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 39 章

大夏的贵族们转瞬就把注意全部投到楚乔身上。他们全然不在意这个瘦弱的少女是输是赢,他们只会看热闹般的巴望着。

大夏皇带着审视的目光穿过楚乔,久久才收回目光,“好!”

“陛下,家奴她才疏学浅,实在难登大雅之堂。”燕洵从座位上站起,冲着大夏皇卑躬屈膝。

整个真煌城谁不知道大夏皇对燕洵一向宽厚,这燕洵偏要恃宠生骄当场扶皇帝的面子。众人纷纷看热闹一样看向燕洵,等着天子的回答。

在这天子脚下,皇城之中,无论是哪个门阀对燕洵皆颇有微词。尤其是近年来他被皇帝护着,有谁不盼着他下马?

“哈哈。”大夏皇爽朗大笑:“无妨,不过是比试而已,点到为止罢了。”

燕洵面色愈加难看,撰紧的拳头被长袍遮掩着,口齿间他只能咬住牙齿,应下来:“是。”

扎玛咬了咬牙,唰的一声甩了声鞭子,站起身来厉声叫道:“奴隶就是奴隶,再如何被主人看得起,也不过是一条狗罢了。”

楚乔淡然一笑,对于她这样幼稚的人才会有如此想法。

“等等,”已经退到一旁坐下的赵淳儿突然起身,笑着说道,“本宫已经很久没见过武艺这样精湛的女子了,这样吧,刚才是比武艺,这一局就来比试射箭,大家看如何?”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心下了然。巴图哈家族雄踞西北,势力强大,老巴图脾气火暴,若是自己的宝贝女儿在帝都有所损伤必定大发雷霆,心怀怨愤。再加上这扎玛郡主向来以箭术精湛著名,赵淳儿所言,不过是为西北挽回颜面罢了,当然也不仅仅是为了颜面。

她一个小小的女奴,身体瘦弱无力,即便习过箭,但箭法也不一定出众,等着看热闹的众人不由得大失所望,却也无可奈何。

然而,上首的第七席上,紫袍白裘的男子微微眯起眼睛,领教过楚乔精湛箭术的诸葛玥端起酒杯,仰头喝了一口。

果然,只见扎玛的脸色顿时好了许多,得意扬扬地取了一支劲弩,冷然走到场中,说道:“你先来?”

“不敢,郡主先请。”

扎玛冷笑一声,挥手摸出三支劲箭,弯弓而上,嗖的一声,三支利箭同时射出,闪电般射向百步外的箭靶红心处,连珠迸发,风声呼啸,手段高超,顿时引起大片的赞誉之声。

然而,如雷的掌声还没有停歇,只见少女陡然单膝跪地,拉动比她身高还要高上少许的巨大□□,三支劲箭紧追着扎玛的利箭而去,嗖嗖嗖三声脆响,势如破竹地穿透了扎玛的三支箭尾,几乎和她的箭同时射在箭靶红心之上!

呼吸之间,高下立判!

众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欢呼如雷,久久不歇。

“扎玛郡主,承让了。”楚乔淡淡点头,走向大帐。

就连夏皇也微微动容,叹道:“这样的箭技已经很多年没有见到了,你身为女儿身,的确不易。”

楚乔眉梢一挑,但仍旧重重地跪在地上,沉声说道:“多谢陛下赞赏。”

赵嵩兴奋地说道:“既然这样,父皇不赏赐点什么吗?”

夏皇淡淡地看了这小儿子一眼,没有任何要赏赐的意思。

赵淳儿远远地扫视两人,最后说道:“春日将近,可赐她们一匹绸缎。”

“那便依淳儿的,各赐一匹绢吧。”夏皇说话时也是淡淡的,实在叫人脑子琢磨他的心情。

赵嵩显然对这个赏赐极不满意,正要说点什么,却被赵齐一个眼神给止住了。

礼官端着两匹绢走上前来,楚乔和扎玛两人面色迥异地接过赏赐,各自退下。大帐内气氛热烈,此时又有舞姬上前献舞,众人的目光顿时又被吸引了过去。赵淳儿远远抬起头来,和楚乔对视,楚乔佯装不见,赵淳儿却是淡淡一笑。

盛大的皇家猎宴终于结束,楚乔和燕洵回到帐中,阿精身受重伤,外面由左堂布置守夜。

燕洵倒了一壶清茶,坐在椅子上喝水,楚乔坐在火盆旁,抬头说道:“夏皇赏了赵彻龙泉剑,你怎么看?”

“很明显,他在警告穆合氏,不要再将穆合西风的死推在赵彻头上。”

楚乔皱起眉头,点了点头,“这样一来,岂不是要魏阀担这个黑锅?难道,他想借着这件事,放任魏阀和穆合氏内斗?”

“嗯,”燕洵点了点头,“穆合氏太过跋扈,将他们捧得越高,就会摔得越惨,就如同三十年前的欧氏一样。”

楚乔叹了口气,突然觉得今日十分疲劳,太多的事情太多的人一日之间冲进局势之中,将本就扑朔迷离的关系弄得更加复杂。尤其是今日,这诸葛玥为什么要放过她?她想不出理由,唯一的可能就是赵淳儿。可赵淳儿不是与赵彻分道扬镳,她一时半刻也实在看不出赵淳儿的目的。她揉了揉太阳穴,说道:“我先回去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刚要站起身来离去,燕洵的声音突然在她身后响起,“阿楚,赵淳儿为什么要你和扎玛比试箭法?难不成她一早就知道。”

楚乔回过头来,很是自然地说道:“这又算不得什么秘密,她知道不是很正常。”

“怎么会呢?”燕洵眉头轻轻蹙起,他每日与楚乔同进同出,两人连照面的机会都没有,又怎会知道她的箭术。就算楚乔年少时与她想熟,但最近几年赵淳儿更是终日待在府邸,几乎与外界断了联系。况且楚乔箭术好也只有近身的人知道,就连风至都不知道,更何况是外人。

外面的风有些大,吹在帐篷之上,丝丝凉气透过帐篷刮了进来。楚乔微微一愣,可是很快,她的嘴角就轻轻牵起,由衷地一笑,说道:“你怎么了,疑神疑鬼的。反正她现在与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帮我们也是应该的。”

“阿楚,她这个人攻于心计,我怕她对你不利。”燕洵说话时语气加重了不少,似乎每次提到赵淳儿,他们总会弄得有些不愉快。

楚乔能理解燕洵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心情,也能懂得他的谨小慎微,这些年她也一直都尽心竭力的帮助他,辅助他,为的就是有朝一日他能重回燕北,建设一个属于他们的太平盛世。

“放心,我有分寸。”楚乔面带笑意让燕洵放心。“那我走了啊。”

帘子一掀,楚乔的身影就消失在帐篷里。

星月无光,夜色漫长,楚乔归帐时忽然被一个身影拦住。

那人身影较长,面色如水,双眸宛若天上的星河,明亮而又神秘。

“八公主。”楚乔在看到她时朝后躲了躲。

天色昏暗,不知赵淳儿脸色到底如何,只能感觉这人越靠越近,楚乔抵住对方的胸口,触到柔软登时收回了手,声音略有些低沉,咬牙切齿,“八公主,请你自重!”

赵淳儿果然没有再靠近,取而代之的却是她柔柔的笑声,这声音很是柔和与她冷酷的模样实在不符。

楚乔还在诽腹她的笑声,这人已经将头轻轻凑过来,距离她耳边不远处,问:“喜欢吗?”

“嗯?”楚乔抬头,正好射入一双黑色眼瞳,那瞳色如墨亦如夜,无际无边。

多少言语全无,多少时光漫长。

无边夜色,蒙蔽了多少往事。飒飒清风,吹散了多少回忆。

见到她,记住她,远去她,忘了她。

“你喜欢燕洵吗?”赵淳儿说话很轻松,像是风一样,轻飘飘。

然而,只有她知道这话鼓足了多少勇气才问出来。

心跳上升,速度腾高。

楚乔看着赵淳儿放大的脸,与她一道的回忆好像很是清晰的被她储存着,可不知怎的,她偏生在这一刻脑海一阵空白,身体也同样是一阵茫然。

等她有所感觉时,那人已经轻轻贴了上来,所有的柔软相遇,所有的温暖相贴,这是一种奇妙的感受,更是一场特别的旅行。

也不知对方太过投入,也不知其他什么原因。两人竟这样无所顾忌越贴越近。楚乔的嘴唇一阵火辣辣的感觉,尤其是下唇。

忽如一时舌尖入,心神旌荡归平淡。

楚乔一把推开赵淳儿,僵硬而又冷声喝道:“你疯了吗?”

“现在的我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赵淳儿十分淡然,像是她口中的人不是她,“我也希望我疯了。”

楚乔瞪了她一眼,语气也柔和了不少,“更深露重,公主还是早些休息吧。”

“你厌我?”

楚乔轻轻摇摇头。她是真话,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本应给厌恶的人却怎么也厌恶不起来。

赵淳儿对这个答案似乎并不满意,或者是不在意。

“你该厌恶我的。”她的话太过于轻飘飘的,就像折翼的蝴蝶渐渐陨落谷底,伤感而又决绝。

楚乔自然地没有离开,若问缘由,她也不知道。或许是因为今夜月色格外暗,或许是因为她。

两人间距不远的站着,全然无声。中间的沟壑,曲折蜿蜒。

“回吧!”

参杂着夜色,混着星辰,赵淳儿背影已经慢慢远去,她像是偶尔出现的幽灵,飘荡在黑暗中。

她永远都是一个人,即使在灿烂的烟火丛中,仍照不亮她的黑暗,呼不起她的孤独。

这不知道是楚乔第几次看她这样走进黑暗里,在她的映象里,这人似乎总停留在那个背影处。不卑微,却孤独。

营帐里一片温暖,楚乔洗了个澡,感觉很累。她靠在软榻上,想要闭上眼睛,却在闭眼的一瞬间,看到了那柄放在床头的宝剑。

她坐起身来,轻轻地抽出剑身,青色的剑芒在灯火下有着流水般的光华,暗红色的剑纹像是诡异的鲜血,轻轻地闪动着。

七年了,她想过他们会再见面,只是没想到,竟会以这样的方式。

她知道,诸葛玥也一定看到了她脖颈上的伤,他们似乎一直是这样,对立,剑拔弩张,无论何时何地,都是命中注定的敌人。

孩子的惨叫声似乎又回荡在耳边,那断裂的手臂、渗血的麻袋、清冷的亭湖,像是一部电影一般,缓缓地在她眼前划动。那块在她最无助的时候于黑夜中飘散着香气的红烧肉像是一支利箭,狠狠地扎在她的心头。

“月儿,你相信五哥吗?我会保护你的啊!”

酸楚的气息再一次回荡在胸腔之中,她眼神锐利,耳边再一次响起了那日日夜夜回荡在梦魇之中的声音,小八在九崴街的囚车里那声临死前的悲呼整整盘踞了她七年的噩梦。

“月儿姐!救救我,救救我!”

遍地积血,血肉模糊,被凌迟而死的孩子面目全非,那个梦魇般的夜晚,她偷偷逃出盛金宫来到菜市口,和恶狗一同争抢那些破碎的尸首,却找不到哪里是孩子的头颅,哪里是孩子的手脚。她甚至没有能力将孩子的尸体安葬,只能让那些血肉通通沉到赤水湖中,染红那一汪沾满了贵族胭脂酒肉之气的湖水。

“小八,你就躺在这里看着,等着我给你报仇。”

那一天,眼泪已经干涸,只有熊熊的仇恨在心底狰狞盘踞,孩子拳头紧握,像是狰狞的小兽,紧紧地咬住下唇。

一晃,七年已过。

诸葛玥,你终于回来了。

赵淳儿应当等了你许久,可你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回来?

黑暗之中,有少女低沉的呼吸缓缓响起。

天边星子寥落,那是燕北的风,带着肃杀的血腥之气,顺着西蒙大地的轮廓,远远地吹了过来。白苍历第七百七十三年,初春,红川高原正值隆冬,天降暴雪,一片苍茫。由夏唐边境通往真煌的驰道被大雪阻断,商旅不通,京城物价飞涨,大批商贾囤积居奇,借机抬高油米茶盐等必需品价格,居民抢购米粮,帝都秩序大乱。

三月初六,盛金宫传召穆合氏嫡系子孙穆合西云,大加痛斥,罢去穆合西云帝都府尹的职位,改由皇三子赵齐执掌。这,是帝国三百年历史以来,赵氏子孙第一次掌管帝都府尹衙门,由此以后,真煌帝都的三军护卫之责,就完全掌握在皇族的手里了。

赵齐上位之后,立刻接手了绿营兵马,重新整合换血。赵齐生母舒贵妃,乃魏阀家主魏光的一母胞妹,是以赵齐的各项政令,均得到了魏阀将领们的热烈拥护。不消三日,帝都城防焕然一新。三月初十,赵齐带着绿营兵马开赴真煌城外,亲自修整京城驰道,一时间,被帝都百姓传为佳话。

此时,城外的风雪旷野之上,一骑快马突然顶风冒雪地飞驰而来。前方一片茫茫,荒无人烟,天地都是苍白一片,让人不辨东南西北。

只隔了一个坡,另一片苍茫的雪地上,乌道崖半眯着眼睛,头戴青色风帽,长长的眉毛上缀着白霜,脸被冻得发白,双目却炯炯有神地盯着前方,面色沉静,看不出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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