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上萧天泽的目光,宁暮雨有一瞬间的尴尬,结结巴巴道:“我、我整理好了。”
萧天泽眼中有光亮闪过,燕尔看得真切,低头偷笑,很识趣地道:“二公子和二少夫人先忙,奴婢告退。”
宁暮雨感觉他的眼中有铺天盖地的巨网撒下来,无处遁形,兀自垂下了眼眸。
萧天泽嘴角无声翘起,牵过她的手,淡淡的栀子花香氤氲。
宁暮雨惊得抬头,忸怩地叫:“夫、你……干嘛?”
萧天泽的笑意更深:“一天一夜还未习惯过来,夫君二字真这么难叫出口?以后私下还是改回原来的称呼吧。”
“昨夜不是说不准吗?”宁暮雨小声嘀咕,任由他牵着往外走。
“你总是两个字三个字往外蹦,我怕再这样下去,你不仅习惯不了,反而成了结巴。”
“……”
思贤堂内,萧齐愈、太夫人及其他家庭成员一一坐着。
宁暮雨依礼拜见萧齐愈,给他敬茶,听萧齐愈说了几句祝福之语,随后开始拜见太夫人,以及用二少夫人的身份见过萧天全、谢瑗、萧天恩、赵西子及李姨娘等人。
因为不是中意之选,太夫人和萧齐愈对宁暮雨只是维持着表面功夫,内心并无太多想说的话。
萧天泽带她见过长辈家人后,又带她去碧水居中拜见沈夫人。
许是冲喜这一举动真正起到了作用,沈夫人的咳血之症止住了,人也能在床上稍稍坐一会儿。
宁暮暮给沈夫人敬了茶,沈夫人小小抿了一口,随后便叫他们下去了。
萧天泽带着宁暮雨同其余家人共进早膳,宁暮雨正式成为了侯府一员。
宁暮雨从前当差,几乎都是一个人吃饭,一下子跟这么多人一起,十分不习惯。
所有人用膳都斯斯文文,席间一丁点声音也不发出。
宁暮雨心跳如鼓,生怕自己出差错。战战兢兢地喝了几口粥,她便再吃不下。
萧天泽给她夹菜,她用眼神阻止。
一直等到大家都用完膳,宁暮雨以为可以离开了,谢瑗突然开口道:
“小雨从前就一直照顾二弟,想来伺候人的功夫应是极好,不过你现在已经成了咱们侯府的二少夫人,可不能只会照顾人,插花、品茗、焚香等事也得提上日程学起来,免得让人看了咱们侯府笑话。今日左右无事,不如就由我来教习小雨插花之事,二弟觉得如何?”
宁暮雨一早就想过,成了二少夫人,会更加容易谢瑗针对。
这会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明晃晃的阴阳怪气一番,即便她早有所料,也不禁在心中叹了口气。
只怕因为她从前的身份,以后还会遇到很多这般之事。
她倒是无所谓,但是想到萧天泽也会因为此被为难,她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突然,手被另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握住,宁暮雨心中一跳,从前也被萧天泽牵过,但现下,她显然还不太习惯他这么直白的动作。
她抬头瞧了萧天泽一眼,见他眸光淡淡,说出的话却绵里藏针:
“新妇刚刚入门,母亲也还在病中,插花等事日后再议。大嫂如今有孕在身,不宜操劳,等日后母亲病好,我会给小雨请老师教习,就不劳大嫂操心了。”
他是在维护她吗?还是也跟自己一样,单纯听不惯谢瑗的话?
宁暮雨偷偷勾了勾唇,不管因为什么,他能够说这番话,她心中总归舒服了一点。
萧天泽的回绝意指谢瑗多管闲事,谢瑗被人下了面子,神情有些不悦,抬眸看了萧天全一眼。
“你大嫂也是好心好意想帮小雨。”
萧天全立马接茬,又直勾勾地看着宁暮雨,眼神不怀好意,像要将她吞掉一般。
“小雨这长相倒是配得上你,可你大嫂说的对,跟咱们侯府打交道的都是些贵家子弟,日后她被邀请出去参加宴会定然是常有的事,要别人同她交谈,她一问三不知,也不太好是不是。”
萧天泽已经将话说得明了,本不想再浪费口舌,但看到萧天全那明目张胆的眼神,心中生出一股无名之火。
“大哥即将为人父,要学习的地方也有很多,觅月轩中要操心的事情应该不少,怎么看着大哥一副很有闲心的样子,还想管西泠阁之事?若真有空闲,不妨多把目光重心放在大嫂和惠香身上,等侄子侄女出生,二弟我定会备上两份好礼。”
“二弟真会说笑,西泠阁的事情再怎么也轮不到我来管。”萧天全吃了瘪,将目光从宁暮雨身上收了回来。
萧天泽语气微微上扬:“噢,原来大哥都知道啊。”
两人争锋相对,太夫人突然开口:“天泽说得有道理,再过几个月,瑗儿和惠香都要临盆,离春闱也不远了,天全你的任务很重,不要分心在其他事情上。”
“还有,既然小雨已经是咱们侯府之,也算对你母亲亲有恩,就不要再提从前之事。”
太夫人既发了话,萧天全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很憋屈地应了一声。
宁暮雨想,太夫人大概不想让萧天泽因为她的丫鬟身份而被别人看低。
后半句话明明是提点,谢瑗偏偏当做无事人一样,面不改色挑起另一个话题:“我想着西泠阁如今人手欠缺,我今日送了几个人过去,却被二弟叫了回来,应该是担心小雨用得不习惯吧。”
萧天泽道:“院内人手尚够,且大嫂特殊时期,觅月轩正是用人的时候,不敢劳大嫂送人过来用。”
太夫人回想起自己送过去的人也被打发了回来,问:“现在是谁伺候小雨?”
“暂由燕尔代劳。”
谢瑗听到暂由二字,立马道:“也不是长久之计。小雨从前在厨房,有两个丫头年纪与她相仿,好像叫什么金花银花来着。不如让她们来伺候小雨,也算知根知底的。”
萧天泽看了宁暮雨一眼,打算让她自己决定。
宁暮雨像是想起什么,突然盯了一眼谢瑗的肚子,而后打了个马虎眼:“其实此事也不是很着急。”
“怎么不着急,总不能日后还什么事都由你亲自动手吧。”
宁暮雨尴尬地笑,谢瑗继续道:“你也不用担心她二人不愿意,能从厨房转出来干伺候主子的差事,那是‘高升’,没人会傻到拒绝好去处。”
太夫人及时说话:“燕尔是从幽篁斋过去的人,做事稳重,又在西泠阁待了这么久,不如就让她继续贴身伺候着,也省的换来换去。要加其他人手,拨过来指派其他事即可。”
就这样,金花和银花在谢瑗的调配下,来到了西泠阁。
萧天泽一如既往在书房忙碌着,十五跟在身边伺候。燕尔本在宁暮雨身边照顾,被她支开了一会。
三个人一见面,金花和银花规规矩矩地朝宁暮雨行了大礼。
宁暮雨有些心虚,她顶着这个本不该属于她的称号,接受着本该是同样身份之人的跪拜,心中多少觉得有些不自在。
“快起来吧,不用这样。”宁暮雨扶起二人。
银花起身,恭敬地立在原地,金花顺势笑拉着宁暮雨的手,道:“小雨,你可真是一鸣惊人!”
银花脸色一凛,立马纠正道:“金花,有点规矩,应该叫二少夫人。”
宁暮雨笑了笑,道:“这件事情发生得突然,我也没有预料到。总之,人前的时候,你们唤我二少夫人,私下只有我们三人的话,咱们还是如从前一般。”
金花笑着说:“我就知道,小雨不会介意的。”
宁暮雨与她们熟,开门见山地问了她们的意愿,两人都说能够到西泠阁来,是天大的福气,不仅能涨工钱,还能跟着见世面。
宁暮雨解释目前她身边已有一个人照顾,只需一人近身伺候,剩余那人便要接替打扫院子的活儿。
金花立马道:“只要跟银花在同一个地方当差,怎样都行,”
银花担心金花年纪小又毛手毛脚的,主动揽了贴身侍女的活儿。
差事分配完毕,金花很是实诚,提着扫把就开始打扫庭院。
宁暮雨拉着银花的手,道:“以后就麻烦你了。”
银花有些不知所措,道:“都是奴婢应该的,二少夫人莫折煞奴婢了。”
宁暮雨总觉得银花跟从前有些不一样,但是她也没有多想,银花本来就心思细腻,兴许只是将她视为主子,从而多了一份拘谨和敬意。
因为得了人伺候,宁暮雨反道不知该做些什么。
她想着给后院的菜浇点水,银花抢过水瓢,立马打了一桶水给菜地浇水。
她想将花盆挪到太阳底下,燕尔一手拎一个花盆,三两下便将活儿搞定。
她呆愣在原地,想起惠香肚子里的孩子。若是绣一双虎头鞋,亲自送到觅月轩去,不仅可以见到惠香,说不定还可以趁机找到有关谢瑗肚子的蛛丝马迹。
而且,绣鞋子这种事情,总不可能有人来抢着干吧!
宁暮雨取来针线棉布绣绷等用具,开始一针一线绣虎头。
用过晚膳之后,燕尔给她加点了一支蜡烛,她坐在榻上,就着昏黄的光线奋战,直到萧天泽进了房内,才停下了手。
已经亥时了,窗外黑得透透的。
宁暮雨揉了揉眼睛,本想伸个懒腰,对上萧天泽的眼,又开始浑身不自在起来。
“晚上就别做这些事了,伤眼睛。”萧天泽边说边开顶箱柜,拿了衣服出去,看样子是要沐浴。
宁暮雨呼了一口气,收拾好针线,趁无人伸了个懒腰,又在榻上小躺了一会。
很快,萧天泽便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墨发进了房间。
他的衣襟敞开,露出颈下一片洁白,有水珠顺着胸膛滚落下去,明明没有落下痕迹,却仿佛在她心上烫了一下。
宁暮雨呼吸一滞,脸腾地烧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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