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入住丞相府后,春桃一连几日都没出过自己的院子,平日跟随小姐的工作也推给了银杏和青柠。可有些事情,躲是躲不过的。一天夜里,春桃忙活完,正准备进屋歇下,却看到院子里离自己不远处站了个人。春桃赶忙捂住嘴,怕自己叫喊出来。借着月光,春桃发现此人甚是眼熟,可还没等想明白,那人已靠近了几步,一只手压在春桃的肩上,隐隐发力,低声道:“王爷请春桃姑娘到院中去一趟。”虽说出了个请字,但看着侍卫的架势,更像是押了个犯人。
春桃一路跟着这个冷面侍卫向王爷的院中走去,这才想起来在侯府的那天,这侍卫一直跟在王爷身边,难怪如此眼熟。
王爷住在丞相府南边的冷香阁,虽是客居,但院子内假山花园,池塘凉亭是样样俱全。春桃进去之后,远远的看到王爷正在位于院子中央的嗅梅亭中坐着。王爷今夜穿了一身玄色长袍,缎面的料子在月光下泛着清辉;平日里束的严谨的头发现在也披在肩上,只在头上简单别了个木簪,冷俊的面庞,忽明忽暗的眸子,春桃看的有些出神,脑子里竟然浮现出了“动人”二字。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亭子下面,春桃被冷面侍卫推了推,才突然晃过神,跟着往台阶上走去。春桃使劲摆摆头,暗恨自己不该在这种关键时刻走神,于是恢复思绪,继续想着怎么跟王爷编理由。
上了凉亭,春桃跪在了王爷面前,冷面侍卫站在春桃身后,似是只等王爷一句话,便立即对春桃处置。
王爷向前微微俯身,也不看她,只是轻声问了句:“只给你一次机会,把知道的都说出来。”春桃闭了闭眼,心里却恼恨着自己多管闲事,招惹了麻烦。
“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当日奴婢在侯爷府迷路了,不知怎么就走到了那个小院,奴婢听着屋里有动静,一时好奇,才会发现王爷的…至于之后的事情,奴婢是看着被迷晕的姑娘怪可怜的,便自作主张,任意妄为,请王爷恕罪。但当天的事真的只是巧合,还请王爷明鉴。”
“巧合?”赵景和轻笑一声:“你的身世背景这几日我已命人调查清楚,的确没什么可疑,且你做的事也的确对我有益,所以我容忍了你,给了你机会,但不代表我会让你一直活着。本王自先帝驾崩后便离京远居,这是六年来第一次上京,你一个深居内宅的丫鬟定然不认识本王,且当日在侯府的贵客甚多,个个都是显贵打扮,可你却在见到本王的第一眼时便称我为王爷,此为疑点一;当时我身边那个晕倒的姑娘究竟为何昏迷,本王也是事后才了解到是被下了药晕倒。这让人晕倒的方法有很多,姑娘如何得知她是被迷晕的,这是疑点二;其实最让本王介意的还是你最后嘱咐本王的那些话...你今日若不说个明白,本王也只能让你永远也开不了口!”
王爷说着说着,身子又向着春桃靠近了几分,深夜温和的春风夹着花的香气吹过,赵景和耳畔的发丝飘扬,有几缕轻轻拂上了春桃的脸,隐隐有些痒...可春桃此时已经吓得不敢伸手挠脸,只能把头埋的更低。
春桃心里也暗暗叫苦,这王爷比小姐难糊弄多了:上一世是跟着小姐住在侯府,所以之前看过王爷,可这一世张莹莹嫁入叶家,去侯府那日应该是第一次见王爷才对,怎么就直接叫开了呢~上一世小姐被下药也是后来小姐自己推测出来的,可这一世春桃直接就下了结论...唉,可是能怎么回答呢,重生这种事情说出来更像是在编瞎话啊...最重要的是,王爷怀疑自己,便要杀了自己,这更让春桃怀疑这王爷是否真有谋反之心。
思及此,春桃觉得不该再顾及个人性命,头重重的往地下一磕,说道:“王爷可能听来荒唐,但奴婢前几日做过一个梦,梦中就在永安侯府中王爷被人设了圈套困在小院偏房,另一头,王爷意图谋反的书信被人揭发,皇帝下了圣旨削蕃,并让王爷终生不得踏出镇南王府...那日当奴婢发现王爷与梦中一模一样之时,便觉得上天想要奴婢帮助王爷。于是才有了后来的那些话,那些事情。”
身后的冷面侍卫正欲说话,王爷抬手制止,示意春桃继续说下去。
春桃又将头重重的磕下:“奴婢只是区区一个丫鬟,什么治国理政的也不明白。王爷或许真的才华出众,能力过人,但奴婢求求王爷不要再打仗了,战争太可怕了! ”
“奴婢小的时候也有一个幸福的家庭,跟着父母带着弟弟生活在西北方的一个渔村,每天过的简单快乐。可六年前,先皇驾崩后,西北的仁孝王爷突然起兵造反,浩浩荡荡的军队一路北上,沿途还要挨家挨户的抢粮食,还把年轻的姑娘也抢回去,有反抗的就被直接杀掉。我跟爹娘还有弟弟在军队没来之前跟着难民潮一路往南逃难,可躲过了军队,却还是没有活路,一路上全都是荒地,连树皮草根也要跟别人抢着吃...太可怕了,一切都太可怕了,我当时觉得自己已经看不到希望,活着也只是在人间的炼狱里...爹娘和弟弟最终还是饿死了,奴婢运气好,还有一口气的时候被小姐救下,当年张老爷还在南方做官,奴婢便成了三小姐的贴身丫鬟,才有了活路...”春桃越说越哽咽,脸上也是盈满了泪水,稳住颤抖的身子,春桃又磕了第三个头:“当今圣上年幼,亲政也不过近两年的事,肯定有做的不好的地方。王爷若真的心怀天下,为了黎明百姓着想,还请好好辅佐皇上,让百姓过上好日子。”
“奴婢贱命一条,死不足惜,只希望王爷能听的进奴婢所言!”
王爷早已站在春桃面前,沉默半晌,轻轻说了句:“你这丫头倒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言闭,便大步离去。
春桃还在往日的回忆中默默的哭泣,难以自已,却被身后冷面侍卫呵斥:“你这奴婢竟造谣王爷谋反?告诉你,王爷此番上京,便是要上交兵权,永居京中。你这奴婢再敢胡言乱语,当心我拧断你的脖子!”说完,飞身一跃,消失在黑暗之中。
春桃望着空荡的凉亭,心中百感交集,听闻王爷未打算谋反,心里也松了口气,又想到冷面侍卫最后所言,春桃脑中突然想起前几天小姐说的那句话:“你最好离王爷远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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