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心还是志气

大地远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愤怒，也没有说和灵韵单独谈谈的镇定。

他有些紧张，他记得独孤园的主人有两位，一位是经常光顾慈安堂的谢小姐，另一位便是眼前的江小姐。

他有把握说服谢姐姐支持他，却没把握说服眼前的江小姐。

之前针对谢姐姐的卖惨在江小姐面前完全没有效果，但是他不能再荒废下去了。

“江小姐...”

灵韵和善道：“叫我江姐姐吧，你想对我说什么？”

“江姐姐，我不想和妹妹分开，也不想和独孤园的大家分开，我不想当木匠，我想留在独孤园帮助大家。”

灵韵一看大地就知道，他有所保留。

她说：“只是这个理由的话，无法说服我。”

和独孤园里的其他孩子比，大地已经算是幸运的了，外貌无瑕，手脚俱全，身体也算得上健康。

旁的孩子想当木匠还当不上呢，大地被木匠看中，园里的其他孩子暗地里羡慕不已。

现在大地的闹腾在两位管事并园里的其他孩子来看是无理取闹，不珍惜改变人生的机会。

“我记得你书读得不错，再想一个理由对你来说不是难事吧？”

大地有种被看穿的颤栗感，在江小姐的注视下，他的所有小心思全都无处遁形。

也许还是找谢姐姐好一些。

“对了，忘了告诉你了，你谢姐姐短时间来不了了。”

大地闻言一滞，在编理由和实话实说之间犹豫片刻。

“江姐姐，我想读书，考取功名，不想一辈子当一个木匠。”眼睛死死的看着灵韵，生怕在其脸上看出嘲笑来。

灵韵态度始终如一，温和不见一丝鄙视，也没有一丝惊讶，毕竟这是早就能猜到的事情不是吗？笑着鼓励大地继续说下去。

“江姐姐，师傅说只要我能参加今年的童生试，就能取得功名。”他看着灵韵，眼中的小火苗烧的更旺盛了。

“我想试一试，请江姐姐帮我。”他跪了下来。

她可是听管事说过，大地最是倔强，信奉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从没跪过旁人。

“你想让我怎么帮忙？”寻让其报名的担保人？

在大梁，科举可不是想参加就能参加的，需要四名同乡之人和两位有功名的秀才，至少六人联合担保才能参加考试。

通过童生试，获得童生身份也只是获得了参加科举的入门资格，童生只是能让免束脩入大梁国子监下属的书院罢了。

但笔墨纸砚，样样都是花销，这一项单凭大地自己是无法负担的。

读书人的第一个功名需要通过县试，才能成为秀才，获得见官免跪，免除赋税的资格。

童生到秀才，万里挑一，许多人寒窗苦读一辈子，到头来身上连个秀才的功名也没有。

灵韵叹息，若寻她只是为了找担保人这样无趣的事情，她恐怕不会答应。

大地抬头：“我想请姐姐为我担保，”他说，“除六位担保人外，报名还需有亲眷宗族，我无父无母，只能请江姐姐和谢姐姐帮忙了。”

“你找到担保人了？”

“是，附近的王秀才和我的老师愿意为我做保。”但官府新规定，参加童生试还需要他户籍的落地，独孤园的两位掌管者至少一位答应才行。

若非这样，他更想考上童生后，再告诉大家。

说起来这项新规定还和灵韵有关，三年前打击无极老母教派一事之后，官府对无父无母无宗族的孤儿审查严格，这才有了这项规定。

灵韵将大地的心思看的一清二楚，知道其是个有成算的，将一切都准备好了。

既然这样，灵韵也不介意帮上一帮。

“可以。”

大地忍不住瞪大眼睛：“真的？谢谢姐姐。”

她说：“既然你不想当木匠，那么就和两位管事好好谈谈，他们也是为你好，这件事告诉他们之后，我想两位管事不会强迫你当木匠，也会同意你在独孤园备考的。”

“若是你真的能考上童生，笔墨纸砚的费用，由我负责。”独孤园可不会教孩子们四书五经，大地若是真能考上童生，便说明其有这个天赋。

她想，今日来的要是婉婷的话，一定会二话不说就答应帮助大地。

大地纠结的看向外面，他不想说，万一没考上...岂不是让大家白期望一场了。

最终他点了点头，答应了：“好。”不去木匠家当学徒，也能多出一些时间准备考试。

灵韵领着大地开证明。

差役：“姓”

大地小心翼翼看一眼站在一边的灵韵，小声说：“姓谢。”

灵韵面上无所谓，心中：臭小子。

“名？”

“江姐姐，你帮我起个大名吧。”

灵韵舒服了：“大地这么名字是你父母起的，不应当放弃，”她说，“便叫坤舆，也是大地的意思，地势坤，能载万物如舆。”

差役抬眼看一眼灵韵，上写：独孤园主事人江氏女，形貌姝丽，眼尾一痣，为独孤园谢坤舆作保。

写下日期，盖上官府印章，再抄写一遍，一式两份，一份交给大地，一份存在官府留档。

有了这个公文，便能参加童生试了。

正是因着这一纸公文，灵韵成了大地法理上的母亲，就是说未来大地出人头地，母以子贵，得封诰命的会是灵韵。

系统笑：“那个算命的还是很准的，这才一下午，你就多了那么打一个儿子，说不得真的子嗣绵延，嘎嘎嘎嘎嘎嘎嘎。”幸灾乐祸的，都笑出鸭子叫了。

灵韵：......

完全不想理会系统，回到独孤园，解释给二位管事听，命人给木匠送去赔礼。

这还不算完，灵韵还要跟着大地去见一见他口中的老师。

正要离去：“那个，江，江小姐。”身上打着补丁，一看就是独孤园雇的照顾不懂事的孩子们的女人拦住灵韵。

“俺想问问能不能将俺家小子也带过来。不白吃白喝，俺不叫俺家小子占一分便宜，俺们自带吃的，就是想让他进城来，跟着大地少爷一起认认字。”

不求像大地少爷那样考个功名，就学一学算数，说不能，能当一个帐房，比她和当家的一辈子在地里刨食强。

吴管事在一旁介绍：“这是京郊附近村子里的周氏，在园子里干了一年多了，很是吃苦耐劳，她家当家也在园子里做工，负责从村里收菜，两口子都心善，每回来都会从山里捡了柴火送过来。”

这便是说好话了，显然吴管事觉得多一张嘴不碍事，都是苦人家，能帮便帮了。

灵韵点头：“可以。”

周氏当即给灵韵跪下磕头：“谢谢江小姐。”

将人扶起来，她对着独孤园里做工的人说：“其他人也可以和周婶子一样带孩子过来。”

这回灵韵顺利离开了。

大地牵着小草，在前面带路，不止灵韵要见大地的师傅，大地也想让师傅见见他的妹妹小草。

来到一处和别家一样的房屋前。

大地说：“这就是老师的家。”清贫的不像是个举人的家。

啪啪，大地敲门。

“老师是我。”

大门应声打开。

见到来人，灵韵笑了，这人她认得。

“好巧啊。”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