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公孙望舒头一回睡得这么舒服,她穿戴整齐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白霜不见了。她在北殿找了一圈也没见到它的影子。
忽然戚秋寒进来问道:“殿下找什么呢?”
公孙望舒道:“白霜。”
戚秋寒道:“不用找了,昨天后半夜,它就走了。”
“它能去哪?”公孙望舒说完才想起来,白霜还能回月神殿待着,倒是不用自己操心,反观自己,如今连回都回不去,她后知后觉的改口问道:“大人找我什么事?”
一大清早的,总不能是来告诉它白霜走了吧??
戚秋寒道:“我昨天是不是说要请殿下去看一出好戏来着。”
公孙望舒回忆了一下,的确有这个事,好像是关于风神的,她想了想,这个风神应该是在她之后飞升的,她不认识这位风神,无仇无怨的也没多大兴趣:“不想看。”
戚秋寒道:“殿下怎么不问问我风神是谁,就这么果断拒绝。”
公孙望舒道:“不认识。”
戚秋寒道:“那位风神,叫做祁穆兰。”
公孙望舒脑霎时间海中闪过一段模糊的记忆,等反应过来后仔细回想,就怎么也想不起来更多的细节,只是,祁穆兰这个名字,听得很熟悉。
“你似乎什么都知道。”公孙望舒心底不合时宜的冒出一抹不安。
戚秋寒伸手扶了一下她没戴好将要掉落的金簪,意味不明的说道:“也许,我真的什么都知道。”
下一秒,她却又笑了起来:“我当年不就是伪冒了这个身份去的北靖吗?只不过这次要见的是正主。”
公孙望舒攥了攥脖子上带的珠子,低声道:“是吗?不记得了。”但又好像记得一些。
这珠子就是上次戚秋寒说提一个老朋友送来的,这么朴素的东西她本来不想收的,可是到了后来她越看那珠子越觉得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后来便也带上了。
皇城:
戚秋寒带她来到了皇城的上空,前方是繁华热闹的大街,后方是守卫森严安静寂冷的皇宫。
她们找了一个无人的巷子下去,转了几个弯便来到了热闹的大街上。
公孙望舒道:“去哪里找?”
戚秋寒道:“她还有事,不着急,殿下可以……”先玩一会。
话音未落,公孙望舒双眼放光,便好像看见了什么宝贝一样,直朝着一个摊子走去。
“姑娘要风筝吗?”摊主是一个青年男人,见有人来了便热情的迎过来:“可以自己画图案,也可以自己做。”
公孙望舒看着围坐在一起的孩子玩的不亦乐乎,看起来似乎也很好玩,便有些心动,戚秋寒便问道:“小姐想玩一次吗?”
“不想。以前都是差人做好才拿来玩的。”公孙望舒立即又恢复了一副冷漠的样子,仿佛刚刚心动想玩的人不是她。
戚秋寒却道:“难得出来一次,就玩一下好不好?”
“随便。”话虽说的冷漠,可她却很诚实的在去到一边挑拣起了风筝的骨架,接着又在一群孩子中找了个位置坐下。
戚秋寒付了钱,便过去看看公孙望舒想弄个什么形状,最后一个位置刚巧被她占了,戚秋寒便站在了她身后。
过了一会,她轻声问道:“小姐要不要吃些东西?”
公孙望舒头也不抬的拒绝道:“不要,不吃甜食。”
戚秋寒笑了笑,没过一会便带回来一包龙须糖,抵到了她面前。
公孙望舒依旧道:“不吃。”
戚秋寒转而拿了一个递到了她眼前:“顶着大太阳买回来的,不尝一个吗?”
公孙望舒一脸勉为其难的神情放下笔接了,但其实她早就看见买糖的铺子了。
接着戚秋寒又把剩下的糖分给了在座的所有孩子。毕竟糖这种东西,一个人吃多了真的会腻。
大约一个时辰后,公孙望舒差不多弄好了,做的是一个很常见的燕子。
戚秋寒夸道:“做的不错。”
“是吗?”公孙望舒看着那连自己都不忍直视的五彩斑斓的配色,画的有点丑,但是颜色配的更丑,她沉默了一下:“那送你了。”
其实也不必硬夸。
公孙望舒猜的对方只是礼貌性的客套,不会收这种丑东西,可她猜错了,对方小心翼翼的接过拿在手里,仿佛手中拿着的是什么宝贝一样,轻声回道:“好。”
公孙望舒险些便以为她是不是审美有问题的时候,又想到了,对方大概是不想让自己面子上过不去才收的,估计一会就丢掉了,她便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改口问道:“还找人吗?”
“如果殿下还想玩一会的话,那就过会再找。”戚秋寒说的很随意,仿佛找不找都没关系一样。
公孙望舒立马道:“不想。”
戚秋寒道:“好吧,那就找人。”
不久,她们便来到了一处戏楼,戏楼共有三层,层层张灯结彩,似是在办什么喜事,隐约可听见里面的唱声,戏楼的外边,又一行穿戴整齐的家丁模样的人被围的水泄不通。
公孙望舒道:“怎么进去。”
戚秋寒道:“有窗户,隐了身不就行了。”
虽然是围的水泄不通了,但也只对普通人不通而已嘛。
话说间,戚秋寒却施法在戏楼的一个角落里弄出了声响,引的门口的人有一多半都去查看情况,借此空挡,她立马带公孙望舒隐了身进去。
戚秋寒又道:“但我想了想,爬窗户,似乎不太体面。”
公孙望舒道:“你可以把似乎去掉。”
戚秋寒笑道:“走吧,去看戏,还能看个谢幕。”
“为什么看戏?”公孙望舒一路跟着她来到了二楼。
二楼格外的宽敞,台子上有一个亭子的形状,和一些花,几个浓妆,穿戴整齐的人站在哪,和一位浓妆、穿戴华贵的人一脸忧愁的站在其中,手中还拿着一把扇子。
似乎的确是一出好戏,但台下却只有一男两女三位观众。
“因为台上唱戏的就是要找的人,但唱戏的这一行,有个规矩,就是不能停,必须得唱完才算。”戚秋寒她们是隐了身的,说话的声音,旁人自然也听不见,所以她便也没有刻意压低声音。但台上的人却朝她们这里看了一眼,便继续唱着。
公孙望舒道:“他唱的《贵妃醉酒》?”
传说古代有个国主,极为宠爱一位贵妃,有一天和这个贵妃相约在百花亭品酒赏花。
但国主却临时改变行程,去了这名贵妃的死对头那里,这名贵妃得知了以后,便又气又无奈。
只能借酒浇愁,喝的半醉半醒时,不知是为何,竟然翩然起舞,于是便演变出了如今的《贵妃醉酒》。
随着最后一段的唱完,戚秋寒道:“走吧殿下,去后面等。”
三炷香后,主角和其他演角,才终于回到了幕后卸妆换衣。但毕竟也是主角,他换衣的地方是个单独的房间。
“风神殿下。”
他刚走进去便是熟人的一声呼唤,他毫不意外,毕竟刚刚就已经看见了,即使顶着繁琐的服饰,他也恭敬回了礼,目光移到了公孙望舒身上时,他迟疑了一会,但还礼数周到:“公主殿下。”
公孙望舒也回了一礼。
“风神殿下就是当年被我冒顶身份的人。”戚秋寒介绍道:“四公主,祁穆兰。”
公孙望舒有些疑惑:“戏班子,不是不收女子吗?”
“殿下,恕我直言,我也是神官,掩人耳目还是做得到的。”祁穆兰回道,此时她已经坐在了镜子旁,小心翼翼的取着带着的头饰。这头饰虽然看起来漂亮,但摘戴起来却还是有些麻烦。
祁穆兰道:“请问大人找我何事?”
“找殿下帮个小忙。”戚秋寒道。
祁穆兰此时已经卸完了头饰,她轻叹道:“大人,虽然我不太喜欢沉于过往,但上门找人办事,也不用带着这样一分大礼。”
听到对方说“大礼”二字时,公孙望舒几乎是下意识便看向了她手中那顶丑的纸鸢。
“殿下,我说的不是纸鸢”祁穆兰见她的神情,知道她没明白过来,便解释道:“我说的,是您。”
公孙望舒有些狐疑的看向她:“我似乎在此之前,与您没有任何交集。”
祁穆兰欲言又止的看向了戚秋寒,见对方没有制止的样子,便道:“您曾经追杀过我。”
公孙望舒:“???”
什么时候的事??她明明记得,在今天之前她都没和祁穆兰本人打过任何交道。
“的确有的。”祁穆兰不知从哪拿出了一条长长的白绫,但中间却有一道刺目的红,接着她又亮出了自己脖子上那和白绫近乎吻合的伤口。
“殿下,白绫当年穿透了我的脖子,我是不会认错的。”
她的语调极其平和,眼神中甚至都没有流露出一丝的愤怒,她神情平静,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过了许久,而又无关紧要的小事。
“可我的确不认识您……”话音未落,公孙望舒的脑海中飞快的闪过了一张极为陌生,神态近乎疯狂的笑脸,和一个满身都是戾气的背影,她瞬间收了声。
“还有事要办,往后慢慢想就好。”戚秋寒似乎不想再让祁穆兰继续说下去。
而公孙望舒在心里不禁反问起了自己:“真的是我吗?我怎么会干出这种事?”用白绫杀/人,还勒进了肉里,如果真是自己,那自己当时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大人说的小忙是什么?”话虽如此,但祁穆兰却早已知晓了她们此行的目的。
戚秋寒道:“南宫妙逃了,临走前还把司法殿闹了一通,您不知道吗。”
祁穆兰温声回道:“不知道,我已经许久没有回过天庭了。”
虽然她的信徒并不少,但却不像其他神官那么忙碌,她的绝大部分信徒都是将她与水神、雨神放在一起供奉。有人乞求保风水,有人乞求风调雨顺,但总归,她负责的地方不多。
特别是近百年天庭变化挺大,她没那么大野心,也没什么追求,更不喜欢一直待在天庭,所以除了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剩下的时间便来到了凡间的戏班子里,而她唱的也不错,便在无事的时候跟着班主巡回演出了。
“我换个人问,您说不知道,我也许就信了。”戚秋寒笃定道:“但南宫妙的事,您一定不会不知道。”
祁穆兰摇头:“如果我说我真的不知道的呢?”
戚秋寒笑道:“关于雨神的,我觉得您还是知道点吧。”
毕竟裴颂是站在武神那边的,找不到人坐实了罪证,于那个人而言,不是什么好事。
祁穆兰垂眸,不知在思考着什么,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道:“天庭的事,我不想参与,大人请回吧。”
戚秋寒不紧不慢的说道:“若是让明理亲自来查,可就把那些余孽一锅端了。”
闻言,祁穆兰竟是有些惊恐的看着对方,良久,她颤声道:“余孽这二字,你是怎么说出口的??”
“他们也是你的……”可突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往后的没再多说。
“殿下原来没忘啊。”戚秋寒的语气同样轻柔,却在其中满含恶意:“我当年,是怎么下狱的。”
公孙望舒在一旁听到这句话时,心莫名被揪了一下,戚秋寒还要继续往下说时,她不自觉的拉了拉对方的手。
很奇怪,以往她都不喜欢同人这么近,也很厌恶这种拉拉扯扯的行为,可是换成她,又觉得没什么不妥。
手中温热的触感传来,戚秋寒有些僵硬的低头看去,像是被这一下拉回了神,没人看的清她的神色,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只是攥的更紧了些。
半晌,她发觉自己有些失态,平和了一下语气才道:“抱歉,旧事重提多少有些不自在。”
“对不起。”祁穆兰低声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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