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筋疲力尽的回到天庭,累的已经没几个人想说话了。
南宫黎有些感慨:“真是够大起大落。”
“好在都回来了。”明理幽幽道:“那么,现在该处理他了。”
南宫黎连连摆手:“看见没,有明理这种上司趁早别干了。”
刚回来脚还没沾地你就又找事。
有些人默默的点头,然后迅速避开明理的目光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你他……”明理很想骂人,但还是硬生生的把脏话咽了回去。
戚秋寒道:“我闭关修养些时日。”
说罢,将手中的剑随手一丢。
南宫黎手忙脚乱的接下,这才想起还剑的事:“月神殿下留步。”
他将佑苍剑递了过去:“多谢。”
公孙望舒微微点头接过剑便离开了。
“朝露大人,月神殿在这边。”明理指了指公孙望舒离去的方向。
戚秋寒有些纳闷道:“去那干嘛,我又不是月神。”
“稀奇,你们之前不是一直形影不离。”明理道:“而且你不是那儿的仙官吗?”
戚秋寒厉声道:“现在不想当了。”
“想走,就走呗。”公孙望舒声音有些低沉,听不出喜怒。
戚秋寒没回答与公孙望舒背道而行。
月神殿:
“姐姐回来啦!”
公孙望舒刚推门进去,便看见一个扎着丸子头女小姑娘趴在白霜身上,一手拿着灵果一手拿着什么书在看。
“你还在这做什么。”公孙望舒的语气算不上多好。
“我在这等……”小挽眨着杏眼看了看她身后:“只有姐姐一个人吗?”
公孙望舒沉声道:“她走了。”
“姐姐你不开心嘛?是因为她走了嘛?”小挽笑嘻嘻的安慰道:“不用担心啦,她经常出去,有时候会去很长时间,有时候很短,但一定会回来的!”
“一定会回来么......”她重复着这句话,小挽用力点头。
还会回来吗?
可她都不知道戚秋寒为何突然性情大变的要赶她走,更不知道她到底想干什么。
公孙望舒轻轻摇了摇头:“我送你回去。”
她想了想,戚秋寒在这压根就没留什么东西,大概是不会再来了。唯一留下的或许只有眼前这个小女孩。
“可以先不走嘛。”小挽惬意的趴在猫背上:“我想和霜霜玩。”
被点名的白霜选择闭上眼睛装睡。
“也、可以。”公孙望舒拒绝的话忽然绕了一圈,问道:“你愿不愿意跟我讲讲,你家大人这些年都干了什么。”
“姐姐想听什么呀。”小挽道:“我知道的也不多呢。”
公孙望舒道:“我都听。”
有关她的,都听。
“她是好人。”小挽思索了一番才接着道:“外边的人说她是个坏人,可是我都不知道她坏在哪里。”
“她经常出去,好久好久不回来,有时候什么都说有时候又什么都不说。”
公孙望舒道:“那她都告诉了你什么。”
“好多次都说过,要等一个人。”小挽回忆道:“好像是、要等一位口是心非的姑娘。”
公孙望舒喃喃自语:“要等一个人......”
她等的那个人,是一位姑娘。
一位口是心非的姑娘。
朝露殿:
殿里看到戚秋寒回来的仙官都挺惊讶的。
毕竟她可是抛了一切跑去月神殿当仙官,不过听说不知道因为什么又不想当了。
反正又没真贬,来去自如。
只是这些话没人敢问也没人敢说。
她现在的脸色实在差的很,身上气压低的可怕。
戚秋寒沉着脸回到房中,垂眸半晌不作声。
“乒乓”“乒乓”,屋中的瓷器被震的接二连三碎裂。
她忽然狠狠踹了脚桌子:“你赶人就赶人!说这么重的话干什么!!”
她无力的靠着门滑坐下来,手指深深的陷入头发中。
局势没有按照她预想的发展,但却越发接近她想要的结果。
上一次乱了一步,这一次又是。
海上一战,虽然惨烈但却一举解决了水下的隐患。
但为什么天道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另选了新水神?
池清瑶颓了这么久,六百年中天道有无数次机会可以另选新人,可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
海上一战或迟或早避免不了,但绝不应该是现在,如此无疑是在本就动荡的局势上雪上加霜。
温醉他想干什么?
戚秋寒落水时清晰的听见了天雷声,是天雷在追着渡劫的人劈的声音,随着这个声音,法场才被破开。
先前也不乏有人在海上渡劫但没有一个人出现这种情况,温醉是如何办到的?
他那夜的男子又有什么关系?
还有那个道士和冥界又有什么关联?
以及自己当时在冥界弹琴时看到的画面究竟是什么?
明理的立场到底是哪一方?
南宫黎又究竟想干什么?
千千万万事情如杂乱的毛线缠绕在一起没有头绪。
戚秋寒闭目思考着。
温醉还没弄清楚暂且先不急。
眼下是明理。
他是只查到了自己还是连带着她。
这一次她不能剑走偏锋,只能静观其变。
但目前更让明理头疼的应该是南宫黎那三剑惹出的事。
慢慢处理吧。
她起身换了件新衣袍下了天庭。
皇城:
酒楼二楼的一间屋子,一名蓝衣女子倚在窗边独饮。
白皙的手执着玉杯,杯中的酒水传来淡淡清香。
是上好的佳酿,她却无心品酒。
她垂眸静静的看着楼下街道上零星的行人,以及满城来往的官兵,思绪有些飘渺。
以往白天的皇城街道上人头攒动,小贩沿街走动,各家店铺的吆喝声更是一家高过一家,但如今却只能偶然看到几人。
戚秋寒侧目而视仰头喝尽杯中酒:“既然来了,光明正大的拜访岂不更好。”
话音刚落,房间的门口处忽然出现了一位穿着黑色斗篷戴着红色面具的男子。
“岂敢打扰大人饮酒的雅兴。”
冥界东方鬼域鬼王的下属——无影。
先前有过一面之缘。
戚秋寒余光瞥了他一眼,重新倒满酒:“哦,有点印象。”
就是在冥界乱闯地界被打了个半死的那个。
他无意与戚秋寒绕弯子,上来便直奔主题:“那天与你同在一起的女人在哪?”
“与你何干。”戚秋寒喝尽酒懒洋洋的反问道。
他一字一句道:“我要见公孙望舒。”
戚秋寒把玩空酒杯的手忽然一顿,酒杯瞬间碎裂,碎片系数扔向了他:“直呼名讳,很不礼貌行为啊。”
他全部接下,将碎片在手中捏成了齑粉:“带我上去见她,或者让她滚下来见我。”
戚秋寒倚靠着窗子仰头笑道:“又或者,我把你挫骨扬灰呢。”
“我知道公孙望舒下凡后干的所有事。”他从容淡定的提条件:“让她来见我,或者我去见她。”
“唰”的一声,又一块碎片刺向他,他偏头一躲,碎片直接穿透了木门。
戚秋寒敛去笑意目光中多久一分审视:“你生前是谁。”
听此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缓缓摘下面具。
面具之下露出了一张与公孙扶光五分像的脸。
但那较好的面容上却有一道横贯左脸的刀痕。
戚秋寒看到他,有那么一瞬间的意外:“原来是你。”
六百年前北靖国的成王世子,公孙望舒的表哥——公孙逸。
“带我去见她。”公孙逸平静道:“我有话要问。”
戚秋寒落座于桌前,重新拿了一个新的酒杯,斟了一杯酒推过去:“先告诉我当年发生了什么、所有。”
她当年仅凭着玉佩看到了公孙望舒下凡后一些断断续续的画面,有些事情究其根本还是没弄清。
公孙逸重复道:“你保证带我去找她。”
“前提,你讲的不是废话。”她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带着浓重的警告意味。
公孙逸不禁冷笑道:“公孙望舒就不该活着。”
六百年前,国主病危之际,公孙望舒回来了。
国主油尽灯枯,皇后接受不了殉情而死,二人撒手人寰后,公孙望舒备受打击一蹶不振。
国主之位无人继承,此时国内动荡,国外羽卿国忽然不宣而战。
内忧外患之际沉寂了大半年之久的公孙望舒才终于露面,她顶着各方压力暂时接管了朝政。
把几个想起事的王权贵族处置后,她得到了太子在朝中部分势力的支持,公孙逸也是其中之一。
国内差不多稳住后,她去了边境。
一路势如破竹杀到了羽卿国。
羽卿国皇族全部殉国,这之后她才回来。
在所有人都沉浸在大胜的喜悦时,国中竟悄无声息出现了瘟疫,而且来的又突然又猛烈,传染性强的可怕,染上者不出三日必会死亡。
国中人心惶惶,公孙望舒试过多种方法可都无济于事。
但仅过四月,那些瘟疫竟都奇迹般地消失了。
但公孙望舒又把自己关了大半年。
说到这里,公孙逸忽然停下问了戚秋寒一个问题:“猜猜她为什么关着自己。”
戚秋寒道:“说。”
“因为她把瘟疫融在了香火里,只要有人拜她,瘟疫就会顺着香火流到她身上。”公孙逸幽幽道:“谁都想活命所以谁都拜了她。”
“那天我被人推去找她,我看见了,殿中满是血迹。”
她一个人缩在那,发髻凌乱不堪,背影微微颤抖,整个大殿都安静的落针可闻。
公孙逸想去看她究竟怎么了,却被一股力量推了出来。
又过几十天后公孙望舒才终于露面,她表面看上去只是憔悴了一点没什么异样。
那个时候的公孙逸在忙着解决各地忽然出现的暴雨水灾、干旱地震。
有些地方旱的旱死,有些地方涝的涝死。
但自从公孙望舒出来后,所有的灾祸都开始逐渐减轻了。
但也是从那时候起,她自己开始频频呕血生病,怎么治都不见好,反而越病越重。
就在这个关头,公孙望舒却忽然要继位。
有人反对有人支持有人默不作声。
总之,公孙望舒继位的那天,原本晴空万里的天空忽然乌云密布狂风呼啸,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分明是不祥之兆。
公孙望舒却在此时下令拆毁了所有人月神庙。
后来她露面的时间越来越少,再后来,羽卿国余孽起事混乱之时,她却忽然失踪。
“本来皇位是她哥的,她拿了不是自己的东西,搞砸了还心安理得的跑了。”公孙逸怒极反笑:“甚至还把一切都磨灭,继续在天庭安安稳稳。”
公孙望舒失踪后,不知是谁走漏了消息,皇城一时间人心惶惶。
为了稳住局势,公孙逸去了战场,后来也死在了战场。
他有怨念和执念还未了,飘飘荡荡到了冥界,被千面点醒收作下属。
其实就是给他养花。
他有大把空闲,这期间他了解到了北靖灭国的原因竟是因为极寒天气,羽卿国灭国的原因是因为各地起义,可在他的记忆里明明不是这样的。
“所以你认为是她毁了一切。”戚秋寒道:“你想找她对峙。”
公孙逸道:“也可以这么说。”
“十日之内,后山。”
“大人请留步。”
戚秋寒刚在天庭落地,忽然被一道苍老的声音叫住。
她侧身循着声源看去,便颔首行礼。
来者是一位身着浅绿色衣袍,苍颜白发的老翁。
——一位文神,敬儒。
他手中拿着一摞公文,身边跟了个女童怀中小心翼翼的抱着一盆红花。
“大人回来啦!”那女童见到戚秋寒很是兴奋。
不是小挽又是谁?
敬儒笑道:“你这大半年不在,这小丫头都快玩疯了。”
“我才没有呢!”小挽虚心的红着脸不敢抬头,却踮起脚尖十分小心的把怀中的花捧了出去:“伯伯刚刚给我的,这红花可好看啦!”
“您给的?”戚秋寒看着那花,眼底忽然闪过一丝狠戾,却在抬头看向敬儒时变回了平静:“您确定她能抽出来时间养花?”
敬儒轻轻点头:“小孩子就是玩心太大,才总要找些事让她收心。”
小挽害怕被告状,连忙道:“伯伯不是还有事吗,不用送我啦,公文我也给您带回去吧!”
敬儒道:“谢谢。”
小挽扬起一个甜笑:“不客气。”
她也不嫌沉,一手抱花一手拿公文“哒哒哒”一阵风似的就跑走了。
他呵呵笑了两声:“小丫头无事献殷勤。”
“正如您所说小孩子玩心重。”戚秋寒道:“但又不想被唠叨。”
戚秋寒经常出去,一出去小挽便没人管,她便整个天庭的乱跑。
她伶牙俐齿见谁都哥哥姐姐的喊,又天真无邪总能哄的人人高兴,混的风生水起的同时,也间接性的让所有人默许了她的存在。
“大人可比小挽的玩心重太多了。”敬儒道:“大半年您都见不着个人影,老夫都快忙死了。”
戚秋寒微笑着颔首:“您辛苦。”
她不在,压着一些事没法处理有些又不能等,交给别人又不放心,于是把敬儒搬出来了。
敬儒笑道:“这半年天庭热闹的很,温醉那小子,后生可畏啊。”
戚秋寒不置可否:“禁闭都没关完。”
她走时,以“玩忽职守”的名义关了温醉一年禁闭思过。
“事实上,压根没关住。”敬儒道:“玄灵还被他断了一臂。”
一般遇到关禁闭不听话的,讲不通,便派几个武神强制执行。
没关住温醉,南宫黎去管,反而还被他打断了手臂。
“明理呢。”戚秋寒听此第一反应只觉不妙。
南宫黎能在武神中立足,完全是靠打出来的,他怎么可能打不过一个新飞升的水神?
“那小子也不见了。”敬儒瞬间气上心头:“有你们这么当职的吗?!”
“上来多久了?说不见就不见当过家家?!”
戚秋寒点头默默听训。心中却在想着那二人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她下凡没走多远,是为了试探明理,他如果不着急抓自己就证明他还没有十足的把握。
结果南宫黎忽然出了事,明理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敬儒训每几句戚秋寒就点点头,表现的态度十分认真,实际根本没听进去多少。
忽然间敬儒朝她身后伸手,厉声道:“老夫说过多少次,天庭不允许私自打架!更不许暗箭伤人!”
戚秋寒猝然回头,袖中折扇扬起一挡,却还是被箭气逼的后退几米。
那箭被扇子挥到地上化作了一滩水,而此时敬儒手中握着的箭,也化作了普通的水。
那是两支由水化成的箭矢。
“试试喽,听闻能飞升的女神官都不简单。”
来人是一名十六七岁的少年,他长着一张天真无害讨人喜的脸,眼眸清澈如水,墨发束起,身着玄衣,衣上用暗紫色丝线绣水纹,手腕带铁护腕,脚下踩一双黑靴。
——新任水神,温醉。
戚秋寒理了理衣袍,语态平静的纠正道:“能飞升的,有哪一个不是万里挑一。”
“你就是戚秋寒?”他漫不经心点评道:“本人名不副实。”
“原以为比之下届女修总要强点,也不过如此。”
戚秋寒神情淡漠语态不冷不热:“我若名不副实,人人闭着眼都能飞升。”
温醉浅浅一笑:“巧了,我就是闭着眼飞升的,现在的天庭也不过如此。”
戚秋寒道:“万里挑一的飞升,这里也全都是万里挑一的人,你又算什么。”
“倒也不必如此认真……”然而温醉话还没说完,戚秋寒连看都不看他一眼直接走了。
可以说她连余光也仅仅只是给了他一瞬。
相当的不把他放在眼里。
“年轻人切莫浮躁,不要到处惹事生非。”敬儒也拂袖而去。
戚秋寒来到月神殿外,殿门紧闭,白霜懒洋洋的趴在门口闭目养神。
“哒哒哒——”
身后一阵蹦蹦跳跳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大人来啦!”小挽大喜过望的跑过来:“姐姐可想你了,天天念叨着你会不会来,还一直问我你以前的事。”
戚秋寒平静如死水的目光中有了一丝波澜:“那你说了什么。”
小挽笑眯眯道:“我说大人怎么会不来呢,小挽看得出来她很在意姐姐!”
戚秋寒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忽然道:“以后,也唤我做姐姐吧。”
小挽一听顿时高兴的一蹦三尺高,但是又忽然很不理解的问道:“以前不是不允许嘛?”
她被戚秋寒救回来时,发着高烧忘了很多事,她一直病着,戚秋寒便一直细细照顾她。
她不知道戚秋寒是谁,也记不太清自己是谁,只是一直留在这,她喊对方姐姐时对方却不允。
戚秋寒道:“现在可以。”
小挽虽然不明白,但还是很高兴:“好啊!姐姐!”
戚秋寒从袖中抽出一封信交给她:“你把这封信交给她,就说是我给的。”
“好。”小挽乖巧接下:“姐姐不一起来嘛?”
戚秋寒道:“我还有事,便不去了。”
可她不知,公孙望舒就在殿门后面,一门之隔她们的对话听的清清楚楚。
“你到底想干什么。”公孙望舒的手紧紧贴在门上,明明只要一推就能打开,却终是只停在了门上。
她现在一点也看不懂戚秋寒,也猜不透她的想法。
不过想想也是。
六百年间她从默默无闻的仙官到步步为营彻底站稳脚跟,又岂能轻易看的透。
自从上次从冥界回来后,她便好似换了一个人,迫不及待的想让自己离她远些。
可是明明只差一点就能和好。
她承认了,那天她明明什么都承认了。
可为什么又突然要自己走。
她笃定戚秋寒一定要干什么事。
可是你为什么不能告诉我?
还是事成之前你真的不愿再见我。
“姐姐?”小挽扯了扯她的衣袖:“在这站着干什么呀?你脸色好像不太好。”
公孙望舒回神,此时小挽双手抓着自己的衣袖紧张又关切的看着自己。
她胡乱扯了个借口:“站的猛了。”
“好吧,下次要小心。”小挽信了,接着双手递上了信封:“姐姐让我给你的,她现在也允许我唤她姐姐啦!”
“那很好。”公孙望舒接过信封,拆了取出信。
白色的宣纸上只写着两句话:
“非己之利,纤毫勿占,取之则付,勿牵他人。”
“夜半子时,皇城后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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