家里的钱，也不想住家里的房子。但他毕竟不可能真的斩断血缘关系，家人给他的卡和钥匙都被他好好地保管着，虽然没有动，但他想用的时候还是能直接用。

言端和裴汐的情况不一样，算不上有财政危机。而且他的身份证已经办理完了挂失，随时可以去把钱取出来。

言端无所谓尊严或者面子，不用只是因为自己不想，如果裴汐需要，他愿意去动用家里给的东西，房子也好，钱也好。

但裴汐显然把他的话当玩笑，拍了他一下：“干嘛？你要去抢银行，给我租别墅住？得了吧，你一小助理，还没我工资多，自己攒着。你还年轻，以后用钱的地方还多。”

言端本想再问一遍，又觉得既然裴汐已经先入为主地觉得他是穷人，他也不好继续解释。他很想一直跟在裴汐身边，如果他告诉了裴汐自己其实很有钱，他应该会被赶走吧。

“好吧。”言端不敢再透露，起身去整理床铺。裴汐在一旁看着，时不时提醒一句哪里没铺好，但也不动手。

这屋子太小了，小得只能容纳下一张床——他们租不起双人间，只能勉强挤在单人间里。

言端铺好床，很自觉地抱了自己的那床垫絮铺到床边的地板上，然后把被子和枕头摆好。

裴汐见他把床让给自己，有些奇怪，眨眼道：“一起在床上睡啊，地上多凉。”

言端忙摇头。他盘腿坐在被子里，一双长腿屈着显得空间特别逼仄，他却浑然不觉：“地上就好，你睡床。”

裴汐本来也只是客气客气，这小床不见得能容纳下两个大男人的身体，他搭了条毛巾在脖子上，洗澡去了。

二层不止他们一个房间，还有好几个单间，整层楼共用一间厕所和浴室，裴汐出了房门还得走过一个走廊才能到。

裴汐洗完，言端接着去洗澡，出来的时候，裴汐已经睡着了。

他侧着头躺在枕头上，露出白皙的脸颊和脖颈，下巴弧度刀削一样美，身体一半在暖光下，一半在阴影里。

美人在卧，看得言端不自觉口干舌燥，他伸手帮裴汐把灯拉上，摸着黑去洗澡。洗完澡，他拿着手机，一个人出了门。

裴汐第二天早上是被手机来电提醒的铃声吵醒的。清越的铃声在清晨显得格外刺耳，他伸手从床头摸了手机，撑着坐起来，发现言端还在蒙头大睡。言端缩在被子里，团成一团，跟个蚕蛹一样。

裴汐觉得有点可爱，忍不住伸出脚在蚕蛹上踩了踩，言端没有一点反应。他一边逗言端一边接电话，王老板的大嗓门毫无征兆地在他耳边炸响，他一瞬间感觉自己要失聪。

“喂裴汐啊！早啊！”王老板听上去情绪很高涨。

“王总，是我。”裴汐揉了揉耳朵，皱眉道，“您也早。有什么事吗？”

“你搬哪儿去了？”王老板大声问。

“我？”裴汐望了望窗户，“我和言端在公司附近租了间房。”

“哎呀，赶紧把房退了。”

“退了？为什么？公司的宿舍不租出去了吗？”

“不租了不租了，我叫他们都搬回来了......不过你还是不回来住。”

“那你给我打电话干嘛？”裴汐的脸黑下来，大家都搬回去了就不让他搬回去，王总这是专程打电话来嘲弄他的？

“不是，我的意思是，公司给你，不，你和言端一起，找了个新住处。那地儿挺不错的，我亲自去看过，拎包就能入住。我叫几个人帮你们搬行李，你把你现在的位置发给我，他们马上出发，估摸着今天能把你搬家的事儿搞定。”王总安抚他道。

裴汐微微睁大眼睛：“王总，您买彩票中奖了？”

“中彩票？我有那命吗？”王总大笑几声，“昨儿晚上有个大老板给咱们公司赞助了一笔钱，资金周转过来了，这不马上想着给你们搬家？”

“大老板。”裴汐狐疑地问了一句：“哪个大老板？我认识吗？”

“你不认识，不认识。哎你管这么多做什么。”王老板打着哈哈，“你俩先收拾一下，等人过去搬东西，搬完家来公司。公司给你找了个网络剧男主的试戏机会，你过来了解了解。”

说完，还没等裴汐回答，王老板就挂了电话。

裴汐望着手机，半晌没回过神。这一整天就像坐过山车一样，一会儿被要债被破搬家，一会儿又有新住处、新的试戏机会，裴汐都觉得有点不真实。

挂了电话，感觉脚下的毯子动了动，裴汐才发现言端醒了。

言端睁着惺忪的睡眼坐在地上，头发乱糟糟的，还翘起根呆毛，完全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好事。等他好不容易清醒了一些，揉着眼睛看向裴汐，裴汐脸上的笑都快绷不住了。

晨起的天光下，裴汐嘴角轻扬，眉眼舒展，炯炯有神的眼睛望着自己，言端仿佛顷刻间又跌入梦境。

“裴先生早。”言端嗓子涩涩的，声音都不像从自己的嘴里发出的。

“早啊言端。”裴汐下床蹲在他面前，笑着盯着他的眼睛：“言端，我们好像要发财了。”

言端不明觉厉地点点头。

......

新住处果然比公司宿舍的环境要好上许多，王老板电话里没有骗裴汐。那地方地段好、交通便利、面积也大，一看租金就不便宜。公司愿意给他安排这样一个好地方住，真的算是对他挺重视的。

王老板找的那几个人动作很快，不到中午就把俩人的行李归置好了——反正裴汐和言端的东西也不多，娱乐圈里的打工人，不都是居无定所的？没哪个地方能常住，要那么多东西也累赘。

收拾完住处，裴汐和言端就去公司了解试镜的事。虽然比起演戏，裴汐更喜欢唱歌，但是进演艺圈能增加和宋沅接触的机会，所以他很容易就接受了公司的安排。

新的住所，新的工作，裴汐坐在言端打扫得亮晶晶的客厅里，心情很是不错。

......

转眼便是试镜。

言端本来要跟着裴汐一起去，结果王老板那边临时要搬点设备，人手不够，就把言端借了过去当苦力。裴汐虽然是言端的上级，但王老板才是更高的上级，所以裴汐不得不答应放行。

言端走的时候一步三回头，说了好几遍“我忙完来找你”，裴汐只是笑笑：“试镜而已，你也帮不上忙。”就挥手让他走。

裴汐一个人打车去规定的试戏地点，自己提着包从计程车上下来。试戏的地方是个演艺公司的大楼，他到的不算早，已经有很多人在楼下聚集了。

和裴汐孤零零的惨淡境况不一样，这些演员都前呼后拥的，尤其是一个穿白色西服的男人，化妆的是一个助理、拿水拎包的又是一个，脸上那势在必得的神气五里外都看得到。

裴汐倒不在意，差生文具多，学霸两根笔，不是阵仗大就能赢得角色，他向来不追求这些表面的虚荣。他看了一会儿，打算上楼。

“那边那个，对，说你呢。”裴汐经过的时候，男人叫住了他。

裴汐站住脚，不耐烦地望过去，等他接下来的话。

“这么拽干嘛？”男人走近裴汐，勾唇笑笑，“我刚刚发现你在看我，怎么，是不是在想怎么才能胜过我，赢得这个角色？”

“你想多了。”裴汐清淡地别过脸，却被那人拉住。

“实话告诉你吧，在场的所有人，包括你，都不可能赢我。我劝你别浪费自己的时间，也给我节约点时间，怎么来的怎么回去吧，试了也是白搭。”男人声音不大，却很嚣张。

裴汐打量着男人那张平平无奇的脸，哼笑了一下。

“你这表情什么意思？瞧不起谁呢！”男人正想再说什么，楼里出来个工作人员，对空地上的演员们道：“进来取号了，试镜马上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