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北望将头埋在手心，无以名状的自责紧紧包围着她。
脑海里一遍一遍过着从千倾宗将人带出来，又在七台县放明辉和鸾弦一起，再到自己同意明辉独自执行任务……的画面。
她不知道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只有无边无际的悔恨，为自己每一个错误的决定深深的后悔着。
同时理智和情感的矛盾也在拉扯着她。还有几个帐篷没有查完，明辉的情况已然稳定……
她不想走，一步都不想走，
北望黯然神伤之际，十八师兄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是宗门内特有的传音法术，适用于短距离传话，可以直接将信息传达到位。
“已有药方，速来。”
北望猝然睁开双眼，用颤抖的双手替明辉整理好被子，紧接这快速闪现到了主帐之内。
她是第一个到的，剩余的几个同门还没来，帐内只有铅华御、十八和余永三人。
铅华御长话短说，点明了当前的情况。
“北望，我们需要联系鸾弦。”
“鸾弦那边，可能出了点状况。”
北望最后一次和鸾弦通信是确定让明辉去监察司递消息，而她则是去找巡御史。
后来北望尝试联系她，却始终没有等到她的回信。
“冯毅是知府，又和魔族关系密切，身边肯定有魔族的人，袭击鸾弦她们也未可知。”
医修到底不如剑修，体修，甚至法修他们能打，所以虽然有金丹修为，在打架这件事上还是吃亏的。
“既然这样的话，”铅华御将视线放在了余永的身上，“还得靠余大人了。”
缺药材这件事，他们在里面想破脑袋都没有用，只能从外面想办法。鸾弦下落不明，他们这几个修士又不熟悉当地环境，只有余永可以。
“好，我会尽我所能的联系周边知县，能借一些是一些。”余永毕竟是官员，在这些地方，说话的确比他们这些外地修士要好很多。
“按照规定，余大人从现在开始不能和其他人接触，等三天的隔离期之后，才能离开青莲县。”
余永一一应下，临走前向众人郑重行礼，“余某携青莲县百姓跪谢各位尊长，今日之恩，他日没齿难忘。”
铅华御连忙扶起他，说：“余大人言重了，我等路过此地，既然遇见必不会袖手旁观，这是所有医修的职责所在。”
北望和十八同样站了起来，向余永回了一礼：“青莲县如果没有余大人，我们也束手无策。”
余永离开后，铅华御仍在思索，“现在就是鸾弦该怎么办。”
大家都是一个宗门的，必然做不到袖手旁观，况且余永一人在外也需要帮衬，如果遇到魔族阻挠，那就不好了。
“我去？”
十八的请命遭到了铅华御的拒绝，他迅速的摇了摇头，说，“我想让星璇去。”
他们医修在打架这方面的确比不过另外两个宗门的，所以铅华御并不打算让千倾宗的修士去。排除医修，这里就还剩三名修士，那名体修得留下来，至于的星极宗的两位，星璇的修为要高于另一位。
“外面的情况我们不清楚，星璇毕竟和我同是元婴，如果鸾弦有危险，她应当能够处理。”
“好，我去叫她。”十八说着就往外面跑。
北望心里也挂念着明辉，没说多久也就离开了，再回帐篷时明辉已经转醒了，她已经记不清七台县一别已经过了多少时日了，好像只有五六日，却觉得过了好久好久。
“醒了。”北望的声音冷冷的，落在明辉耳中瞬间让人紧张了起来。
“抱歉，姐姐，让你担心了。”明辉先认了个错，只是她这错认得极为艰难，虽然可以忍住喉间的痒意，却无法阻止高烧带来的身体上的虚弱。
北望望着她，不发一言，扶着她的肩膀，为她输送着灵力。
“姐姐，都是我太没用了，你不要生气。”明辉的声音比上一句更加颤抖，她害怕北望的沉默，像是又回到上辈子的北望取血时。
“你不用道歉，我没有生你的气。”北望低垂着头，拿起桌边的水用灵力加热，再亲力亲为的喂到明辉的嘴边。
“我只是在生我自己的气，是我太自信了，以为有足够的把握让你不受伤害，结果……”
北望又不说话了，在明辉昏迷时她复盘了整件事的经过，明知道寻阳有疫病，将明辉带来就必定会有感染的风险，可她还是无视了这“微乎其微”的可能，自以为有万无一失的方案就可以免于明辉陷入危险。
明辉所说之事她也完全可以代做，现在想想，的确是自己的疏漏了。
忽然，一阵温暖紧紧包围住北望，明辉瘦弱的臂膀圈住她的脖颈，传来滚烫的热意。
“我知道姐姐为我做的一切，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北望犹豫了两秒，伸出臂膀同样将人圈住，她还这么小，就要遭受这些。
一种跨越时间、空间的心疼浮现在北望心中，她柔声说：“等这件事结束，如果你愿意，我会把你带在身边。”
凡人寿命能有多久，明辉所中魔气又能撑到什么时候，为什么一定要她独立呢，就留在自己身边，不也是一种活法吗。
明辉并不知道北望的心路，但她知道她现在说的话正合自己的心意，留在她身边，看着她就好。
因为麒珠的紧缺，所有药材都要先供着情况危急的帐篷，纵使北望有再多的心疼也没有向铅华御开一句口，她只能用灵力一遍一遍的为明辉缓解疫病带来的疼痛。
明辉上一世并没有感染疫病，所以从来不知道这种病竟然会如此磨人。咳嗽咳得根本睡不着觉，高烧带来全身酸疼的痛感在每一个缝隙里滋生，即使北望在这里，她也不能要求北望时时刻刻在自己身边。
她不止有自己一个病人，她的未来也不会只在她一个人身上。
痛到深处时，明辉会想，这种疼痛和上一世被取血时的疼痛到底哪一个更疼。
到底是被北望养得矫情了不少，居然会思考这种问题。
明辉忍不住自嘲，她比上一世不知道幸运了多少，却总忍不住去回忆那些日子。
但至少那些日子里，北望的注意力是全全放在自己身上的……
“又疼了吗。”北望刚好查完房，回来就见到明辉蜷缩在一处，额头上冷汗直冒。
来不及放下手里的东西，北望将人从床铺里捞起，尽可能的用全身贴近她，就像在泉底为她解毒一样，这样可以缓解她的疼痛。
“我见过所有的病人都没有这样的症状，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北望很少说“不知道怎么办”这样的话，她作为医生，如果比病人先放弃那病人怎么办。
在替明辉解毒的那段时间，虽然遇到很多难题，北望都没有这么想过。偏偏现在，偏偏是明辉。
“别害怕，我没事的。”
到头来，居然还是明辉安慰自己。
“姐姐和我说一下外面的事情吧。”明辉强撑着精神，她病得太糊涂了，已经无法留意外面的动静。
北望想了想，先挑个好消息说：“多亏了你的医书，十五师兄研制出药方了，星璇和余永离开了青莲县，听说已经调到了足够的麒珠正在运过来。”
“你很快就会好起来了。”
明辉听着不禁动了动脑袋，北望以为她要喝水，连忙将水杯送到她的嘴边。
“是那个哥哥吗？”
“嗯，我没有参与药方的研制。”
说到这里，明辉稍微有些失落，她的本意就是让北望找到药方从而享受名利带来的好处。
可她忘了现在的北望不是这样的人，她不图名。她不会像那个北望一样为了扬名就将自己囚禁取血。
也好，也好。
“姐姐继续说吧，鸾弦姐姐呢。我跟她分开之后就没有听过她的消息了。”
北望将空水杯重新添了点水放在她能够得到的位置。
“不用担心，鸾弦姐姐在和魔族打斗中受了点伤，不过星璇姐姐已经找到她了，和我们说一切都好。”
“知府冯毅也由巡御史看管，朝廷已经知道寻阳疫病的严重程度了，下令严查了。”
一切都在往好的地方发展。
“现在我最担心的是你的身体，今日的药服下可还觉得好些。”
她的身体，明辉下意识的捏住身下的棉被，这种程度的疫病不至于让她死，她的血液可以净化这种毒素，只不过需要点时间。
北望给她服下的药几乎是没有用的，不过她仍是露出微笑，说：“比我刚来时感觉好多了。”
北望哪里不知道她在哄骗自己，如果真的好多了，又怎会疼醒。
“小骗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