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然是个很乖的姑娘。
但是逃了一次课之后,沈黛觉得…聂然野了。
…
比如现在,她刚刚跳出去,怎么就被聂然接了个满怀。
沈黛:“……”
实不相瞒,她怀疑自己跳反了。
沈黛一把从聂然怀里离开,神情震惊,简直劫后余生。
聂然想笑,看着扭头审视周围环境的沈黛:“嘿,回神了,在想什么呢?”
“你…”沈黛纠结措辞,瞳孔颜色认真,“是聂然?”
“…”聂然唇角勾了勾,语气轻飘飘的,促狭又想笑,她说,“我不是啊。”
卧槽。
沈黛心说一句,意识到了聂然在开玩笑。
真是稀奇。
沈黛双手插兜,挑挑眉先“啧”了一声,“聂同学近来很猖狂嘛?”
昨天翻/墙,今天翻/墙,明天也一定翻/墙。
这可怎么了得?
“你要去看胡婶,为什么不叫我?”聂然捏着理由,理直气壮。
于是不知道怎么就不敢理直气壮的沈黛垂垂眼,再看聂然的时候带笑眼:“可是ICU只允许一个家属探视,你跟去了也不行呀。”
“我陪陪你啊,”聂然反问,“不行吗?”
总好过,见到了难过的一面,只能自己偷偷抹几把眼泪。
“那你可以请假呀,为什么要…”
沈黛的话被聂然摆在眼前已经被审批的请假单堵了回去。
“你有请假条你翻什么墙啊?”
聂然轻叹,对下意识把自己扣上非法出校罪名的沈同学很无奈:“你哪里看见的我是翻出来的?”
她走的校门,还跟门卫大爷打了招呼,然后从前门绕到了这边的墙外面等人跳进来。
习惯了以己度人的沈黛:“……哦。”
听上去冷漠死了。
聂然才不接受,她说:“哦个屁。”
她把请假单塞回校服口袋,指尖触碰到苍白的纸片。里面还有一张请假单,上面字迹乖巧——署名:沈黛。
聂然也不知道为什么,对上沈佳云似笑非笑的眼神,还能冷静自若,一同要了请假单。
“聂然,你学坏了,”沈黛痛心疾首,“你怎么说脏话了?”
那一刻,沈黛发现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绝对概率。
聂然抿抿唇:“没有。”
沈黛更头疼了,聂然还学会睁眼说瞎话了。
*
到了ICU,确实只有一个沈黛可以进去。
透过门上的可视玻璃,聂然站在门外看沈黛背影纤瘦,转了个身,消失在她眼前。
她还没看到什么,心里就重了几分。
门外有很多家属。
他们倚着墙,坐在随身带来的布袋上,有满头灰白的发,也有红血丝布满的眼睛。
沈黛进去之后,也只能看一眼胡婶而已。
胡婶身上很多管子,床边一起“嘀嘀嘀嘀”响个不停,胡婶不能动弹,也没有清醒。
床头卡上是她的身份信息——胡婕妤。
沈黛幼时觉得,再也没有比婕妤更好听的名字。
沈黛轻轻碰碰她,声音有点哭腔,胡婶手上还有体温,热乎乎地盖着医院的条纹被子。
“胡婶?”
胡婶没有回应,连眼睫都没有眨动。
沈黛瞬间红了眼眶,控制不住地掉下眼泪来。
原来有些时候,劝自己不要难过劝了那么久,也做出了那么不难过的模样,到底都抵不过见一面。
沈黛只见了一面,眼泪掉得疯了一样。
可她没哭出声音来。
她抿了抿唇,缓了口气,问身边的护士:“她有醒过吗?”
护士悲哀一眼:“没有,就一直躺着。”
“嗯,”沈黛点了点头,眼泪掉下脸,“知道了。”
“谢谢你们。”
护士摆摆手。
目送小姑娘只看了不到十分钟就离开。
ICU的探视时间是半个小时,总有人嫌不够,也总有人连来都不来。
沈黛走的那条长长的走廊,耳边都是“嘀嘀嘀嘀”不间断的仪器声音。
她眼前的路一点一点模糊,沈黛掉眼泪的神情很冷静,泪在眼下有道水痕,可看不出多痛彻心扉。
门开的时候,聂然在面前。
沈黛抬眼,唇角下意识的翘了翘,直愣愣被她揽进怀里。
聂然都心疼坏了。
“聂然,”沈黛抽抽鼻子,声音黏黏糊糊,“你是不是在占我便宜啊,总抱我。”
虽然 ,是她从墙上跳到聂然怀里去的。
虽然,是她直愣愣扑进聂然怀里的。
虽然…一次一次都是她用主动的方式被动地占到聂然的便宜。
但眼下,她太难过了,都有点糊涂。
沈黛话题转移地多牵强,聂然就有多难过。
“黛黛。”
沈黛想这个人怎么又不经她同意叫随便叫“黛黛”。可她被哭腔堵住了嗓子,一下子没来得及反驳。
聂然抱紧她,声音温温柔柔的,拍拍她的背,像哄小孩似的,“不许说话。”
难过就是难过。
不开心就是不开心。
不要强装若无其事。
转移话题也没用的话,就老老实实掉一会儿眼泪好了。
沈黛头磕在聂然肩上,眼泪吧嗒吧嗒 ,顺着眼睑掉落。
聂然看得出沈黛此刻很难过。
可是沈黛眨眨眼睛,就像上次那样,她说:“聂然,你别难过啊。”
她伸手环上聂然,企图反客为主。
聂然任她抱。
“你才…不要难过了。”聂然侧面贴在沈黛发上,想施个法,让沈黛珍惜的所有人都不要离开。
沈黛安静了很久。
冰凉的因素在空气里窜动,是沈黛不喜欢的医院。
“你说,”沈黛顿了顿,问聂然,“胡婶能不能看到我哭?”
她就站在ICU门口。
“我不想哭的,我真的觉得,没有关系的,谁都是会死的,谁都是要离开的,这个道理我懂了很久很久了。”
从她年少时,看到代知从楼上翻身坠落的时候起,从波比也开始散不动步,只会懒散窝着的时候起,沈黛知道了——离开是既定的概率。
不要难过。
难过也没用。
所以,她后来洒脱地放波比走。
可以笑着抱抱,把狗搂进怀里,软声跟狗道别。
她觉得自己可坚强了。
“胡婶看到了,”聂然低低地,“也会心疼得不行。”
像她,心疼得都要碎了。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是真的。
可从来笑靥如花的小姑娘哭得满面泪,才更让她受不了。
“我以为我会很平静地送胡婶走,她也会像电视剧里一样,安详的看着我然后闭上眼睛,”沈黛的眼泪发烫,“可是没有,她一眼都看不了我了…”
“胡婶还给我攒了嫁妆,她说,我一定会遇到个好人家,然后做最好看的新娘子,胡婶说,她要给我梳头,”沈黛湿漉漉的睫毛打下的阴影厚重,“可她等不到了,我还没成年,我连结婚给她看都不行。”
她胡婶一辈子都没有结婚,大把时间都耗在她和她妈妈身上。
结果一个是她白发人送黑发人。
另一个还小。
沈黛眼泪不停,烫的聂然捂不住。
肩膀湿了一小片,沈黛哽咽几声,低头,阖眼抵在聂然肩膀上。
校服布料不怎么柔软,擦得眼眶一圈都疼,可沈黛不想抬眼,她想休息一会儿。
在ICU门口哭是很正常的事情。
她们年岁尚小,会因为生离死别而痛哭是最正常的事情。
没人另眼看她们。
聂然摸摸沈黛的后脑勺,顺顺她垂下来柔软的发。
肩膀上被捂热,沈黛一动也不动,就这样靠她一会儿。
良久后。
“聂然,”沈黛哑哑地唤她一声,“我们一会儿,去吃点好的吧?”
聂然停顿一下,说:“好,我们去吃点好的。”
沈黛才从她怀里出来,正眼对视上聂然,抽抽鼻子:“我要去洗个脸。”
红眼睛、红鼻头,被欺负惨了。
沈黛低低头,她是个多大的姑娘了,怎么可以众目睽睽之下哭得狼狈。
聂然陪她。
沈黛去洗了一把脸,把满面泪痕都擦了干净。她对上镜子里光下愈显苍白的自己,于是看了一眼在身边的聂然。
镜子里的聂然亭亭而立,站在她身边像永远不会离开。
那一刻目光对上。
聂然也在看镜子里的她。
沈黛现在情绪好了很多,可眼眶还是红着,眼里有浅浅的血丝。
她转头冲聂然笑了笑。
聂然伸手把她沾水湿了的发捋到耳边,“走吧。”
她轻描淡写的,走在沈黛身边。
出了医院的天都是蔚蓝的,大把云飘荡,满身心的沉重散了些,柏油马路上,车来人往。
在喧闹间,沈黛呼吸轻了些,她嗅到了…花香。
医院北大门靠边的花坛里,有不知名的一小簇花。
沈黛指指花:“聂然,你看。”
聂然看了看:“嗯,很好看。”
*
聂然走在沈黛身侧,指尖总无意擦到沈黛。
擦了好几下,刻意到沈黛起了疑心。
沈黛低头看了看她们两人手之间的距离,不算特别远…
沈黛意图把手揣进口袋里,手肘刚刚一弯,聂然的目光擦过她,伸手牵住了。
手在她眼下相握。
沈黛:“……”
好吧,握握手而已。
聂然手心温热,沈黛在冷水里冲了冲,手至现在仍然满手冰凉。
她问聂然:“你手怎么那么热?”
聂然握紧:“是你太凉了。”
沈黛觉得她说的也对:“好吧。”
今天早上考了个试,就没有凌晨醒来码字了哈哈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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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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