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瑾离开后，是沈煜发现了他，和连莞一起安排了他的后事。

他抱着白瑾的骨灰盒，苦笑道:“你怎么变这么小？这个盒子一点都不自由，你不会喜欢的吧？”

后来他消沉了许久，整日把自己关在房间画画。可每一笔落下，脑海里都是白瑾的身影，他再也拿不稳画笔。

毕业之后，他和周颜一同选择了心理咨询专业。这十年来，他只梦到过白瑾一次。

梦里，白瑾坐在家里的沙发上，严厉地训他不准放弃画画，沈煜抱着他，一边哭一边点头。

醒来后，他独自回到南川，重走了那条熟悉的巷子，道路两旁的爬山虎比当年长得更高更密了。

沈煜不顾连莞的阻拦，在筒子楼的房间里睡了一晚。从那以后，他带着连莞搬去了上大学的城市，再也没回去过。

回去时，周颜正在和枫小年打电话。他们三人都是南川七中一班的同学，当初不打不相识，一路打打闹闹到毕业，大学时才走到一起，日子过得安稳又幸福。

“你别担心，他没事儿，我这个心理医生不是在吗？”周颜挂了电话，叮嘱沈煜系好安全带，开车驶出了郊区。

车开到一个十字路口时，一辆货车突然直直撞来，刹那间，车窗玻璃破碎，车子被撞飞出去，摔在种满木槿花树的马路边。

沈煜耳边只剩嗡嗡的轰鸣声，紧接着是剧烈的爆炸声。

闭上眼前，他看见了被撞的飞散的紫色木槿花瓣落在车里。

“解脱了吗？可惜连累周颜了，小年还在家等他呢。我是不是终于可以去陪白瑾了？”无数画面在他脑海中闪过，最后定格在十年前的今天，南川七中开学的日子，他和白瑾在家看电影的场景。

再次睁眼，沈煜发现自己竟躺在南川家中的沙发上，身上盖着熟悉的毛绒毯子，旁边是投影仪和小桌子。

“不对！”他猛地反应过来，看向沙发的另一头，白瑾正盖着毛绒毯子熟睡。

沈煜轻手轻脚地起身，走到白瑾身边，俯身轻轻亲了亲他的脸颊。“白瑾，这一次我会救你，一定会。”泪水无声地滑落，他再也控制不住，紧紧抱住还在沉睡的白瑾。

白瑾被他弄醒，睁开眼，看着沈煜抱着自己痛哭，滚烫的泪水落在腿上，他有些无措，只好伸手轻轻拍着沈煜的背，温柔地问：“怎么了？是做噩梦了吗？”

沈煜跪在地上，用力抱紧白瑾的腰，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我……我梦见你离开我了呜呜呜。”他死死抱着白瑾不撒手，白瑾无奈，只好把他抱起来。沈煜被抱起来后，双腿紧紧缠在白瑾的腰上，双手环着他的脖子，哭了好久好久。

白瑾不知沈煜为何如此，只能像安抚小猫一样，顺着他的背轻轻抚摸，一边拍一边轻声安慰：“我不会离开，哪里都不会去，梦里都是假的，沈煜。”

沈煜哽咽着，把脸埋进白瑾的肩窝，闷声说：“梦里也不可以，你以后不准离开我的视线一米，是我需要你，没有你我活不了，知道了吗？”

这些话，是沈煜故意说给白瑾听的。他看过白瑾的日记，知道这个傻狗竟觉得自己对他只是愧疚，觉得自己是让他厌烦的冰。

“需要我吗？”白瑾听到这话，微微一愣。沈煜催促他回答时，他只轻声应了句：“好。”

沈煜满意地抱着他，一个劲儿地闻着他身上木槿花的香气。白瑾察觉到他的动作，忍不住笑了，心想沈小猫大概是喜欢自己换的木槿花味沐浴露。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相拥着，谁也不愿松开。直到连莞喊他们吃饭，沈煜才恋恋不舍地放开白瑾。

沈煜跟着白瑾来到餐厅，还没来得及坐下，就被拉去卫生间洗脸。白瑾心疼地看着他哭红的双眼，用凉水给他洗了把脸，又拿毛巾仔细擦干。

全程沈煜都乖乖的，视线一刻也没从白瑾身上移开。连莞路过，笑骂道：“洗个脸还要人家帮你，离了小瑾你是活不了吗？”沈煜朝她做了个鬼脸，笑着说：“那怎么了？我就是没他活不了，我还要把他娶回来给你当儿媳妇。”

饭桌上，白瑾夹菜的动作顿了一下。连莞给沈煜夹了块红烧肉，白了他一眼：“吃都堵不上你的嘴，人家稀罕做你老婆？别是你做人家老婆吧？”

白瑾默默吃了块红烧肉，在心里想着：稀罕的。

沈煜笑得露出两个酒窝：“都可以。”连莞懒得理他，继续吃饭：“口无遮拦，你可别耽误人家找女朋友。”

沈煜这次没回答，抬头看向白瑾：“今天不要回家了，住我这里吧？”白瑾点点头，心想：沈小猫是害怕自己离开吗？

两人各自怀揣着秘密，吃完这顿饭，白瑾帮连莞洗完碗筷回来，看见沈煜正在打电话，丝毫没有察觉到他进来。

白瑾不禁好奇究竟是谁打来的电话，毕竟沈煜平日里鲜少与人通话。

他轻手轻脚关上门，下意识抿了抿唇，像只乖巧的小动物，安静地坐在沙发上，静静等待沈煜结束通话。

沈煜趴在床上，情绪颇为激动，对着电话那头说道：“周医生，我要开启我的救赎计划了，而且第一步进行得非常顺利！”说罢，他兴奋地在床上打了个滚，一抬头，冷不丁瞧见白瑾像幽灵般静静地看着自己，着实被吓了一跳。

“我先挂了啊，明天见。”沈煜匆匆挂断电话。

白瑾垂下头，手指不自觉地揪着衣角。

明天见？和谁明天见？为什么要明天见呢？

沈煜从床上爬下来，心里暗叫不好。

他知道白瑾心思细腻敏感，还身患疾病，以他那偏执的性子，现在肯定又胡思乱想了。

沈煜顺势坐在沙发下的毛绒地毯上，双手捧起沙发上白瑾的脸，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抱怨道：“喂，你怎么才回来？我不是说过我需要你，让你别离开我的视线一米范围吗？你当时都答应了。”

哼，我就不信不能把“我需要你”这四个字深深刻在你的DNA里！

白瑾的眼睛瞬间亮了一下，嘴角上扬，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轻声说道：“对不起。”

小猫需要我，我绝对不能离开他。

沈煜伸手捏了捏白瑾的脸，随后起身，直接坐到了白瑾的怀里，仰起脸，一脸期待地看他：“我们看电影吧。”

白瑾轻轻点头，修长的手指伸出去，打开了投影仪的开关。沈煜则在一旁熟练地操作着手机，很快，电影的片名——《海边的曼彻斯特》清晰地印在了幕布上。

放好电影后，沈煜拉过白瑾的两只手，环在自己的腰间，白瑾顺从地紧紧抱住他，两人就这样依偎在一起，安静地看起了电影。

这部电影沈煜早已看过许多遍，故事讲述的是男主的哥哥离世后，他不得不回到曼彻斯特，成为侄子的监护人，重新面对那个他一直想要逃避的故乡。

在影片中，尽管所有人都在说“这不是你的错”，可有些生活中的挫折就是让人无法释怀，每个人都应当拥有不和过去和解的权利。

沈煜满心希望白瑾能明白，他也可以不必与过去的一切握手言和，只是不知道他是否能领会自己的心意。

夜深了，沈煜躺在床上，紧紧地抱着白瑾。

“白瑾。”

“嗯。”

“我需要你。”

“知道了，沈煜。” 你今天已经说了好多遍了，沈小猫。

白瑾的呼吸渐渐平稳，缓缓进入了梦乡。

沈煜却毫无睡意，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在床头灯昏黄的光晕下，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就这样看了一整晚。

这一切是真的吗？白瑾真的还活着？

沈煜的手指轻轻抚过白瑾的脸庞，一遍又一遍，仿佛要将他的轮廓深深印刻在心底。

上一世的这个时候，白瑾已经不在人世了，独自在那张潮湿又狭窄的床上，结束了自己短暂而又荒诞的一生。

天边泛起鱼肚白，沈煜缓缓拉过白瑾的右手，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稀世珍宝。他微微俯身，在白瑾的手腕处落下一个轻如羽毛般的吻。

这一世，那里再也没有可怖的伤疤。

我的傻狗，你一定会幸福的。

沈煜起身走到窗边，伸手拉开窗帘。九月的晨风带着丝丝凉意，从半开的窗缝中钻进来，调皮地撩动着屋内的空气。睡梦中的白瑾感受到凉意，下意识地往被窝里缩了缩，只露出毛茸茸的脑袋在外面。

沈煜看着那露在被子外的脑袋，越看越觉得像一只的小狗。他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到床边，伸手轻轻揉了揉白瑾的头发，随后猛地掀开了盖在白瑾身上的被子。

“起床了！”沈煜的声音清脆响亮，在屋内回荡。

白瑾被突如其来的凉意和呼喊惊醒，睡眼惺忪地撑着床坐起来。迷迷糊糊地踩着拖鞋，走到沈煜身旁，一起走进洗漱间。

站在镜子前，白瑾才发现自己的头发被沈煜捏出了两个像小狗耳朵一样的造型。

他无奈地看着满嘴泡沫、正咬着牙刷的沈煜举着手机，对着他疯狂拍照，笑得前仰后合。

“哈哈哈哈，多好看啊，像小狗耳朵。”沈煜边笑边说，眼睛眯成了弯弯的月牙。

好吧，沈小猫喜欢就好，白瑾心里默默想着。

[摊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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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调零，重生