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明辉在本该放医书的地方并没有寻到医书的影子,只能进房间再问一遍花影了。
鉴于方才出去时两人剑拔弩张的情景,她先抬手敲了敲门。
鸾弦听到敲门声,起身去开了门,另一边的花影依旧盘腿坐在床上,用薄被将自己完全盖住。只是在一些缝隙中露出了里面穿着的红底金色暗纹衣袍。
明辉抿了抿嘴,视线移开,装作不在意的问起,“我的祖母可还有其他遗物吗。”
花影沉思片刻,翻身下床,身上的衣服彻底遮掩不住,绯红的云锦上用金色细线织就的千叶海棠和展翅鸾鸟,层层叠叠的裙摆随着她翻身的动作更显飘逸,这身红衣倒也衬她。
“好像是有几本书,被我用来垫桌角了。”她朝着柜子的方向走去,很自然的叫上了身边的鸾弦,“过来帮我抬一下。”
鸾弦没有多余一句废话,走到柜子处帮她抬了一把。
几本书混着厚厚的灰尘被拖了出来。
明辉大致翻了翻,里面的确有一本是她要找的。找到就行,她也放心下来,只要有这本书,这次疫病就有救了。
“还想问你,为什么这里人这么少。”鸾弦想到昨晚探查情报,包括今早一路走来,就没见到一个村民。
“这个啊,七台本来就和魔族搭界,很多人都搬离了,纵使留下了的也免不了被欺负,现在又遇上疫病,要么死了,要么被拉去青莲县了。”花影对此见怪不怪,再让魔族继续掠夺下去,七台早晚得没了。哦,自己也是个异类。
疫病带来的影响远超鸾弦所想,现在她们必须尽快完成需要做的事情。北望一共交代了两件事,一件是要找寻阳的巡御史,另一件就是带着文书去监察司。
第一件事鸾弦预备从花影身上突破,她问:“愿意再帮我一个忙吗。”
花影陷入了一阵纠结当中,从她以往的作风中,自然是明哲保身为上策。知县让她去袭击鸾弦和花影二人,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她便也去了,可她也明白从大义的角度帮助知县无异于助纣为虐。
她看向鸾弦,她认识这个人不足一日,事后她们可以拍拍屁股走人,她还要继续在七台生活,如果这件事并没有让知县下台,那么她以后的生活更为艰难。
“我要你答应我,如果这件事不成,带我走。”花影必须为自己找一条后路,她得赖上这个人。
面对花影的要求,鸾弦甚至没有思考便果断答应,她说:“我答应你,无论事成与否,只要你想跟我走,我就带你走。”
“那接下来所有的计划你都得无条件听我的,不能质疑我。”
花影乘胜追击,语速极快的说完这句话,只是语毕之后,气氛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中。她咽了咽口水,手中的小动作暴露了她此刻紧张的心情。
鸾弦的目光注视着她,眉头微蹙,透露着一股极为不悦的神情。花影被她盯得有些局促,但她毫不躲避,拿定主意与其对峙着。
“好,如你所说。”鸾弦依旧选择相信她,纵使她已经欺骗过自己一次。
“现在说第二件事情,监察司,你们有谁知道在哪里吗。”
“监察司,我都没有听说过。”花影摇头,这些地方不是她一个异族人能涉足的。
但这时明辉开口了:“我知道监察司,我去过。”
“你去过?”花影拍了拍手,说,“没想到你还会去这种地方。”
“之前我和祖母被魔族欺负的时候想去讨个公道。”
花影很快接下了下半句:“结果被人轰了出来。”
明辉沉默不语,默认了她的话。
监察司负责接待民众举报,如此态度恶劣的将人赶走属实不妥。
“所以这个监察司是否已经名存实亡,我们也不知道。”鸾弦敲了敲桌子,比起方才和花影对峙时,现在才是真的生气了。
“我可以去。”明辉便想接下这个事情,也是想给北望解决一些事情。
面对明辉的自告奋勇,鸾弦则是保持了沉默,她不能让明辉涉险,否则无法和北望交代。
“姐姐说过,要以百姓为重,现在我是最好的选择。”明辉拍桌而起,用起北望的话来堵她。
“我问一下她吧。”
鸾弦掏出一张通讯符,简短的操作过后,空中浮现出北望的面容。
“那边还好吗。”鸾弦问。
“暂时还没有进展。”北望的倦态无法遮掩,纵使是通过通讯符,也能感受到那边的压力。
鸾弦将方才三人的计划说与北望听,果不其然,北望在听到明辉的名字后也短暂的不说话了。
“姐姐。”明辉叫她,目光恳切,“我可以的。”
如果非要用一个词语形容现在的北望,就是后悔。她不应该答应明辉让其过来的,明辉不比她们,有修为傍身,此次在外面走一圈,有极大可能感染。
可从寻阳的百姓出发,需要有一个人前往监察司,明辉是个人选。
“姐姐,我也是寻阳的人,我不想看到我的家乡变成这个样子。”事到如今,明辉也学会了用这些话来逼北望退步。
“好,好,明辉,你要注意安全。”北望的眼神垂了垂,胸口憋闷得厉害,便匆匆挂断了通讯。
她在帐篷内走了两个来回,为自己的错误决定懊悔不已。她不自觉的开始想明辉,想着她一路会遇到的危险,寒冷的天气,无处不在的疫病,以及会不会被监察司的人刁难,她一个身上带着魔气的人,人家怎么会给好脸色她看。
她有些冲动的想再度联系鸾弦,让其拦住明辉。
“北望,又有新的病人送进来了。”十八在门口呼唤,似乎这次来得人还不少。
“我马上到。”北望来不及想了,迅速移动到门口,看着眼前排成一队约莫十一二人,有些人已经口鼻处已经有吐过血的痕迹了。
她迅速冷静下来,做好分类,指挥身边的几位村民将人抬往不同的帐篷。
明辉,你一定不要出事。北望在心里默默的祈求,突如其来的十几位病人使她应接不暇,和十八十九立刻投入到了救援之中。
按照北望所说,明辉到了交接地点,一份文书,一个代表余永的私章,叠在下面的是一件法衣和一枚法器。
北望告诉她,法衣可以最大程度保护她不受疫病的影响,法器则是抵御这一路上的危险。
“你要平安。”
明辉想起北望最后的叮嘱,拿起来那堆东西。虽然法衣上并没有北望的气息,但穿上它明辉依然觉得北望在自己身边。
她将医书放好,便踏上了去监察司的路。
按照记忆,她很快就到了监察司,只是打听之后便说监察司换地方了,现在在靠近北边的一处。
明辉熟悉地形,她恰巧知道有一条小路可以大大缩短路程。
一路上,周围都没有什么,好在风雪停了下来,她踏着没过膝盖的积雪艰难前行,小路无人打扫,变得破乱不堪,路边甚至有人倒在路上,明辉只看了一眼便知他已经没了呼吸。
这场天灾,注定有很多人熬不过来。
明辉走了一天,在天黑之前走到了监察司,但监察司的门已经落了锁。
她用力拍打木门,却无人回应。
监察司夜间无人值守,明辉便坐在门槛上,裹紧身上的衣物,小小的一团缩在那里,就像一个被随意堆起的雪人。
此刻,沉寂了一天的风雪又洋洋洒洒的落下,起初只是小小一片,紧接着如鹅毛般的大雪纷飞而至。
明辉抬头望着上方毫无遮蔽作用的房檐,只能侧身尽可能的躲过寒冷的雪珠。
小时候,她记得也是这种天气,她在雪地里冻得瑟瑟发抖,是祖母给了她一件衣裳,给了自己一个家。
祖母身体不好却通医术,那是她最快乐的一段时间了。祖母闲暇时会教自己一些简单的药理知识,自己则伏在祖母膝上问她会不会永远在自己身边。
慢慢的,困倦袭来,明辉倚着门框陷入了浅眠。
——
另一边的知县府……
“知县大人,我把那名修士带过来了。”花影弯腰行礼,将双手被缚的鸾弦推到知县面前。接着用力一脚踹在了鸾弦的膝盖上,将人按着跪在了地上。大声呵斥,“见到知县大人,还不跪下!”
知县嗯了一声,懒懒的说:“将人带下去吧,看好了。”
花影小心的盯着知县的脸色,上前两步小声说:“就这样带下去,如果以后上面的人怪罪下来……”
“怪罪下来?”知县的声音拔高了一度,变得尖锐刺耳,“怪罪下来都是你一人所为,关本县何事。”
花影在内心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可表面上的恭敬仍是要过得去,她附和:“当然,都是我一人所为。可虽然事情是我做的,怕是知县大人也说不清,我倒有一个想法。”
知县有些不耐烦的摆手说:“有话快说,我可没有时间和你打哑谜。”
花影于是道出了自己的真实意图,“不如把人送到知府大人处,一来知府大人处有更厉害的人,如果把人关在我们这处,她要是逃跑怎么办。二来以后真要怪罪下来,知府大人也脱不了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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