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重来

宁暮雨抓起萧天泽的手,焦急地说:“我们马上离开!”

萧天泽回手握住她,指腹轻轻摩挲而过,有安抚的意味在里面。他抬起眼,不以为然地对萧天全道:“你想跟我们同归于尽?”

“我早就不想活了!”萧天全开怀大笑,良久后,脸上浮现一层苦涩,他静静地躺在地上,像一只受伤的鬣狗,虽然相貌凶恶,但已经不足以令人畏惧。

他静静地诉说,也许是知道自己的结局,所以无所谓遮掩,“我身在侯府,还是嫡长子,本该享尽世间一切美好。可是因为你,就因为你,我做什么母亲都不满意,她永远对我诸般挑剔,直到死前,也只想让我打败你。”

“这一次,我终于做到了。我把你的命一起带给她,她再有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也许是觉得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一把,萧天全眼中竟然充满了兴奋和喜悦。

“可能要让你失望了。”萧天泽平静地看着眼前那在同一个屋檐下呆了二十多年的人,那些从萧天全嘴里说出的话,终于让他明白,从小的憎恨找茬,究竟出自哪里。

如果说沈氏凭一己之力葬送了他对母亲这个词的所有美好期盼,那她又何尝没有自食恶果,将自己亲生儿子推入深渊呢?

一切都是天意弄人。

萧天泽突然释怀了,他觉得萧天全很可怜,甚至比他还要可怜。他道:“那个本来要替你点火的人,自己怕死,逃了。还有那些火药,我替你上交了。私自藏这些东西,罪名是要判的。”

萧天全身子抖了一下,爬行几步,至他膝下,有些不能相信,“你骗我的是吧?!”

萧天泽没再解释,只沉默地看着他。

萧天全道:“那老头,我抓了他孙女,他若是不照办我的指令,就是不要她孙女的命!”

萧天全迟迟没有等到回答,有些抓狂地问:“你在骗我,是不是?是不是!”

萧天泽站起身,只看了他一眼,便牵着宁暮雨离开了。

十五进门,将萧天全绑了起来带了出去。

马车上,宁暮雨靠在萧天泽怀里,问:“圣上会如何处置萧天全?”

萧天泽道:“这案子要经过三司会审才能定下来,但萧天全不仅私自囚禁良民,还迫害了十几名良家少女,甚至有人命在手。无论如何,结果都不会好到哪里去。”

“但是,他毕竟是侯爷,圣上裁决的时候,少不得会看看萧家过往的功劳吧。”

萧家的功名,都是战场上实打实挣回来的,萧天全不过拾了前人的果实,本身并无任何功绩。但是,这并不妨碍祖上的功勋成为他保命的筹码,圣上是一个念旧情的人,兴许会对他网开一面呢。

宁暮雨有这方面的担忧实属正常,萧天泽拉住她的手,拇指在她手心摩挲了一圈,道:“这案子是交到我手上的,所以的案卷都会交往三司,此事涉及百姓和火药,就算圣上有意可怜,只怕也难以服众。”

回到延园时,天已经快亮了。萧天泽也没歇着,送宁暮雨回了明月居,立马就带着十五和宁朝云出了门。萧天全这事,宁朝云也是受害者之一,带他去,是要陈述案情。

宁暮雨回到房内,满身疲累,由丫鬟伺候着沐浴完,心中也似轻松了不少,裹着被子沉沉睡了过去。

午时一刻,敲门声响起,宁暮雨睁开眼,以为萧天泽回来了,立马起身开门。

立在门口的是李蓉,她未换衣服,捏着手,眼神闪烁,显得有些局促。

宁暮雨身子微僵,宁朝云在的时候,她觉得面对李蓉似乎还没有这么尴尬,但现在独自一人,面对这张脸,立刻回想起从前不好的那段回忆。

许是见宁暮雨一直僵在那,李蓉打破沉寂,问:“我可以进去吗?”

宁暮雨回过神来,侧开身,让出一条路。

李蓉进到房间,打量一圈,捏着手站定下来。宁暮雨给她倒茶,示意她坐下来。

李蓉坐到榻边,开口仍是道歉。

这是分别五年后,李蓉第二次承认自己的错误。从前十几年的时光,就算李蓉做了再过份的事情,也从来不曾开口给她道过歉。

宁暮雨的心微微地绞着,她不知道用何言语去回应这份迟来的清醒和歉意。

李蓉道:“从前,是娘不应该,将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加在你身上,无形中让你担了许多莫须有的压力。这些年,娘也好好反省了自己。我是一个妇道人家,心里只有柴米油盐,见识浅薄,你不要与我一般见识。”

宁暮雨看着茶杯,杯中之水倒映着自己的脸。

李蓉继续道:“你弟弟书读得好,你现在也寻到了良人,我跟你爹都不操心了。这个家,你们好,我们就好。”

家?

宁暮雨再次对这个词产生了某种不安的反应,就好像即将要被人推下悬崖的窒息感。

她跟李蓉之间其实从来没有误会,她很明确母亲不爱自己这一事实,那一巴掌已经扇断了她们之间的情分。

可是现在,李蓉道歉,想要挽回她们之间的母女情份。

她心中犹如一团乱麻。

“您先好好休息吧,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情,等朝云回来,萧天全的事情有了结果再说。”

萧天全的案子前前后后费时一个月,因为身上背了两条人命,所以最终判处结果是问斩。

觅月轩中乱成一团,太夫人已经不过问世事,潜心理佛。圣上没有迁怒到其他人身上,萧天全的妻儿妾室可自行决定去留方向。

大难临头,妻妾作鸟兽散,没有一个人留在昔日的侯府,惠香也同样如此。

宁暮雨再次见到惠香,是在萧天全被斩首后的第三天。

惠香到延园向宁暮雨辞行,宁暮雨想留她下来没留住,唯一能给她的东西就是银票。

惠香接受了,逃离苦海的她,说自己以后会好好生活。

宁暮雨问她会不会回家,惠香只是笑了下,没有回答。

宁暮雨道:“若是今后有任何困难,都可以来找我。”

惠香点了点头,踩着青石板上的水渍离开了。

这是一个雨后的晴天,气候寒冷,树丛里突然飞出来一只彩色的蝴蝶,在阳光下翩翩起舞。

宁暮雨看着蝴蝶越飞越高,越飞越远,最后跟惠香的身影一起消失在高耸的大门后,她突然就释怀了。

或许离开此处,惠香今后的人生也能像这只蝴蝶一样,肆意而飞扬。

***

在宁朝云的调和之下,宁暮雨与李蓉重新建立起母女亲情关系。或许,连她自己也没有发现,自己其实是一个心软之人。

三月三,宁暮雨头盖红布,坐在红梅山下的家中。听着外面的唢呐声鞭炮声,心紧张得一抖一抖的。

这不是她第一次出嫁,却是她第一次经历如此声势浩大、热闹非凡的婚礼。

伺候的丫头是从延园过来的,早早为她梳洗打扮,一直陪在她身旁。

宁暮雨蒙着盖头,端坐在床上,脑子像没睡醒一样有些眩晕。被萧天泽牵走的时候,她听到李蓉的哭声,眼中也跟着溢出了泪花。

很奇怪的感觉,明明隔得不远,只要想的话,几乎可以每日相见,但还是哭了。

萧天泽牵着她的手很稳,掌心全是厚茧,她握着觉得很安心。

十里红妆,马车队伍井然有序地列在院外。院前上挤满了脑袋,都是来看热闹的乡亲邻里。

宁暮雨看不见这盛况,只觉得耳边异常的熙攘。

将军府里,到处张灯结彩,红锦毯一眼望不到尽头。宁暮雨被牵到喜堂站定,只听得赞礼者高喊“一拜天地“,她便转了个身,鞠躬。

又一声“二拜高堂”,宁暮雨再回转身,再鞠躬,坐上没有人,只有一个孤零零的牌位。

最后一声“夫妻对拜”,宁暮雨做着相同的动作,从红盖头下看见了一双黑靴,以及两方红色的喜服。

“送入洞房!”宁暮雨抓着彩球绸被引入喜房。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困意袭来之际,门口响起了脚步声。

宁暮雨一下就紧张起来,身体端正,手交叠在膝上,侧耳倾听。

门被推开了,脚步声至跟前,盖头被挑开,宁暮雨的视线终于明朗。

喝完交杯酒,丫鬟全部退下,宁暮雨扇了扇鼻子,故作轻松地问:“是不是被灌了很多酒?”

“嗯。”萧天泽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宁暮雨抬手摸脸,“我脸上有东西?”

“没有。”

“那、你总盯着我做甚?”

萧天泽笑着垂下目光,将她的手攥在掌心里,道:“你现在是我名正言顺的妻子了,不看你看谁?”

宁暮雨低声嘟囔:“爱看谁看谁。”

也许是穿了喜服的缘故,烛光之下,宁暮雨的脸红的娇羞,像一朵盛开的海棠花。细密的睫羽扑闪着,宛如受惊的小鹿。

萧天泽俯身在她脸上啄了一口,道:“不看谁,从今往后就只看你。”

“你偷亲我?!”宁暮雨抬眸,瞪着大眼睛审视他,趁他不留神,双手往他身上袭去。

她本意是想挠他一顿痒痒,哪知手一伸过去,整个人被拉入怀中。萧天泽抵着她的脖子,在她耳边呢喃:“**一刻值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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