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深无尽的黑暗中万籁俱静。
方圆千里什么气息都感觉不到。
戚秋寒在黑暗里试探着,缓步而行。
她不知道自己在哪,也不知道该往哪走。
她记得来到这里之前,法力似乎被抽走,脚下出现了四个黑洞,将所有人拖了进来。
她没有法力,在这黑咕隆咚的地方也没有一丝光亮,只能慢慢的往前试探着走。
漫漫黑暗里,她不知走了多久,忽然看到自己的正前方有一点光亮。
她朝着那光亮走,那光亮也同样朝着自己而来。
似乎是有所感应。
戚秋寒往前方奔去,那光亮也朝着自己奔来。
公孙望舒扑上来的瞬间,戚秋寒什么也不管了。
她紧紧的抱着她。
就这一瞬间,戚秋寒突然很想带她一起远走高飞,去一个谁都不认识的地方,安安稳稳的长相厮守。
“抱一会得了。”忽然有人道:“先出去要紧。”
戚秋寒瞬间清醒。
她毫不犹豫的松开公孙望舒,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半步。
“你怎么在这。”
千面“呵呵”笑了两声:“是我带她,来找的你。”
戚秋寒此时方才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她颤着手很轻的碰了碰那近在咫尺的人又马上收回。
公孙望舒手中灵火忽明忽暗,声音极为低哑:“我听见了。”
她在台上说的,她在台下听的清清楚楚。
戚秋寒道:“都不作数了。”
片刻后,公孙望舒低声道:“我有私心,我想带你走。”
戚秋寒道:“不需要。”
无论逃到哪,天庭也绝不会放过她。
她逃不掉。
公孙望舒固执的又问:“如果可以,你愿不愿陪我再踏山河。”
假如,她罪不至死。
有命活下来愿不愿一起走。
戚秋寒笑着拒绝:“没有如果,也不愿意。”
她干的每一件事,单拎出来都够她死一回。
“我不喜欢你了,我们好聚好散。”戚秋寒轻声细语,像先前无数次哄她高兴一样。
“好。”公孙望舒道:“都随你。”
旁的千面听此冷笑一声:“那你们这几百年就纯属黄粱一梦吧。”
“就算她最后要祭命,那也在几千年之后,你安安生生的跟她过完这些时光不好吗?”
言罢他还十分毒舌的补了一句:“说不定你都活不了那么久。”
戚秋寒冷声道:“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是想把她摘干净。”千面讥讽道:“毕竟这几步走的都太蠢。”
戚秋寒心中升起来警惕:“这么说,你知道的挺清楚。”
千面也不打哈哈,全部娓娓道来:“你原是想把公孙望舒送上帝君的位子,得到天道庇佑,强行避开必死的结局。”
“但是天道选了温醉。”
“于是你剑走偏锋想先他一步上位,好故技重施用气运再换她一条命。”
“设想不错,也确实敢赌,所以你的结局就是”
他凉凉笑道:“一、败、涂、地。”
温醉得天道庇佑,戚秋寒就是个普通神官,这得多犯蠢才会在这个时候挺而走险跟他硬碰硬。
“我无路可走。”戚秋寒道:“倘若日后东窗事发,我照样不会有好下场。”
就算不为公孙望舒,她也得为自己往后谋划。
这时千面的面具变成了一个微笑:“你已经判死刑了。”
气氛紧张间,公孙望舒主动岔开话题:“现在这是在哪?”
千面道:“先找人。”
公孙望舒问道:“找什么人?”
千面道:“找找你们的同僚。”
戚秋寒道:“你怎么知道他们在哪?”
千面道:“有经验,信吗。”
信也得信不信也得信。
“池清瑶!你敢坑我!”黑暗里裴颂气的怒吼:“一个个都表面兄弟是吧?”
池清瑶小声道:“该不该说我知道你肯定没事。”
“说你大爷的!跟鬼说去吧!”裴颂卷起袖子一拳接着一拳嗖嗖往他身上招呼。
千面引着戚秋寒和公孙望舒过来时老远便听得一阵鸡飞狗跳,好像是谁跟谁打起来了。
公孙望舒用灵火照亮四周:“这是怎么了。”
所谓的打架,只是裴颂一味地在动手,池清瑶在躲却并不还手。
池清瑶闪避之际往光源处看了看:“你们怎么在一起?”
“你转什么话题?!”裴颂大怒:“十秒之内想好怎么解释。”
“十!”
池清瑶:“??!”
你数了吗!?
眼看着裴颂拳头还没招呼上去,千面上前绊了他一脚,把他的胳膊往后一扭摁在原地:“情绪别这么激动,遇事要心平气和。”
“关你什么事?!”裴颂用力挣了两下没挣开。
他憋的脸都红了:“你他/妈放手!”
光照之下,那白面具变成了哭脸,他摁着裴颂的骨节咔咔作响:“现在的小孩脾气这么差。”
戚秋寒看着他们的架势,思索了一会便明白了:“南城那件事。”
南城白烟一事可不就是池清瑶给的信吗。
裴颂简直要被气死了:“我那个时候横竖都没想明白,我自己都不知道的事到底是哪个王/八蛋在背地里阴我!”
结果万万没想到竟然是池清瑶。
戚秋寒道:“这么久了你从哪知道的。”
“你别管!”裴颂听到她的声音就更来气了。
亏的当时明理告诉了他一声,不然他真得栽在那。
千面看热闹还火上浇油:“两个人合起来欺负一个小孩,小清瑶你先卖的他,让他打两拳出出气得了。”
池清瑶却道:“我让他打了啊。”
刚才他找着裴颂的时候,这小子是半点都不留情的直接冲着他面门就是两拳。
差点给他打懵了。
公孙望舒道:“兄长、快破相了。”
池清瑶脸上的红印子清晰可见,裴颂真不手软。
“我他/妈再说一遍放开!”裴颂怒火中烧,恨不能把千面摁地里踩两脚。
千面也很想堵了他的嘴:“别吵。”
戚秋寒调侃道:“破相了,以后没女神官芳心暗许了。”
他这种长的好看性子温吞,在天庭里挺招人喜欢。
池清瑶摆摆手:“这个时候就别开我玩笑了。”
裴颂听到“破相”两个字,猛地抬头借着光亮看向他。
他脸上被自己打的出血,胸前却有一大片血迹。
自己没下这死手吧!?
他茫然了一瞬:“你、疼吗?”
“嗯、、其实,”池清瑶知道他误会了,本打算解释一下这血不是他的。
裴颂磕磕巴巴的解释:“我不是故意想给你打成这样。”
一直安静的公孙望舒忽然道:“……血是我的。”
裴颂:“……”
他本来都后悔了。
浪费感情。
千面顺口道:“现在的小孩还挺有善心。”
裴颂本来快下去的火瞬间又上来了:“你他/妈才小孩!”
千面“咔嚓”一下给他胳膊拧折了,又松手把他推给了池清瑶。
裴颂倒抽一口凉气。
戚秋寒道:“您高寿?”
千面道:“你们不是不论这个吗。”
“那你加什么小……”裴颂嘴角一抽:“轻点!”
“忘了,”千面想了想:“但是我比轩辕君还早点。”
池清瑶道:“最少要三、四千岁。”
戚秋寒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普通的鬼怎么可能活这么久。
千面却笑道:“我只是一个四处漂泊的、人。”
“那么,敬儒、道士、千面”戚秋寒看向他:“该叫你哪一个?”
他“嘿嘿”笑了两声,白色面具变成了一个滑稽的表情:“随便你。”
剩下的几人个个都面露疑惑之色。
敬儒他们都知道但和他有什么关系?这二者有什么关系?又从哪扯出来了一个道士??
千面道:“可能是我总是习惯的叫她小姑娘?”
戚秋寒更为笃定:“你承认了。”
千面顿了两秒:“你乍我。”
“那个道士,和你有一把一模一样的匕首。”戚秋寒道:“你给小挽的花,不也在暗示吗。”
他给小挽的那盆大红花就是每次千面出现时带着的彼岸花。
戚秋寒刚刚被那彼岸花伤过,到底是不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哈哈哈,有点眼力见。”但随即他话锋一转:“你故意的。”
戚秋寒此前骂的那一句:‘都不是好东西’就是当着他的面故意骂他。
“神官跑去冥界当鬼王,和鬼王隐身份上天庭。”戚秋寒淡淡道:“从哪点论动机都不纯吧。”
“那我有一件事没明白”千面道:“既然你想除掉南宫黎,为何当时不借助他修行魔道一事判死他。”
戚秋寒反问他:“你觉得这些话说出去谁信?”
你在天庭还要天天闭关藏着,他整天招摇过市这么久都没人发现。
况且这不说还好,万一往后引的人纷纷效仿,那才是后患无穷!
“等等、有没有人给我理一下?”此时裴颂的脑子还没转过来:“你不是、冥界的?敬儒不是刚被戚秋寒给……”
敬儒不是很早就飞升了?而且不是刚刚死在戚秋寒手里了吗?千面不是这些年才冒头的??
公孙望舒简洁明了的解释:“分身,都是他。”
裴颂:“???”
所以两个是同一个人?!
这是不好好在天上当神官改去冥界混了?!
裴颂一脸迷茫:“然后就、都没发现!?”
戚秋寒道:“动不动就闭关几十年的人想发现也很难。”
敬儒一直给人的印象就是个痴迷史书与世无争的普通文神。
常把天规挂嘴边,对人也挺友善。
谁能把他和天天顶着一张儿童面具看热闹还要加一把火的千面往一块想。
千面的面具变成了笑嘻嘻的表情:“毕竟我这么老实谁会怀疑到我身上。”
裴颂脸色变了又变,憋了半天才道:“……不忍直视。”
一个守规矩,一个杀人如麻。
两个居然是同一个人!?
千面的面具瞬间变成了哭脸:“对比你身边的我已经很算好的了。”
裴颂看了看身边的几个人更加茫然。
这是什么意思?
千面笑了一声,一个个把他们的老底全揭了:“戚秋寒练邪术,南宫黎修魔道,温醉修妖道,公孙望舒嘛、暂时不好说。也就你身边那个池清瑶算正常的。”
池清瑶:“……”
戚秋寒、公孙望舒:“……”
裴颂:“…………”
这是可以说的吗?
戚秋寒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你从哪知道的。”
千面道:“活久见。”
裴颂不甘心:“所以我身边就没谁不沾这些乱七八糟的?!”
千面道:“有,明理。”顿了顿他补充道:“死了。”
戚秋寒:“……”
裴颂:“……”
他真诚道:“凡间跟人当同僚费钱,飞升跟你们当同僚费命。”
“还有呢。”千面笑得前仰后合:“要接着听吗”
众人:“……”
您闭嘴吧。
公孙望舒道:“看的出来天庭能维持这么久的和平不容易。”
“还有啊”千面忽然道:“你们另几位同僚自己找过来了。”
“千面?!”
众人一扭头,只见秦岚山眼神复杂的看着他们,手中拿这一把匕首,似乎下一秒就能砍了千面。
她身后还跟着两人,一个是祁穆兰,另一位是个武神。
她面露凝重:“你们怎么在一起!?”
两个通缉犯,一个刚上审判台的,还有一个冥界的。
这传出去怎么说的清?
“没办法。”戚秋寒道:“只有他对这里熟悉点。”
秦岚山不怎么信:“他有多熟悉?”
千面笑道:“能帮你们把所有人找齐。”
秦岚山还是充满警惕:“你为什么会熟悉这里?”
“不信算了。”千面的面具变成了生气的表情,他懒洋洋道:“那都困死在这里好了。”
戚秋寒嗤笑一声:“你跟一众神官困在一起,你脑子抽了?”
“大家都没有法力”千面道:“单打独斗的话,我还打得过。”
“都没有法力?”秦岚山狐疑的指了指公孙望舒:“那这是什么。”
此时她手上的灵火已经照亮了大片黑暗。
“你以为温醉只是想把你们困在这里?”千面道:“你们沾了月神的光,她不能死,她的力量和温醉的力量相撞,又形成了一个独立空间。”
“又没得罪他。”裴颂道:“他急着赶尽杀绝干什么?”
千面道:“你们问他。”
“这个地方是用来保护她的。”戚秋寒思考片刻,道:“那这个时候外面应该还隔绝着温醉的法力?”
千面点头:“他把你们所有人的法力都抽走了,攻击怎么可能只有那么一瞬间。”
公孙望舒道:“所以出去了外面还有一劫在等着。”
搞不好还落得个集体被自己法力反噬的下场。
千面道:“正解。”
话说间不少人循着光亮而来,很快,便聚集了一众人。
千面道:“为了看你处刑天庭大半神官都来了。”
戚秋寒换了个地方没理他。
过了一会,公孙望舒道:“人数差不多了。”
千面随手指了个地方:“拿剑划开。”
公孙望舒很果断的拔剑朝着他指的那个地方劈了过去。
眼睁睁那剑气飞远,接着他们脚下踩着的地方忽然开始疯狂颤抖。
却见刚刚被公孙望舒剑峰所劈的地方出现了一个白色的口子。
众人险些摔个东倒西歪。
唯有千面稳如泰山,似乎早有预料。
这时他的面具变成了微笑的表情:“所以有人愿意先去探探路吗?”
此话一出场上更热闹了。
谁知道那是去探路还是到底怎么样?
不知他究竟安的什么心。
眼看着都有几名神官都要骂人了。
他立马又道:“不然真的出不去。”
秦岚山道:“谁知道你到底想干嘛。”
“你们要是能想出来更好的破局之法也行。”千面一句话堵住了所有人的嘴。
但凡一个有办法就不至于呆在这儿了。
此时有将近一半人把目光投向了戚秋寒:“朝露大人、您知道怎么办吗?”
戚秋寒觉得好笑:“我应该知道吗。”
“您都能把养魂的秘法弄出来,说不准知道呢?”
戚秋寒淡淡吐出“不知。”二字。
千面也不急:“你们考虑好了叫我。”
众人面面相觑。
裴颂低声道:“谁知道他葫芦里卖的到底什么药。”
池清瑶若有所思:“总不能困死在这。”
裴颂道:“谁愿意去?”
池清瑶没说话径直往前走。
他们也不知怎的就到了最后。
裴颂眼疾手快把他拽了回来,心里莫名烦躁:“你干嘛去?”
池清瑶道:“找望舒啊,还能干嘛?”
“你不是那个……”裴颂噤了声,思索着后面的话该不该说。
池清瑶诧异道:“我怎么了?”
裴颂想了想,还是把话说了:“我知道你先前是因为朋友出事才一直不振。”
“你从哪听说的。”池清瑶有些纳闷他为什么会跟自己说这些。
“我听说那个时候比当时咱们在海上还要凶险数万倍。”他叹息道:“但是他们的死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你发烧了?”池清瑶说着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莫名其妙。”
“我是……行吧,你别想这些事了就行。”裴颂松开他,但同时心里的那股烦闷感却愈来愈强。
此时众人突然一片惊呼,裴颂一愣,耳畔隐约听见了“抱歉”二字。
“兄长!”公孙望舒大惊,她追过去伸手想把池清瑶抓回来。
“回来等着”千面却把她拽了回来。语气冷漠:“你不想他白去吧。”
池清瑶进了那白色口子里。
然而下一秒一个光球便砸到了公孙望舒脚边。
紧接着,整个世界开始不断的疯狂颤抖,光球一个接一个的,从白色口子里砸出来,黑暗如铜镜般开始破碎。
“怎么回事!?”
“一个不行……”千面嘟嚷着,忽然道:“再去个女神官。”
裴颂勃然大怒:“你到底知不知道?”
“我去。”秦岚山躲过袭来的光球,即刻飞身过去。
此时一条水袖却卷着她,硬生生把她扯了回来。
就在秦岚山被扯回的瞬间,祁穆兰踩着水袖进去了。
此时他们的眼前隐隐出现了一个光点。
“就是这里!”千面道:“撕开它!”
公孙望舒没有半分犹豫。
黑色的碎片立即顺着她的手爬了上来,却没有伤害她。
她很容易便把口子撕开。
属于外界的光芒越来越强。
他们出去了。
裴颂爬起来焦急忙慌的看了一圈,整个人像是掉进了冰窟里。
他忽然冲着千面大喝:“清瑶和穆兰呢?!”
公孙望舒闻言反应过来时已经揪着千面的衣领几乎咆哮:“兄长呢!他们人呢?!”
千面很轻松的拂开她青筋暴起的手:“别找我要啊。”
“人呢?他们人呢!?你不是说探路吗!?”裴颂几乎每一个字都在吼。
“探探路,言外之意就是去死啊。”他说的极为轻描淡写。
公孙望舒怒的一巴掌把他拍进了地里:“你为什么!为什么不说!?”
“他们自己选的你们干嘛总为这些事生气。”千面轻飘飘的飘起来,缓缓飘到了她身后。
“好了,”千面把她抓起来,摁着她的肩扭了个身:“看外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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