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非宸是单独跑出来见苏锦之,辰时不到就得赶回驻扎在外的军营,苏锦之醒来后他就已经离开了。
苏锦之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吩咐亦桃盯牢宫中的线人,她怕陈皇后会对阿宸下手。今日阿宸随军回宫,一旦宫中有什么风吹草动必须马上派人通知她。
其实苏锦之在未见到陈皇后之前还尚有一丝侥幸心理,上苍给她一段梦作为警醒,她希望这一次她与阿宸能放下长安城内这些权力与**的角逐,自此云游四海浪迹天涯。但她现在明白她想的太简单了就算她和阿宸能放下,其他野心勃勃的人也不会放过他们,既然如此还不如放手一搏。
天朗气清,阳光和煦。
晌午时分,苏锦之正在用小火炉烘焙白茶叶制作茶饼,一边想着如何才能降低陈皇后的戒心,一边等着宫内线人传消息来。
此时外头却突然响起嘈杂声,一人不顾亦桃的拦阻闯进了苏锦之的院子里。
“拦我做什么。”朱姨母推开亦桃,嗓音提高了好几个度道:“怎么?我个自家人进来见见我外甥女儿还得让你们这些下人通报吗!”
苏锦之走出屋子,以眼神示意亦桃先退下。
亦桃觑了朱姨母一眼,转身不情不愿的走了。
朱姨母见亦桃不拦她了,赶紧挎着竹篮小碎步跑到苏锦之身边,将竹篮里头的糕点打开给苏锦之看,语态热络道:“瞧瞧,这可是姨母我费了好大功夫做出的糕点,专门为我们小锦之准备的!”
还没等苏锦之开口,朱姨母抓起苏锦之的手腕,语气和神态都特别夸张道:“诶呦,几日不见我们小锦之真是越来越美了。怎么看起来像是又瘦了些?我这可怜的姐姐走的早,姨母我可是将你当自己亲闺女看的。这可不行啊,锦之你以后可得多吃些,不然姨母看着又要心疼了。”
苏锦之一看到这个女人头就又开始疼了,偏偏又是她的亲姨母,拦也拦不得。
这些年苏锦之早看透了,别看这个姨母现在这么热情,每次不停的强调苏锦之的娘亲死得早、不停的强调把苏锦之当她亲闺女看,定然是因为遇到什么困难需要苏锦之帮忙解决了。以前苏锦之年纪小,还真信了这朱姨母的话,把她当娘亲尊重,可最让人无奈的是每当苏锦之到处托人帮完忙,这朱姨母又会变成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偶尔还会指责苏锦之原本还可以办的更好,是不是不愿意帮忙故意拖延了。
苏锦之将朱姨母带进屋,给姨母倒上刚煮好的茶。
朱姨母喝了口热茶缓了缓干燥的喉咙,正要开口再说,苏锦之不想继续浪费时间先开口道:“是不是阿佑弟弟又遇到什么困难了?”
阿佑是朱姨母的独子。朱姨母的丈夫死的早,苏锦之的娘亲念朱姨母要独自拉扯个幼子长大太过可怜,就求苏锦之的爹爹让朱姨母和阿佑一直住在他们苏家。
刚开始朱姨母还会心里过意不去经常帮府里些忙,但随着苏府日益受陛下器重,她后来就渐渐贪心起来,把自己也当成苏家的主子成天颐指气使的呵斥下人。苏锦之的娘亲死后她爹爹又要出去带军作战,朱姨母更加膨胀,将自己当成苏府的老人放任自己家的儿子欺负苏锦之的三妹苏铃儿还有四弟苏景冉。不过他们母子知道苏锦之的势力,还不敢与苏锦之发生冲突。
但苏锦之也不是傻子,原本她念在娘亲的份上一忍再忍,后来苏锦之也曾忍不住断过朱姨母一家一个月的供给以此敲打敲打朱姨母。谁知这朱姨母竟然直接跑到苏府外一哭二闹三上吊,到处哭诉败坏苏家的名声。
苏锦之自诩聪明,但碰上这种不要脸的人也是没辙。杀也杀不得,打也打不得。最后苏锦之为了不让战场的父亲分心,只好以让阿佑全力以赴准备科考为由,花重金为他们母子在京郊租了个大宅子给他们住,所有吃穿用度统统由苏府来出。
可没想到这才刚刚消停了半年,这朱姨母怎么又找上门来了。
“锦之这么说可就伤姨母的心了。”朱姨母尴尬的笑笑,一脸慈爱的拍了拍苏锦之的手背:“那京郊的宅子虽好,但总归空落落的,姨母这心里呀还是总时常惦念你们。”
苏锦之柳眉微蹙,心里嘀咕着这朱姨母嫌宅子空落落,难不成是还想让她帮忙给阿佑娶个媳妇儿?
朱姨母又开始絮絮叨叨说起苏锦之娘亲以前在世时候的事儿,苏锦之全由朱姨母瞎几把慢慢讲,但心里头盘算的却是其他的事。
这会儿苏锦之对朱姨母这对母子是有极大戒心的。因为在苏锦之之前经历的那段梦境中,苏家之所以被陈皇后抓住小辫子来威胁苏锦之,就是因为这个阿佑。
那场梦中阿佑参加科考没考上,但后来凭借苏家的背景混了个芝麻绿豆大的官儿还娶了个侍郎的女儿成了家。他日子过的很不错后就没再与苏家联系了。可是这个阿佑被朱姨母保护的太好了,心思简单又贪婪,聪明劲儿全用在了歪地方,竟然暗中为其他高官收敛百姓钱财。最后事发被人举报,还大言不惭的对行刑官说他背后有苏家撑腰,看看谁敢动他。
当陈皇后以此威胁苏锦之的时候,苏锦之恨不得亲手将这废物凌迟了。要知道那时陛下对官员贪污抓的很紧,甚至在大邑律法中写明了只要有官员贪污被证实,不论什么品级、功勋,也不论贪污多少钱财统统斩首示众。
亏得苏锦之兢兢业业维持苏家这么多年,平日里极为低调小心,对爹爹和阿宸的政治对手都多有戒备,可谁知竟是这么个不起眼的废物家伙直接将整个苏家牵连入万劫不复之地。
所以当今日朱姨母来见苏锦之时,苏锦之并没有让亦桃像以往一样随便用个借口将朱姨母打发出去,而是让朱姨母进屋畅所欲言。苏锦之隐约有种感觉,这次她面对的敌人可能比她那个梦中遇到的更强大,朱姨母包括所有不起眼但与苏家有关系的人都得纳入她掌控中才行。
这厢朱姨母小嘴一咧开叭叭的寒暄叙旧个半天,苏锦之非常有耐心的一字不落听完了。
见苏锦之态度尚可,朱姨母终于开始说她此次来的目的了,果然是来向苏锦之提要求的:“锦之你也知道阿佑这孩子不聪明,科举可是要考诗文的,可这傻孩子准备了半天也憋不出一个屁来。我不是听说锦之你与天下诗文第一的三皇子交好么?不知能不能想想法子帮帮忙,让阿佑加入三皇子办的诗社,若是可以让三皇子能亲自点拨点拨我们阿佑那更是再好不过了!”
挺好,苏锦之甚至想给朱姨母鼓鼓掌。
苏锦之食指在桌面上敲了敲,笑着建议道:“姨母何必舍近求远,今年出科考试题的正是刘太傅,而刘太傅曾是我与三皇子的老师,且也一直三皇子私交甚密。要不我哪日悄悄让三皇子去刘太傅府上送送薄礼问问他今年科考出的考题是什么?”
朱姨母两眼放光,一下子站起来扑过去抱住苏锦之兴奋道:“如此可真是太好了!果然还是我们锦之想的周全!”
苏锦之身体往后一挪,朱姨母扑了个空。
呵呵。苏锦之是在说反话,可朱姨母没听出来反而还特别高兴。
“好什么?”当苏锦之再次抬起头时,神态已是冷若冰霜,语气也是毫不留情道:“科考是国之大考,备题期间不论是贪污还是泄题皆是株连之罪。姨母不知避讳头脑发热,难道还想拖着整个苏家万劫不复吗?”
朱姨母被苏锦之一怼也不高兴了:“姨母不过是想让三皇子来提点提点我们阿佑,你若不愿出这个面就算了,何必说什么万劫不复的话来吓唬人。”
苏锦之也很干脆道:“可惜姨母这消息不准,我与三皇子不熟,帮不上阿佑弟弟这个忙。”
朱姨母转了转眼珠子,又抓住苏锦之的手道:“那锦之你与九皇子总是私交挺好吧?那要不就让九皇子帮阿佑谋个一官半职?九皇子最近不是打了胜仗,他肯定可以在皇上面前说上话!”
苏锦之松开朱姨母的手,神色更是冰冷。姨母这是把她这个外甥女当什么人了!
苏锦之直接了当道:“仕途凶险,姨母你心里应该也清楚阿佑不是做官的料。我可以给阿佑一笔钱让他去经商做生意。但前提条件是,你们要答应我离开京都。”
苏锦之不希望阿佑入仕途,不希望他被有心人利用成为一把威胁苏家的刀。
“凭什么!”事关儿子前程,朱姨母一下子情绪激动起来,指着苏锦之的鼻子骂道:“自古以来世人皆是按照仕、农、工、商排位,商贾都是最低等的!你想让阿佑去经商?你竟然想让他做最低贱的人!你这个人根本不配做人姐姐!”
苏锦之挑眉对着朱姨母道:“那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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