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田阵平最后的记忆停留在摩天轮上。爆炸的吊舱、炽烈的火焰与刺眼的强光充斥着视野,他彻底陷入了沉寂的黑暗。
然而,当他再次恢复意识时,却发现自己正躺在警察宿舍的床上。胸口湿漉漉的,他抬手一摸,掌心赫然是一片殷红的血迹——照这个出血量和伤口位置来看,应该足以致命了。
……难道他来到了另一个世界?这个世界的自己,也经历过一次死亡吗?
他拿起放在枕边的手机,确认目前的时间是26岁那年的12月10日。
随后,他找到了自己的警官证,发现这里的自己依然叫做松田阵平,所在的部门同样是警备部警备第一课机动队□□处理班。
眼看上班时间快到了,他也没再耽误,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简单洗漱过后,就前往□□处理班的办公室。
松田阵平一踏进办公室,就看到了坐在电脑前的萩原研二。
他没想到这个世界的幼驯染还活着,站在原地愣了半晌,才敢相信这不是梦境。为了避免被人察觉端倪,他按捺着内心的激动与狂喜,尽量维持平静的表象,走过去搭住了对方的肩膀:“萩!早上好啊。”
与此同时,他感受到了掌心下僵硬的触感——萩原研二下意识缩了一下,似是想要躲开,又本能地克制住这种有点失礼的行为。
松田阵平收回了手。萩原研二与他对视一眼,脸上露出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礼貌又不失尴尬的微笑。
“松田,今天怎么突然叫得这么亲密?我们好像不是特别熟吧?‘萩’这种称呼……真是让人有点不习惯呢。”
他顿了顿,或许是看见了松田阵平眼中的错愕,为了不让对方太过难堪,又善解人意地补了一句:“不过,如果你确实想这么叫的话,我也不会反对的。”
松田阵平知道这只是客气的说辞。他这位好友表面上对所有人都笑脸相迎,从来不会轻易动怒,其实自有一套划分亲疏的标准。
他勉强弯起嘴角,想挤出一个抱歉的笑容,可惜最终没有成功。
“不好意思,我可能是没睡醒。”
松田阵平打开自己的手机通讯录,发现他对萩原的备注变成了冷冰冰的“萩原研二”,看来两人果然不熟。
他试着搜索“班长”,发现通讯录里没有这个名字。他又换成了“伊达”,依然搜索不到。
同样,他的手机里并没有保存降谷零和诸伏景光的号码——这意味着那三位曾经的同期,在这个世界很可能并不认识他。
下班后,松田阵平来到了搜查一课。他并没有冒昧地叫出同期的名字,只是假装路过这里,想看看伊达航什么时候下班。
他的运气不错。这时,伊达航恰好走出了办公室,与他四目相对——
他心中一喜,正想和班长打个招呼,就见伊达航无比自然地移开了视线,就像是不经意间与陌生人眼神相接那样,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一声差点脱口而出的“班长”被硬生生咽了回去。松田阵平转过头,目送着伊达航高大的身影远去,嘴唇微微动了两下,终究没有吭声。
当夜,松田阵平绕路到波洛咖啡厅吃了顿晚餐。
他知道正在卧底的同期在那里当服务生,也如愿遇见了化名安室透的降谷零。对方的手艺出乎意料地好,服务态度也挑不出任何毛病——热情有礼,细致妥帖,仿佛他真的只是一位萍水相逢的顾客,而不是曾经一同出生入死的朋友。
松田阵平缓慢咀嚼着酥脆可口的松饼,端起放在手边的冰咖啡啜饮一口,颇有些食不知味。
他没有诸伏景光的联系方式,也不知道该怎样找到人,只能先从别的地方入手看看了。
松田阵平几乎是浑浑噩噩地度过了一整日。
次日,趁着周末休息的时间,他回了一趟神奈川,打算去找自己的父亲。
……钥匙明显与锁孔不匹配,老爸是换锁了吗?
松田阵平打不开屋门,只好按响了旁边的门铃。过了片刻,一个面容陌生的男子打开了屋门。
“你好?”
屋主打量着面前这个身穿黑西装、戴着墨镜的男子,情不自禁有点紧张。“请问……有什么事吗?”
松田阵平压下失望的情绪,问道:“请问松田丈太郎在不在?”
“松田丈太郎?我不认识他。”
“他……不是这里的户主吗?”
“不是啊,我在这里住了十几年了!你是不是走错了?”
松田阵平往屋里看了一眼,入目之处都是全然陌生的陈设,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抱歉,我可能是走错了。”
松田阵平不肯死心,又来到附近那个熟悉的地方,按响了萩原家的门铃。
开门的是萩原千速。她将一头浅棕色的长发撩到耳后,用礼貌的语气询问:“请问你是……”
松田阵平被这几个字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紧盯着萩原千速的双眼,试图从里面找到一丝破绽——或许,下一秒她就会破功,然后笑着拍拍自己的肩膀:“阵平,吓到了吧?真是的,好久不见了,进来坐坐吧。”
萩原千速站在门口等了半天,看着他脸上的血色渐渐褪去,关心地问道:“你没事吧?”
“打扰了。”松田阵平几乎是落荒而逃,“不好意思,我走错了。”
走投无路的松田阵平回到了警校。
他想,就算这里的所有人都和他不熟,或是不认识他了,那鬼冢教官总会记得他吧?他现在是个警察,所以一定读过警校,至少能在那里找到自己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这么多年过去了,警校里也没有太大的变化。松田阵平轻车熟路地找到了鬼冢八藏的办公室,敲了敲门。
“请进。”
听见里面传出的声音,他抱着最后一线希望打开了门。
“鬼冢教官,我回来看你了。”
鬼冢八藏从一堆文件中抬起头来,望着走进办公室的人,神情疑惑。
“你是……”
松田阵平一怔,随即摘下了墨镜。“我是松田阵平!教官,你不记得我了?”
“松田阵平?”鬼冢八藏皱了皱眉,“我好像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你是往届的警校生吗?哪个班的?”
“我是你的学生啊!你四年前教过我,我跟萩原他们是一个班的!你那时还经常罚我,因为我跟降谷打架……”
“不可能,降谷从来不跟同学打架。不过,他们四个经常闯祸倒是真的……”
“他们……四个?”松田阵平的声线带上了几分颤抖,满眼都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对啊,他们四个……”
鬼冢八藏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看着松田阵平的表情,忽然有点不忍心再说下去——那双眼眸中希冀的光彩一点一点地熄灭了,只余一片静默的暗蓝。
“我知道了。谢谢您告诉我这些。”
鬼冢八藏一时无言。他感觉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好像快要哭出来了,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安慰对方。
松田阵平戴上墨镜,朝着他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转身离开。
“鬼冢教官,谢谢您。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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