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意识深陷在一片黑暗中,耳膜边微微的震动在渐弱渐远,混沌中想抓住那一丝快要消失的心跳声,顾乐知猛然睁开了眼!
一阵晕眩袭来,太阳穴的神经微微鼓动,她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酸软绵麻的身下是宿舍的床。
昏暗的宿舍静悄悄,顾乐知微喘着侧过头,从宿舍门框上方的那块玻璃望出去,天际红晕微亮。
……这是什么时候了??
摸到枕头边的手机,轻触屏幕:10月29日,星期五,17:09。
顾乐知缓缓坐起身,愣神盯着屏幕,直到它暗下去那一刻,恍如被什么惊动,她猛地掀开床帘爬下床梯,顾不上脚软磕到的膝盖,随手扯件外套,捏着手机跑出了宿舍。
在海越大学的大操场一侧,那棵百年大榕树在绕圈而建的操场石阶中扎根矗立,虽已是南方入秋的天气,但它依旧枝叶葱郁。
顾乐知跑得急,毫不犹豫融入那树影里,眼眸紧紧盯着那处灰白水泥铺平的石阶,在日积月累的磨蚀中有了极细裂缝,风卷过微尘,只余下空荡荡。
她喘口气压下喉间的干呕,慢慢在那处石阶坐下,脑海里的思绪纷乱。
她这是做了一场梦?
还是重新来一遍,不可思议地……重生了?
她伸手指尖摸过那石阶上的细缝,如果只是做梦,怎么会有这么清晰深刻的细节?
彼时在灵魂与□□似乎还未完全恢复契合的难受中,顾乐知枯坐了许久,直到苍白面额滑落的冷汗被微风吹干,广播音乐钻进耳朵,远处是熙熙攘攘的下课喧闹。
晚霞已落,操场里亮起莹白的灯光晃着眼,她终是起身,拖着酸软的身体走出那片阴影。
秋风又起,大榕树枝叶沙沙的摇晃声下,光影斑驳……
“怎么样?今天好多了吗?”
温热的饭盒被搁到桌面,何欣秋转头端详顾乐知还有些苍白的小脸。
“谢啦,我没事了。”拿起手机给何欣秋转去饭钱,顾乐知打开盒盖,是青菜瘦肉粥。
“着急什么,你先吃吧。”
四人间的宿舍只有她们两个在,何欣秋和另一个舍友都是大四的学姐,这学期已经开始忙着实习,不常回来宿舍住。
何欣秋心想,幸好自己周五晚上回来一趟,不然顾乐知在宿舍昏沉躺两天都没人发现,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乐知这么虚弱的模样。
“你真不用去校医室看看?到底是发烧感冒还是怎么了?”
“不用,我自己知道情况的。”
何欣秋靠在柜子旁看她,似是想起了什么,说:“还好这两天周末也不耽误事儿,不过你们明天是开始军训了吧?”
顾乐知搅着热粥的手微微一顿,点开手机查看班群里的消息。
海越大学的军训,每届都是安排在大二的秋季,为期五天。
海越市秋季的气温刚好还有凉风,这时候军训不用在烈日下暴晒,简直不要太美好。
何欣秋又转头看看顾乐知的位置,问:“对了,你是不是还没领军训服?”
话音刚落,宿舍门刷的被推开,第四张床的归属者怀里正抱着两套军训服走进来。
何欣秋扫过去两眼,顿时明白过来,低头问顾乐志:“班里的干部也没人私你一下去拿?”
嘴里还含着热粥,顾乐知只能摇摇头。
瞥一眼正在放东西的周多夏,何欣秋意有所指:“嗐,都是闲的。”
周多夏直起身撩过耳边的头发,转身凑近两人这边,乖巧的脸上满是歉意。
她捏着手指头,声音细柔:“抱歉啊乐知,我下午在校外,回来才知道这个事,军训服还是班长先帮我领的,不然我就帮你一起领回来了。”
顾乐知手上舀着粥专心干饭,听到周多夏的话连头也没抬,半垂的眼睫落下一抹剪影,看不清眼底的情绪。
何欣秋也没管周多夏,想了想说:“我记得军训服这些,咱学校是交给学生会去负责管理和分发,领剩的应该还在那边。”
顾乐知咽下最后一口粥,眉眼微弯,“好,我等下去一趟。”
眼看那两人插不进去的氛围,周多夏顿了顿,垂下眼转身回了自己的位置。
天际还剩最后一丝余晖时,顾乐知去学生会领了军训服和靴子,走出办公楼,她下意识抬眼,视线精准着落在另一栋楼的五层,一扇在走廊尽头的门。
怀里军训服的袋子发出被挤压的响声,骤然鼓起快要爆开,她回过神松了松手臂,转身离开。
“哔——”
“集合!”
高大健硕的黑衣教官大刀阔斧站在石阶上,如鹰般的双眼盯着底下混乱成一团的大二生。
顾乐知所在的多媒班,和审计班、环艺班被安排在一处整合,正忙着按身高重新排队列。
最后她站在女生最后一排最左边的位置,队列边缘的角落。
衣袖边多出来一根长线头,顾乐知垂在裤边的手指勾住捻了捻,她抬眼看向上面的人。
“我姓魏,这次军训由我带你们三个班。”魏亮,是NEIW学院的总教官。
“多余的心思都收起来,开始站军姿!”
大家神情有些怔愣,不太适应这么快就进入状态,不过对上魏教官那张威严的脸,谁也不敢多问一句。
日光慢慢偏移,中途解散休息的间隙,顾乐知独自找个阴影处的角落待着,上一世的军训她没参加,但也知道是魏亮带他们班,看来这点也没什么变化。
两三米外的毕娜娜正用手扇风,瞟到顾乐知先习惯性翻个白眼,声音也丝毫不收敛:“真是晦气!”
周多夏像是心有不忍,用手拉了一下毕娜娜。
“娜娜!”
“怕什么!该她的!”
旁边还坐着另外两个班的同学,方才互相认识了一番,耳朵一竖听见瓜响立马凑过来。
“那个女生怎么了?是你们班的吗?”
毕娜娜就等着这一句,嗤笑道:“你们可要小心点她,那种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的人,就喜欢在私底下嫌弃朋友,面上还装得很,我们全班都知道这事儿。”
“娜娜,不要这样说乐知。”周多夏小声说了一句。
“我后来可是听说了,她还有精神病呢,住她家那一片的邻居都知道。”毕娜娜嗔了周多夏一眼,“你就是太心软才会被她这么拿捏,就你受得了她那副冷脸的死样!”
吃瓜的同学们急了:“到底是什么事?你们倒是详细说一说呀!”
这时候休息结束的哨声吹响,被打断的对话只能暂时歇下,一伙人只能悻悻散开。
两人的一通做派犹如被风拉扯着刮擦而过的枯叶,顾乐知连目光都不曾为此偏离一寸,有这闲情还不如想想中午吃什么。
临近午休解散时,饿到有些抽痛的胃不断拉扯着顾乐知放空的思绪,耳边传来旁人的几声讨论。
“哎,那个跟魏教官讲话的是谁啊?也是教官吗?长得好帅好有气场!”
“有没有谁认识他啊?还是解散后找他要个微chat?”
“小声点,等下魏教官瞪过来了……”
“那不是教官,我在大食堂见过,听学姐说是NEIW学院做项目经常拿奖的那位帅哥,我记得叫……闻风北!”
顾乐知捻着线头的手指突然勾住一扯,直接扯断了。
她缓慢眨了眨眼,转头看向侧前方那个引人注目的身影。
笔直有力的长腿踩着军靴,黑色上衣扎进腰间收紧显得他肩宽体阔,露出的手臂线条结实却不夸张,利落有型的短发下轮廓立体明朗。
许是顾乐知盯得久了,闻风北毫无预兆地转头看向她。
转过来暴露在阳光下的眉眼却没有粗糙的攻击感,反而有种锐利的俊美,细看那双眼瞳是墨玉般黑,不动声色时显得整个人沉稳内敛又锋利。
毫不避讳与他对视,可顾乐知在那双黑瞳里只看到了陌生和平静,再没有多余的情绪。
几个呼吸间她先移开了视线,面色平静宛若看了一眼无关紧要的人,心绪却是翻涌起来。
他不认识我。
这个结果让顾乐知感到失落和憋闷!
顾乐知扔掉手里有些湿的线头,指尖已经被勒出一圈红痕,方才骤然捏紧的心口慢慢破开,微晃停在大榕树上的瞳孔却无法聚焦。
“解散!”
魏教官的喊声把顾乐知从低落中拉出,她抿着唇转头顺着人流往大食堂的方向走,脸色冷淡没再往后面的人群多看一眼。
也就没能注意到,闻风北从刚才就没移开看向她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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