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得灿烂,眼底却忽地掠过一丝寒意,杏眼微微眯起。
前世里正是在这大雪飘摇的时节里,北方前线的战争频发,将士们在前线浴血奋战,可后备的粮草却供应不上,前方战士们纷纷写信请求支援。
前方尸横遍野,皇城中却是酣歌恒舞,恣情纵欲。
战事来报时,老皇帝还正醉卧在美人膝上,苍老的脸上全是被打扰雅兴的不满,听说前方战事出现的情况后,他眉头紧锁,将奏折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前来报信的官员心里一冷,暗自叹了口气。
那美人伸出纤细无骨的手轻轻勾了勾老皇帝的脖子,他瞬间消了气,一把揽过她抱在怀里,看也没看那奏折一眼。
后来老皇帝不知是良心发现还是怕战事真的出现差错危及自身,竟当真从国库中掏了不少银两和粮食来支援前线浴血奋战的将士们,甚至还有意派李晏辞亲自去前线鼓舞士气。
李晏辞领了皇命后迅速将所要押送的粮草进行清点,生怕有半分闪失。
正要前往边疆之时,宫里却突然传出了有关皇后清誉的谣言,那谣言愈传愈烈,在短短几天内便传到了老皇帝的耳边,连带着李晏辞也受到了牵连。
仓促之下他只能让自己的心腹先行,可这心腹办事不力,非但那几十万银两没有安全送到,甚至连命也丢在了边疆。
李晏辞因为此事在朝堂上的地位受到了一定的打击,连带着皇后都失了圣心,受到了老皇帝的冷落。
听说李晏辞最后不得不从自己的私库中出了一笔钱,将朝廷补给的漏洞给填上,这才让老皇帝满意。
只是那死去的心腹和平白消失的几十万银两,全都成了埋藏在茫茫大雪中的悬案。
事后,谢山河本想上书调查此事,却遭到了各方势力的联合打压,此事便也就不了了之了。
她还记得当时父亲拼命为此事求一个公道时的样子,满头白发在雪地里显得更加苍凉,膝盖几乎要在这大雪中冻僵,却也没有换来帝王的一丝丝怜悯,只有无限的猜忌。
一阵阴风猛然吹过,谢晚宜恍然从回忆中惊醒,她看着眼前面露狰狞的鬼魂们,着实感叹这世态炎凉,人不如鬼。
小鬼们见她缓过神,将阴风又一口气儿吸到了肚子里,屋里瞬间暖和起来。
“小姐,您说的事情到底是什么呀?”一只小鬼被推出来打头阵,眼睛滴溜溜儿地转,看到她手里握着的红烛时,双腿一抖险些没吓得飘出去。
谢晚宜手里拿着那红烛,吓小孩儿般从小鬼们的眼前缓缓划过,他们瞬间一个劲儿地飘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又自己飘了回来。
“真乖,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才找你们这些乖孩子帮忙的呀。”
谢晚宜笑颜如画,那幽幽燃烧的烛火映照在她的瞳孔上,平添了几分诡异。
“我想请诸位去帮我查一个人,太子麾下的将领启元博。不用太过细致张扬,只需告诉我他最近接触了什么人就好,切忌暴露我的身份。”
那群小鬼现在一看见她手里的红烛就怕得直哆嗦,连忙答应下来,生怕红烛碰到自己身上。
谢晚宜笑了笑,朝他们伸出手去,小鬼们瞬间害怕得紧闭双眼,歪曲的四肢不自觉地发着抖。
忽地一股香甜的味道飘了过来,其中一个胆子大点的小鬼犹豫地睁了下眼睛,看清谢晚宜手里拿着的糕点后立刻发出了一声欢呼。
其他小鬼也都慢慢地睁开眼睛,瞬间屋里便闹成一团,都争着抢着想要好吃的糕点。
谢晚宜拎过来糕点篮子,将一块块儿糕点一一分给了他们,动作轻柔带着独有的气质。
“快过年了,你们也都要岁岁平安呀。”
小鬼们塞糕点的速度更快了,生怕堵不住嗓子里的声音。
谢晚宜将他们派出去后,又将春芙唤了进来,将自己近些年来攒下的首饰都交给了她。
她未细细着装,此时站在月光下显得有些淡雅,宛如一朵开得正艳的牡丹,在雪中静静地站着。
谢晚宜拉过春芙的手,仔细地看了看她,眼底闪过莫大的遗憾。
前世里她死之后,春芙一心为主,竟要为她上告三皇子,最后却被诬陷为凶手冤死在牢狱之中,死前口中还在为她争辩。
谢晚宜将春芙鬓边散下来的头发细细地为她整理好,温柔开口:“春芙,这些首饰都是你家小姐我近些年来攒下来的,有喜欢的吗?”
春芙嘻嘻地笑了笑,也不见外,从装首饰的匣子里挑了一件看着最朴素的簪子:“谢谢小姐心疼我,我选好了!”
谢晚宜无奈地叹了口气,从匣子里挑了一件金丝玉簪,仔细地为春芙别在了发髻上:“什么眼光,挑个东西都挑不好,还怎么完成我给你的任务啊?”
春芙摸着簪子呆呆地笑了笑。
“别发愣了,帮你家小姐把这盒首饰拿去当掉吧,我有些急用。”
春芙回过神,拿着手上的匣子忙追问原因,甚至还想把头顶上的金簪也给当掉,被谢晚宜一个眼神制止了,只好小心地顶着头上的金簪。
窗外的风雪越来越大,无数雪花顺着风飘到了皇宫中,宫中的风雪似乎更大、更冷,冻得人浑身发抖。
端庄奢华的寝宫里,一位娇贵妖艳的美人斜斜地倚靠在老皇帝怀中,纤细白皙的胳膊无力地攀附在老皇帝单薄的臂膀上,面如桃花,娇媚可人。
老皇帝一脸沉溺地搂抱着怀中的美人,正准备将她掉落在地上的红绸弯腰捡起,那美人伸出白皙的腿将他拦在了原地:“皇上,您怎么还要去捡那破烂东西,是臣妾不好看吗?”
她一袭红衣,在烛光下宛若食人心脏的妖女,让人心甘情愿为其所诱。
老皇帝瞬间被捕获心神,连连摇头道:“不、不,美人如此待朕,朕怎么会为了身外之物而冷落美人呢?”
那美人娇嗔一声,将手中的红绸甩在了老皇帝脸上,委屈巴巴地开口道:“那您怎么还去皇后那个老女人那里,您可知皇后是如何待臣妾的,她手下的人甚至连婢女都瞧不起臣妾,不知在背地里骂过臣妾多少次了,您要是再不该管管,臣妾还不如一头撞死在殿中,莫要平白污了臣妾的清白。”
说罢伸手轻轻抵上老皇帝的胸膛作势要将他推开,像一只脱离牢笼的雀儿般向外跑去,吓得老皇帝顾不上说话,飞快地起身将她抱了回来。
老皇帝脸色铁青,那美人见状轻轻把头靠在他肩上不说话了。
“胡闹!堂堂贵妃还像三岁小孩一样,你若是如此,叫朕如何能够安心,朕还怎么长命百岁!”
佟杳低头不语,眼泪却犹如断了线的珍珠一滴滴落在老皇帝的肩膀上,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
老皇帝脸色微微缓和:“别哭了,朕又没有要处罚你的意思,只是你所提之事涉及皇后,朕无法满足你的要求。”
他语气温和,话语中却透露着一种不容置疑:“皇后乃是一国之母,与朕纵然再有嫌隙也不能随意而论。你应该多向她学一学,以后后宫之事还得你们多加商量。”
趴在他肩膀上的佟杳不知何时止住了眼泪,眼里满是嫉恨,抓着红绸的手紧紧握起,像是要把红绸生生扯断。
谢府内,谢晚宜接过春芙递来的票据,唤来自己信得过的小厮,将那厚厚一沓票据交给他。
她眉眼低垂,面色严肃:“你去附近的店铺中买些御寒的衣服和容易保存的食物,分批采买,别人要是问起,你便说主子吩咐自己不知。”
那小厮拿着一大摞票据,觉得手里沉甸甸的,有些犹豫地开口:“小姐,这么多都要换成粮食和衣物吗,我们府中应该是不缺这些的啊。”
谢晚宜温和而坚定地点了点头:“对,这些全部都换成粮食和衣物,我有用处,你不必担心,不会对相府造成影响的。”
那小厮话到嘴边又憋了回去,只好按小姐的吩咐来办。
短短几天时间,相府的仓库里便多了许多粮食和御寒的衣物,足足堆满了一整个大仓库,甚至还有不少堆在了外面。
谢晚宜带着春芙将这些东西都细细盘点了一番,将数目全都清点了一番,详细地记在了账本上。
人生在世总有顾及不到的地方,但她还是想凭自己的力量挽回一些,不管是前世的冤案还是边塞将士们的生死安危,总该有人来记得的。
她忽地想起李晏辞来,他前世登基称帝后,将这些旧事翻了出来,可惜时过境迁,许多人证物证都在那场茫茫大雪中被埋没,许多事都纠不得了。
她不知道这一世边塞将士们何时缺粮,只能提前备好,以备不时之需。
谢晚宜清点完毕后,让春芙备好了马车去了趟太子府,太子府依旧如往日一般清冷,门口的梅树在寒风中屹立不倒,梅香自风中隐隐飘来,让人莫名觉得神清气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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